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些可恶的魔导士,给我去死吧!!”

    “……???!”

    当赫尔加睁开眼,却差点被迎面而来的长剑砍中时,她忙不迭地张开了防壁魔法,弹开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攻击。

    她趁对方倒下的空余赶紧逃开了。

    观察了一下周遭情况,才发觉自己是陷入了一场混乱里。

    这里是一个庭院,周围有精致华美的屋楼错落有致地伫立着,即使是在混乱之中,庭院内的花草园圃仍不失人工修栽的精致。她猜测她要么是被传送到了一个地方豪族的宅邸内,要么就是不小心来到了某国王宫里。

    出了庭院以后,人群更加密集,她扛过这些已经杀红了眼之人“无意”溅射过来的兵戈与魔法,总算来到了战火的边缘——围墙的角落。

    偷偷旁观许久,慢慢摸清局势的某人很苦恼。

    她很肯定,这里绝对是一座王宫,因为有身着精铁甲胄的士兵,还有头戴尖角巫师帽的黑袍魔导士,他们细碎的话语里所提的内容也让她更加确定了——这是一场对王族的叛乱。

    魔导士和士兵们正在发生激烈的交火,士兵们和另一波士兵们也在发生激烈交火——看来王宫内部倒戈的人也不少。而且,明显是忠王派的士兵一方的人陷入了颓势,要不然魔导士们便不会攻破这个王宫了……毕竟都已经打到这里了,捉到这个国家的王也是迟早的事。

    也许是这里非常混乱的缘故,没有人发现她是凭空冒出来的。

    她很苦恼。

    异空间传送魔法是成功了,可看起来她被传送到了世界的某一处地方?

    “你们不是都宣誓过要忠于王室吗?!为什么会和叛徒为伍,难道你们真的要对我们的王拔剑……啊!”

    “愚蠢,现在选择魔导士大人的阵营才是正确的,什么狗屁王族,这骑士现在可当不得啊,我过去的‘兄弟’们。”

    “只要挺过这一战……王一定会予我赏赐、给我封爵的……我……我一定要活下去……”

    “丑恶的王族今日该当灭绝,就由我们魔导士重新掌控这个国家吧!我们才是最适合执掌世界之人,哈哈哈哈哈!”

    “……”

    战火,鲜血,尖叫,人心在欲望中升腾,吮吸着浑浊的荣华之光。黑与白交汇在这片战场上,这里已成滋养黑色鲁夫的温床。

    目睹这片颓景的她只希望能赶紧离开这处是非之地。

    “喂,小心!”

    刚回过头,就被一阵灼热的白光扫过脸畔,她的侧方传来了一声哀嚎——她知道有人正伺机而动,因而防壁魔法早就备好了,没想到居然有人比她还热心。

    “你在发什么呆!跟我走!”被眼前这个黑袍魔导士扯着手臂,赫尔加任由他拉着来到了一处还算僻静的地方。

    “那位大人居然让你这么一个小孩参与了这场战斗,你是有什么过人之处么?还有你刚才怎么回事,是第一次见血吗?在战场上发呆是会死人的啊!”这个中年大叔面孔的魔导士就这么狠狠训斥起她来,唾沫星子都快飞到她脸上了。

    ……这是把她当成了自己人吗?

    心念一转,她想到了一个打探情报的好办法。

    “非、非常抱歉!我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所以有些害怕……”她垂下头,肩膀微微颤抖着,“那位大人,到底想要做什么啊……”

    “那位大人什么都没告诉你,就把你拉上来了吗?”那个魔导士来回扫视着她,“不对啊,这绝对不是那位大人的作风……”

    他一拍手掌,想到了什么:“好啊,我算是知道了,你是偷偷闯来这的吧!”

    这名魔导士揪着她的衣领飞了起来,往宫门的方向飞去,“现在的小孩都怎么想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听好了,我们与穆斯塔西姆王族的交战可不是谁都能参与进来的!小毛孩就给我好好回学院里待着!别以为不穿院服就能隐藏身份,这种做法放在战场上简直愚蠢得不能再愚蠢!我们很容易误伤到你的不明白吗?”

