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巴德一行人已在船上待了两日多,按照计划,他们再穿过一片海域即可抵达玛德露的所在处。然而,在出发驶往玛利亚德尔商会的总部——利亚·威尼斯岛的过程中,他们在那片海域里受到了重重阻挠。

    “怎么回事,这片海域有这么凶险吗……”在替行船又解决一个暴动的海怪之后,辛巴德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真倒霉!我走了这条线这么多年,今天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旁边有一个船员咬牙骂道,他大力拉扯着摇摇欲坠的帆布,海怪将桅杆撞得破裂,虽未折断,但也已无力支撑巨大的船帆。

    “我觉得有些奇怪……”

    赫尔加从甲板上朝下看去,海水暗流涌动,有几处漩涡正在形成且不断扩大,巨浪汹涌得似乎想要击碎船身。水面之下,还有无数巨大黑影在蛰伏着——不管是动物还是自然,都对这艘船舶虎视眈眈。

    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自己……好像并不排斥这种混乱。

    “好像不管是什么东西,都在冲着我们来。”

    ——又或者说,是冲着她来。

    水底深处好像有一个神秘的声音一直在呼唤她,那声音飘飘摇摇,却极具蛊惑力。最让人害怕的是,她居然真的有一种想要下水的迫切冲动,但直觉又在不断警告她这种强烈的渴求情绪不属于她……

    她没办法和众人说出这件事。

    「来吧——快来吧——」

    「快来!」

    那个声音再次呼唤了她,冷冷清清的音色,这次带上了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

    她的心里一抖,松开了扶手,仓皇往后退了几步。但其他人并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不对。

    “这些海怪还好,只是那些漩涡好像在扩大,再这样下去的话船就要……”贾法尔忧心忡忡。

    “这可怎么办啊……我们难道都得死在这吗……”船上已经有旅客害怕得哭出了声。

    辛巴德这时也陷入了深思。魔神的力量可以轻而易举把暴动的海怪消灭,但却不能消灭漩涡暗流这类自然现象,如果非要强行使用魔神之力扭转局面,怕是会波及到船上的普通人。这令他很是苦恼。

    “还没有到穷途末路的时候,说这些话未免也太早了吧。”当辛巴德看到赫尔加边说着边抽出了魔杖时,便知道她接下来想要干什么了。

    “需要帮忙吗?小魔法师。”他如此打趣道。

    “当然,先生。”她翻了个白眼,如此回应道。

    在这一片昏暗的天色里,没人注意到她脸色苍白,拿着魔杖的手在颤抖。

    ……

    木魔法沿着桅杆缓缓而上,修补了周身的豁口,又直直地加固了一层。

    风魔法鼓着风帆快速推动着行船脱离这片海域,每当有海怪接近,就会被风凝结的刀刃割出一道豁口,期间虽然还是有不少海怪不肯罢休,宁愿被风刃割得鲜血淋漓也要冲进来攻击,但都被魔装的辛巴德和手持眷属器的贾法尔挡了出去。

    赫尔加站在高台上,不断补充着魔力又不断地消耗着魔力,她以庞大的魔力支撑起这场风暴里唯一的港湾。

    她的魔法不够精湛纯熟,可她有无休无止的魔力之源,这就是这个世界给予她最大的恩赐——

    鲁夫回应了她的召唤,融入了她的体内,心脏怦然巨响。这种从热血之中喷薄的情感甚至未经她的思考,便率领着她的身体去搏击这场风暴。

    ——此刻,她是风雨里的掌舵人,她正驯服风暴。

    而她身侧,手持光剑的天神劈开苍穹降下一道道电弧,蓝鳞臂铠覆着幽幽冷光,振翅飞舞的金鸟环绕在他身侧。他披坚执锐,无往不胜,剑之所指之处,就连恶兽也需臣服。

    风声猎猎,雷光凛冽,飞鸟簌簌涌聚,交织出一段魔法和魔法之间的元素狂想曲,竟比这片暴怒的海域还要猛烈。

    还有一个面容坚毅的雪发男孩紧跟在天神身后。男孩的手腕上缠着丝丝红线,线的尽头是两枚锐利的三棱电镖。他以镖操术在这天地之间结了一道狩猎之网——

    “可别小看我啊,眷属器·双蛇镖!”

    一招一式,破浪惊风,白蛇吐信,目眦雷光。

    三人各守一边作战着,人群远远目睹着一切,大气不敢出一声,恐打破这堪比神话的场面。

    这是个充满异变的时代。金属器的现世,魔道的兴起,正一步一步撼动世人的认知。

    “这是神的力量啊……”人群中,有个人小声叹道。

    通往利亚·威尼斯的船,平安抵达了目的地。

    利亚·威尼斯岛既是玛利亚德尔商会的贸易据点兼总部,也是雷姆境内数一数二的商人天堂。为了犒劳商人,这里开设了不少的私人赌场和竞技场,还有吸引观光客的大量商业设施。

    雷姆对待商人异常宽容,赋予了商人很多难以想象的权力,否则这座岛也不会被设为特别行政区。这里就像一个自治的小国家,自有一套不同于雷姆的独立法律体系,还有玛德露特地培养的私人军队管理着。即使是雷姆本国也很难插足进来。

    一到这里,辛巴德便左逛右逛,最后趁他俩不备,兴致冲冲地跑进了赌场,等他们发现时,辛巴德已经凭着那被仿佛被命运亲吻过的该死的运气取得十连胜了,赢得的筹码堆满了大半桌子,而他正在那一片金灿灿当中得意地听着旁人的夸赞。最后还是发怒的贾法尔把他从赌场里拖了出来。

    “你在干什么啊辛?!现在是玩闹的时候吗!”

