今天是八月初七,并非开蒙大典之日,可整个苏山县都热闹非凡,昨日,不但金刚门放开了接收蒙童的标准,魔鬼城、圣境山也放开了标准,这可是五十年来前所未有的大喜事,大福利,苏山县的百姓都激动疯了,拖家带口地到三大宗门熬夜排队,金刚门前的小操场上已人满为患,一些人因为插队的问题打了不下十场架,整个下院都乱糟糟、闹哄哄的,数不清的小孩在家长的带领下翘首以盼地蹲在禅院外等着开门。
陈训接到冷秀的飞鸽传书后,连夜高价雇了十二名好手,从西华府一路撵了回来,采购的药材扔给了同去的广田,嘱咐他不要急,采买齐全后慢慢回来就行,他和十二位入品的高手一路奔驰,途中遭遇了十品妖兽的袭击,那十二名潜龙门的入品高手也算讲信用,没有半途扔下或截杀陈训,而是护着他一路向南,花了足足三个时辰,跑坏了三匹马,才将陈训送回了苏山县。
陈训请他们去飘香楼吃酒,耍乐,一高兴就包了他们三日的花销,这十二个堪堪入品的潜龙门小菜鸡根本就没什么社会经验,刚出山接单就接到了陈训这单,路程不长,风险不大,还包吃包住包耍乐,银子也在约定的数量上多给了一成半,他们一时间就迷失了方向,觉得门内那清苦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不若自降身价,为这位陈老板当私人护院可好?
陈训笑笑不语,只说诸位高手以后前程远大,不要一时不查,把大好的前程毁在了他一介药贩子身上,到时候悔之恨之,他陈训担待不起。
十二位小菜鸡见人家不愿,也不强求,自顾自地搂着飘香楼的姑娘们耍去,陈训赶忙策马回家,半夜敲门把石大龙吓醒,问清是他后才放了进去。
陈训和冷秀激动地相拥,他们两一门心思都放在黄知羽身上,五年来担惊受怕,吃了多少苦头,现在,可算苦尽甘来,看清前路了。
二人当晚就直接没睡,第二天一大早,冷秀就给一家人都置了新衣,一家人全都穿的精神抖擞,喜气洋洋地过了对街,来到了人头耸动的菩提禅院门口。
今年和往年大不一样,根本不用什么宣旨、做文章、等懒惰的天使的流程,宗门和尚打开门,让跪拜的众人起来,大开山门让众人排队上前保命。
现场一下子就乱了起来,一些原本排在后方的人立马抱起孩子朝前挤,一些被挤到的孩子立马嚎啕大哭起来,然后双方家长就从文斗上演至全武行,寺内和尚见场面不成体统,便喊了二十一个黑袍沙弥扛着木棍走了出来维持秩序,沙弥们也不多说,提起木棍就打,打得那些报名的家长们嗷嗷乱叫,只得被迫开始自发排队。
黄知羽排在很后面,他却不慌,打眼就瞧见石头扛着一根长木棍走过来,冲他挤眼,他便在衣服口袋摸了摸,朝石头扔了一枚大钱过去,石头接住,笑着靠过来,对一脸焦急,踮着脚朝前张望队伍长短的陈训道:
“叔,带你们走侧门,都是一家人,别在这儿排了。”
“哎哎哎,宝岩大师有礼,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陈训一看有门,连忙伸过去长袖,硬是给石头手中塞了十个大钱,石头摸了摸大钱,脸上笑容更甚,他们这些沙弥不算正是的武人,暂时吃不到朝廷的俸禄,还得给师门倒贴伙食、住宿、学习费用,在寺内几乎是被人当做不要钱的工具人使用,哪里有的闲钱,他知晓陈叔一家讲究,便过来带人,果然陈叔就是豪爽,出手就是十个大钱,够他继续去参加李永强的英雄会了。
“哎哎,小大师,我也给钱,带我们走一遭侧门呗!”