    “……”赫尔加面无表情地擦去了脸上的唾沫。

    “所以,你们是马格诺修泰德学院的人,而你们正在对自己的国家发动一场叛乱?”

    “什么你们我们的……难道你不是……”

    魔导士的话音戛然而止,赫尔加举着魔杖,弄晕了他顺便落回了地面。

    上一刻他们都飞在了空中,不可能没有人注意,有一些飞箭朝他们射来,但都被赫尔加挡了回去。

    刚落在地面,就有人朝他们跑来,无论来的人是魔导士还是卫兵,都不会是她想看到的人。赫尔加魔杖一挥,掀起的风沙迷了前方人的眼,她趁势将昏迷的魔导士往地上一丢,打算使用隐身魔法打算逃之夭夭。

    她可不打算参与这场内部战争。

    本想就这么逃出门,但看了看地上被她弄昏的魔导士,她纠结了一下,还是折了回去,将这名魔导士丟向了前面身着黑袍子的一方。

    “咦,哪来的怪风?”

    “塔卜翁?他怎么昏了,谁推过来的?”

    “别退,就几个残兵而已,你们来扶住他,让我来解决这帮王族的走狗!”

    将身后的喧嚣置于脑后,她飞向空中,寻找出逃的路径。

    马格诺修泰德学院是直属于穆斯塔西姆王国的魔法学院,在世界上具有不小的知名度。该学院无条件地收容了大量的魔导士,让他们在此修习,可谓是世界上最庞大的魔导士组织;同时,它也是一个国家级的魔法研究机构,有很多性能优良的魔法道具就是由这个学院产出的。之前辛德利亚商会就从他们手中购入过一批效果还不错的魔法道具,她还把它们拆下来研究过一段时间。

    之前商会还驻扎在拿波里亚的时候,她就在酒馆内听说过不少关于穆斯塔西姆王族压迫国内魔导士的传闻……没想到这个国家真的自食恶果了……

    哦,另外一提,她当初去酒馆是为了捞人。酒品不好的醉鬼很要命,酒品不好并且还不带钱的醉鬼更要命。

    空中视野更广,她能看到这里正在发生的更多事。使用隐身魔法观察着下方情况的赫尔加心下更冷了。

    这场叛乱应该是蓄谋已久了……因为站在魔导士一方的不止是魔导士,有些普通人甚至在接应着魔导士踏入王宫更深处。

    而且,这个王宫已经被一层结界笼罩住了,除非从正门进出,否则谁也跑不出去。

    从天上遥遥看着拼血厮杀的两方,她的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新国会取代旧国,新的时代终会取代旧的时代,这也是命运的常态之一。

    她不知道这个国家发生过什么事,所以没有资格去评判这是否属于一场不义的战争。可但凡是冠上“战争”一词的人类活动都足够残酷……残酷到不是她觉得不忍、她插手就能改变。

    好在这样的鲜血与混乱,并不属于她的国家,不是吗?

    心中虽这样自我安慰着,却不能让她好受上几分。

    传送魔法有一定的时间差,她也不知道距建国大典的开始还剩多少天。可她还是希望自己能快些赶往新生的辛德利亚,她的理想之国。

    如果能看到欣欣向荣的国家盛景,或许就能让她好受一些。

    ……

    “不!!伊萨亚克!!!”

    一路飞出宫外来到了城镇,赫尔加听到了一声尖利的哭喊。她不禁低头望去,发现居然是一名青年和一个女孩被士兵围攻了,那两个人已经走投无路,被逼到了一处巷道的死角。而镇上的人群远远地观望着被士兵包围的二人,神色里皆是漠然。

    黑发青年咬牙提剑护在女孩前方,又不忘回头朝着瑟瑟发抖的女孩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公主殿下,不必担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看到这种情况的赫尔加:……一般能说出这种话的多半接下来就要牺牲了。