    “这里到处都是赌场,我就想进去试试运气,没想到一直连胜,啊呀~真不愧是我,咳咳,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贾法尔你先松手……”

    “这里是利亚威尼斯,不是拿波里亚!你就不能给我好好&a;¥……”

    一旁,赫尔加沉默不言,甚至忘了和贾法尔一起谴责主君的行径。她越接触这里越觉得坐立难安,也许是因为刚刚在海上发生的事情影响了她的心情吧……但心中那份预感在登上这座岛后愈加强烈,只觉得下一秒辛巴德就会被抓去做奴隶。

    她终于忍不住向他们坦白了自己的不安,而他们却觉得她杞人忧天。

    “别害怕啦,不会有问题的,你可是魔导士诶。”辛巴德不知道其实她是在为他担心,他笑嘻嘻地递给她一块水果串,那是在小摊上买的,她尝了一口,是凤梨,酸甜中带着点腻,这让她的胃有点难受。

    “如果我说我担心的是你呢?”

    听到这句话,辛巴德愣了愣,然后不以为然地笑道:“你在担心什么啊,我可是第一迷宫攻略者,复数金属器持有者——辛巴德啊,一般的战士可不是我的对手。”

    “你就这么有自信吗?”她的语气有些冲。

    “当然。因为我是特别的啊。”辛巴德抬头望天,眼神深邃,仿佛透向蓝天看向了更远的地方,“你还记得德拉公他们来的那晚,我说过什么吗?”

    赫尔加当然还记得,甚至还明白当时他话中的未尽之意,可她张了张口,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也许你可能不信,可是,我能看到万物的流向朝我汇聚而来。”

    “我——是在引导着命运啊。”他认真地盯着她,金瞳聚火,“所以,我失败的未来永远也不会有,又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地方止步不前。”

    “……真是狂妄!”内心那突然涌现的愤怒指使她脱口而出,她又一次对从心门外横插进来的情感感到惊讶,不过她并没有阻止这份情绪继续蔓延。因为,她在为辛过于自信的话语感到忧虑,她第一次和“它”达成了共识。

    自信原本是少年身上的发光点,可一路以来的顺风顺水似乎已经扭曲了他的自信。

    辛这个状态,明显就不太对……

    她听见“自己”冷冷说道:“引导命运?不过是瞥见一丝天机,你便妄想做其中的操手吗?”

    “相信我啊,我有那个能力。”辛巴德笑着回答了她。他没有发觉赫尔加语气中的不对,以为她是因为担忧才反驳他。

    “不要把命运的脚趾头看作是指挥棒。”

    “……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真愚蠢。”

    辛巴德这时才意识到了她的态度——没想到一向支持他的赫尔加竟会说出这种不近人情的回答。

    此时对方的眼神不同于往日,那片蓝海的暖意全然不见,只剩陌生的冷寂。

    见她这副态度,他也有些怒了:“对,可我就是相信我的判断!你以为你是我……”刚说到这,他硬生生地止住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停口,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冲赫尔加发火……明明这一路走来他早就听过不少比这还难听的否定。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能感受到心底有种莫名的情感正烧灼着,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冷着脸走了。

    看他离开,这时赫尔加才如梦初醒,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干了什么。

    “我怎么会说出那些话……”赫尔加捂脸叹道,虽然辛的想法她不敢苟同,可她一向不会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他,可为什么今天却……她刚刚就不应该放任那种情绪,“我是不是有人格分裂啊……”

    被冷落了许久的贾法尔终于有机会出声了:“虽然你说的话不太中听,但辛也不应该这么生气啊,明明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否定了。”

    赫尔加低头沉吟:“他会生气,也许,可能,是因为,我凶了他吧。”

    贾法尔语气里多了几分不确定:“他会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吗?”

    赫尔加:“我得试着去道歉才知道了。”

    两人面面相觑,莫名的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答案。

    贾法尔错开了眼,轻咳一声,道:“我觉得,有时候吧,辛……其实还是挺小心眼的。你可以先……”

    他还没说完话,赫尔加就已经不在身旁了。他愕然转了转视线,在前方看到了方才还在和他谈着话的赫尔加已经追上去了。

    她追上了前面气鼓鼓的辛巴德,围在他身旁道歉着:“辛,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生气……”

    贾法尔:“……”

    能不能先等他把话说完?

    早知道就不跟来了。

    ……算了。

    好气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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