一个富态的县城富人连忙拦住石头,提溜出一串钱在他面前摇晃,石头则一棍子打在他拦路的手上,打的富人捂手惨嚎。
“贫僧是预备的武人,别拿你的臭钱来污染士族风采。”
“是是是,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富人连忙跪地抽起自己耳光来,士民有别可不是开玩笑的,若这位预备武人今日往死里拿捏他,他一家子都吃不了兜着走。
石头捡起富人掉在地上的那串钱,兀自领着陈家人走了,那富人一脸怨毒地盯着小和尚那光秃秃的后脑勺,美貌的小妾在其背后劝慰,希望他不要与这些佛爷们置气,富人面色恢复如常,老实地退回到了队伍中。
石头领着陈家人来到禅院侧门,两名灰袍僧持棍守在那里,见石头带人过来,出言询问,石头将陈家人介绍给两位宝字辈的师兄,陈训识趣地上前打点,两位宝字辈师兄很满意地放人进去,石头便领着陈家人进了禅院,通过回廊绕到了山门后,不动声色地挤进了那些排队进入山门的人群中。
黄知羽跟着老爹老妈排到桌前,知客和尚记了名字,发了号牌,等在山门后不大的弘法场内,这些年金刚门专攻武艺,早已忘了佛法,弘法场内也就没什么大德高僧的墨宝了,只有一尊白马雕像竖在角落,上刻古僧渡厄弘法归来拴马石,周围落了一圈儿木凳长椅,知客僧让家长们落座等候,自带孩童进了正面的天王殿。
天王殿内,四个中年和尚坐在蒲团上给孩童摸骨,他们身后是笑得十分开怀的鎏金弥勒大佛,弥勒大佛背后是同样鎏金的二郎真君像,两侧则是镀金四大天王,雕梁画栋用的上好的大红木,上有白日点灯琉璃盏千座,放眼望去就是那么富丽堂皇,透着一股我佛不渡穷逼的贵气。
黄知羽来到一个面向向端重的和尚面前,排队等候,和尚侧面是南天门四大天王之一魔礼海的塑像,怒目圆睁俯视着黄知羽,黄知羽瞪着魔礼海,心说这泥胎也是奇怪,没事做这么吓人干甚,却听和尚问:
“哦,你在看什么!”
“看天王脸色发青。”
和尚一愣,回头望去,哈哈笑道:
“小娃娃,你倒是有趣,来,伸手。”
他依言坐下,伸出右手,和尚伸手搭在脉上,一股暖流便沿着黄知羽的经络直窜而上,和尚原本无所谓的表情突然变化,皱眉、凝神再探,半炷香后,他大汗道:
“宏海师兄,且来看看!这.....这根骨莫不是上上佳?”
一旁的和尚伸手过来,两股暖流钻入黄知羽的身上,未几,那年龄稍大的宏海和尚也是一头冒汗,从蒲团上站起来,拽起黄知羽,说:
“宏云师弟你且帮看着,这娃娃的确上上佳的根骨,父母可在?”
“在在在,小的陈训,这是我家陈知羽。”
陈训和冷秀连忙过来,宏海略微一思索,脸上愕然道:
“竟然是你,陈知羽,哎,可惜了,你们随贫僧来,悟性一关,贫僧却是帮不了你们了。”
小傻子之名不胫而走、威震雍南,一些外地的门派都常常拿黄知羽来做反面教材,都说痴傻之人顶多入品,日后便不得寸进,是故养孩子不能养傻子,若是傻子,尽早处理掉为上。
世人都晓得,根骨上上佳的孩童悟性若是不过关,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一个残次品罢了。
穿过天王殿,前方就是宏大的正院,正面是供着三世佛的大雄宝殿,其巍峨肃穆自不必说,两侧则是绵延十六间殿的南北罗汉堂,而南北罗汉堂后方则是高七层南北舍利塔,在大雄宝殿后方则还有层层叠叠的建筑,其中尤以供奉五方佛的大光明殿尤为巨大,至于迦南殿、祖师堂、大悲殿、大愿殿、大行殿、大智殿、琉璃殿、极乐殿、钟楼、鼓楼等等建筑都在其中影影绰绰,看上去的确如雍南第一禅院一般,大、正、厚。
正院之内,大雄宝殿前摆了百多个蒲团,一个中年和尚站在大香炉前,捏着一本线装书边走边读,坐在蒲团上的孩童不敢吭一声,都双目随着和尚的脚步移动,宏海领着黄知羽坐在角落的一个蒲团上,待那和尚读完一篇后,才把黄知羽领了过去。
“记住多少?”