    士兵们不欲多言,沉着脸一同提起长矛,打算往那名青年身上刺去。

    伊萨亚克、女孩、公主……又是一群倒戈的士兵啊。

    在她的大脑仍在思考的时候,身体已经自发冲上去弹开了那些想要刺上去的剑矢。

    虽说已经下好决心不会管这个国家的战乱,可如果辛看到有人这样欺负弱小的话,一定也会冲上来保护的吧。

    赫尔加挡在二人身前,如此想道。

    “魔导士大人,这两人是王族的余孽,应当将他们斩杀干净才是!”士兵们没想到会有人横插一脚,而这个人居然还是魔导士,看起来还很年轻。

    为首的那名中年兵官愣了一会,赶紧出声解释着:“我们也看不惯这帮王族很久了,所以才想帮助你们啊!您不要被身后那两只恶魔蛊惑了!”

    “马格诺修泰德的命令是斩杀所有的王族?”看了眼身后那年纪尚轻的两人,男的抱着年纪更小的女孩,目光之间皆是愤恨。她不由皱眉问:“像这种年纪的孩子也不放过?”

    “没、没错,朵妮雅公主也是必须要斩断的肮脏的王族血脉,那个妄图保护她的剑士也与她同罪!”中年士官忽地上前一步,指着那俩人,正气凛然道:“魔导士大人,请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命令,我们也是受学院长大人之托才来肃清这帮余孽的,如果您非要阻拦的话,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一行士兵便拿起武器齐齐对准了她。看来此事是不可能善了了。

    “你们的行动,是只针对王族还是包括全国人民呢?”赫尔加放下魔杖,不动声色地问道。

    见她有服软的迹象,士官暗中舒了口气,道:“当然是只有王族了,这群王族已经不配统治这个国家了,我们不会对无辜的百姓出手的。”

    “这样啊。”赫尔加点了点头,侧身让了一步,露出了身后两个无助的人影,算是妥协了。

    士兵们心里一喜,能兵不血刃地解决掉与魔导士的冲突自然是最好的,他们抬起长矛,虎视眈眈地盯着蜷缩在地上的两人,打算继续方才那场中断的屠戮。

    “伊萨亚克!!”碧色头发的小公主害怕得躲进了黑衣青年的怀里。

    “别怕,我会保护好你的……以我的性命为誓。”伊萨亚克轻柔地安慰着她,右手却紧紧握住了剑,目光狠戾地看着一众人,这一眼也包括了她。

    赫尔加挑了挑眉,更是自在悠然地找了个姿势倚在墙上,那名青年的目光更加不善了。

    “认命吧,朵妮雅公主。”士官抬起了手,正欲下令击杀。

    身后传来了一个不急不缓的声音:“是啊认命吧,谁叫你们今天碰上了我呢。”

    “……?”

    “!!!”

    ……

    她知道这里正在以王宫为中心、进行着一场足以□□的叛乱。

    血与火为何会成为绝望与毁灭的食粮,脱轨于命运洪流的黑色之鸟为何汇聚在此盘旋不散,她当然知道其中的缘由。

    这是历史的大势,一切因果轮转下必然的结果,这种深深根植在人心当中的爱憎纷争不是单靠她一人就可以解决的。穆斯塔西姆王室之所以会受到魔导士的疯狂报复,显然是从多年前的某一刻就开始积攒了。

    明明她都已经下好决心对这种大势视而不见了。

    ……可还是有一两个变故非要逼着她出手。

    某人拎着两个拖油瓶飞速逃跑着,身后跟着大批的追兵。

    “喂,快给我停下!把公主放下!!”

    身后的人如此叫嚷道。

    一名年轻的魔导士带着女孩和青年两人在战场上乱跑属实罕见,身后又有一帮人气势汹汹地追着,其阵仗很快就引起了正在交战的两方人的注意。

    ——于是追在他们身后的人又多了起来。

    他们从宫外跑到宫中,又从宫内跑到了庭院,又从庭院跑到了塔楼,早在迷宫经过历练的赫尔加还好,可身边这两个人已经吃不消了。

    “伊萨亚克,我坚持不住了……”公主拉着伊萨亚克的袖子,气喘吁吁。

    “没、没事的,公主殿下,我,我背着你跑……”都这时候了青年还在发挥自己的骑士精神,明明他也累得喘得不行。

    要不是怕自己吸取鲁夫会引起那群魔导士的注意,她早就用三人份的防壁魔法+隐形魔法+飞行魔法遁走了,或者更省事一些,直接用传送魔法阵逃跑。

    现在的她,完全就是靠着体内的魔力和一根充充样子的魔杖在逃命。

    不过,依她如今经过魔鬼特训后的身体,体内魔力储量似乎是完全可以不用借助外界鲁夫就可以带着这两人成功脱逃的啊?她在跑什么啊??

    赫尔加一拍脑袋,急中返智。

    此时的他们已经跑上了塔顶。从上往下看去,风声猎猎,黑色的烽火蔓延在这座王宫之间,如果单看远方碧绿秀美的景致而不往下看的话,这里还真是一处绝佳的远眺圣地。

    带他们刚绕过挂钟,赫尔加又折回去顺手破坏了唯一能通上来的石梯,留一群人在楼下大声叫嚷着。

    但别以为他们就能喘一口气了,他们现在被困在塔楼上,而且这里有着一群随时能使用浮游魔法的魔导士。

    “看来我们被困住了。”赫尔加这么说着,语气却一点也不着急。

    “怎么办,伊萨亚克,我们要死在这了吗……”可她的话还是成功吓住了某个小公主。

    “不会的,我们都逃到这了。”伊萨亚克耐心安慰着,然后转头看向赫尔加,一副豁出去的模样咬牙道:“你应该还有办法吧?只要你愿意救我们,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赫尔加摆了摆手,往地上一坐:“莫慌,先歇一会儿。”

    那群人这时候的任务应该是攻破王宫,而不是追着几个年轻人不放,再加之他们被困在楼上,早就成了瓮中之鳖,再过不久下边的人就该反应过来然后打起来了。

    递给那两个人可以恢复体力的魔力果,他们一人一口地赶紧补充着能量。

    “你们,应该是无辜的吧?”快速吃完手中的果子后,赫尔加突然出声一问,这个询问顿时让另外两人的心提起来了。

    “……什么?”伊萨亚克皱起了眉。

    “如果我救下的真的是两只‘恶魔’的话,我会心怀愧疚的啊。”小公主仍胆怯得不敢出声,赫尔加盯着对方好一会儿,并没有为难这个公主。

    “公主殿下是我看着长大的,王室内的丑闻她毫不知情。”伊萨亚克抬手将小公主往身后一护,“有什么事冲我来就行。”

    “我只是问问而已,不用这么防备吧。”而且,要是真对我抱有警惕的话,就别吃我给的东西啊?看着瞬间变了脸色的黑发骑士,赫尔加心中腹诽着。

    “谢谢你救了我们……”打破僵持气氛的是朵妮雅,赫尔加没想到对方还有勇气开口,她还以为这个公主会一直躲在骑士的庇护下呢。

    这名公主语气轻软,吐字却很清晰:“真的很谢谢你愿意出手救下我们。我也很清楚目前我们唯一能倚靠的就是你的善心,所以……所以请你好人做到底吧!我会报答你的!”

    “哦?你能怎么报答我呢?”她往对方面前一凑。

    朵妮雅红了脸,往伊萨亚克身后一躲,之后的声音细如蚊呐:“好看的天使姐姐,求你了……”

    “天使,姐姐?”这个新奇的叫法令她愣住了。

    “姐姐你虽然穿着粗犷,但无论是声音还是容貌都的确是一名女性。我可是有好好地在和宫里的女官学习识人哦。”话匣子一开,公主看起来也没一开始那么腼腆了。

    “原来我也到了能被看出性别的年纪啊……”赫尔加摸着下巴,想着在迷宫内待了将近三年的时间还是有用的,这样一来回去和辛解释时也能拿这副外形当成佐证。

    她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女孩了,也不会再为那些人一句“女孩子不应该去冒险”而觉得害怕。虽然目前她还是没能长成最强的魔导士,但她的一般般强,也足以让她成为商会里最强的人了。