和尚合上书,问正院中十几个孩童,孩童们不敢言语,和尚自叫来十几个青年和尚,拉着孩童们照书核对,看来悟性就是考记忆力了,宏海让黄知羽入座,这一批却是只有七人,那读书和尚等了一会儿,见无人再进,便随意翻开一页,大声诵读起来。
黄知羽听得一阵云山雾里,坐在他身侧的那些小童也是抓耳挠腮,人人面露茫然之色,只敢跟着和尚的脚步去看,见他们都是这般痴傻模样,气的过了根骨试就随知客进来站在屋檐下观望的父母们不断翻白眼,一炷香后,和尚读完,照例来了七个青年和尚,面对考官,黄知羽用手抠了抠脑门,面露难色地说:
“大师,我没听懂,也没记住,能再读一遍吗?”
青年和尚嘴角一抽,站起来就走,那读书和尚听到回话后,摆了摆手,让青年和尚把他带到大雄宝殿侧后的一块场地上。
场中有个和尚正在缓慢地演武,场下的稚童们跟着照猫画虎做着,黄知羽被硬拽进去,也不知是何道理,见和尚耍的漂亮,却是入门级的小罗汉拳,黄知羽早已滚瓜烂熟,也跟着似模似样地做起来,倒也耍地很有看头。
宏海凑到那读书和尚身边,说:
“大师兄,根骨上上佳啊。”
“嗯,但这悟性,真的算得上是愚钝了,小傻子就是小傻子,不过看他却是习武的一块料,你看,只一遍便学的八分套路了。”
“不若再测一次。”
“不可,虽是师伯的孙子,但也不能太过名目张胆,只剩最后一关了,宏均师弟那里只要不是太过分,应该会给他一个中人之姿的评价。”
演武的和尚注意到了黄知羽,见他个头最高,身体最壮,打的也有了自己七八分神韵,便点头给了个上佳的评语,黄知羽的号牌上记着五个正、三个负,演武和尚先是一愣,心中惋惜他的根骨,便把自己的四个正改成了五个正。
“去吧。”
指了指旁边的迦南殿,黄知羽领了号牌,大步走进去,殿中只有一和尚,正是那最后一关的考官宏均,他那里倒是无需排队,只问一个问题:
“何为武?”
答案当然千奇百怪,有的直接答不出来,他也不责备,给了正负后就让孩童们出去,轮到黄知羽,还是那句何为武?
黄知羽翻了翻白眼,这个命题以自己如今的傻锉状态,该怎么回答呢?
看着面前的小子陷入了痴傻状,宏均摇头准备给他一个负,可谁知黄知羽用手挠了挠头,然后吸了一口冷气,说:
“大师,武就是打架,赢了就是武,输了狗屁不是。”
宏均一愣,手中毛笔差点掉在地上,脸色涨红,气的用毛笔指着他问:
“你很喜欢打架吗?”
“是极,我经常在土地庙和人打架!”
“你.....你......莫要把市井泼皮与我武人相提并论!”
说的你们武人好像很高雅一般,黄知羽一脸不以为然,高雅,高雅早特么死透了,难道要去乱葬岗刨坟不成,他心中不断腹议着何至于此,即便文武殊途,也不能一昧地宣扬读书无用啊!
宏均见他一脸漫不经心的模样,不知该夸他还是骂他,气的给他直接划了五个负,扔给他号牌,见尚海杵在门口,便喝道:
“此子虽有根骨,但脑子里少根弦,留之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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