    有她这么可靠的人在,辛的冒险之旅就更不可能少得了她了。从今往后,她要堂堂正正地以女性之身去参与他的人生。

    看着眼前之人突然精神焕发,朵妮雅小心地开口挑着真心话来说:“我很喜欢姐姐你的眼睛,像故事书里的深海人鱼,就是你的头发也太不注意打理了,女孩子的头发不应该就这么扎起来的……”

    赫尔加就这么被一个一国公主半是夸赞半是数落地说起来。

    “谢谢。”她粲然一笑,“你很擅长利用你的优势。”

    见对方心情大好,朵妮雅鼓起了勇气:“那个,天使姐姐,你能带我去救救父王吗?他们也被那群坏人围攻了,只有伊萨亚克带我跑了出来。”

    说到这,她眼噙泪水,好不可怜:“我很担心他们,你能带我去救他们吗?求求你了……”

    ……这犯规了啊。

    赫尔加心下叹息之余,又觉得这公主真是聪明得过分。

    这时,一阵大风刮过,塔楼上方突然冒出一个人影,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魔导士。他飞在塔楼外方,手里拄着木制的魔杖,居高临下地望着塔楼上的三人,悬空的脚底自成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浪。

    他开口了:“我是马格诺修泰德学院的最高领导人莫迦梅特,听说有一个年轻的魔导士闯进了王宫,把王室的公主给救了下来。”

    赫尔加没有说话,而是默默站了起来,掏出了魔杖。

    看她这架势,老人居然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

    “当我知道这件事时,我就想着我们学院还不足以出现这样一个有能耐的年轻魔导士,所以便想上来一探究竟。”

    “你好,年轻人,要不要和我这个老人谈谈呢?”

    因着赫尔加的警惕,学院长莫迦梅特没有登上塔楼,而是浮在空中,缓缓地将这个国家犯下的恶行一一道出。

    在此期间,他只是看着赫尔加说着,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身后的两人,仿若视他们无物。

    “……即使这样,你还是要救那些丑恶的非魔导士吗?”莫迦梅特终于肯垂舍几分视线给那两人了,只是他的眼神不再温和,而是多了几分森冷,镌刻在眼底的刻骨仇恨居然就这么对两个年轻人直直放射出来。

    赫尔加直觉认为接下来的谈话或许不会那么愉快。

    她阻挡了他锐利的视线,淡淡提道:“我想他们还没有犯下你所说的罪行。”

    “孩子,你还年轻,等你触碰到这个世界真正的黑暗之时,你就会明白,恶永远都是从最初之始滋长的,而这帮怀揣原罪的普通人就应该待在底层。”莫迦梅特看向她的眼神还很宽和,语调却逐渐激昂,“非魔导士都是贪婪的,身处权欲顶峰的王族更是像猪猡一般只知索取,只有魔导士——才能将这个混乱不堪的世界引向正途!我实在不希望你会因为这群人而受到伤害。”

    对方的鲁夫已经向她传达了内心深处潜藏的疯狂,赫尔加眉头一皱,回道:“这个世界并不特属于谁,这两人也不应该死于他人的罪孽。”

    “他人的罪孽?你认为,无知即是无罪吗?”

    “不,我只是希望你的仇恨范围能小一些。”赫尔加客气回道,“另外,如果你还想继续劝我步入歧途的话,请先把这些普通人放在与你同等的立场上看待。”

    这个口才卓绝的学院长难得被噎住了,但很快,他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诘问:“你救下他们,是因为你看不惯有人对弱小出手是吗?”

    “或许是吧。”

    “那你救下他们之时,有考虑过后果吗?”莫迦梅特眼神一眯,“你以为救下他们便是正确的吗?不,你错了,他们今后只会陷入家国被灭的仇恨,以及自身无力无能、无法改变现状的怒火之中。他们必然会被仇恨冲昏大脑,试图做一些弄巧成拙的愚蠢之事报复自己,然后就这么可悲可怜、痛苦挣扎着死去……”

    “而这一切的悲剧,都要源于你过于泛滥的同情心。”老者说出这些话时的口吻,宛若慈悲又无情的神明。

    赫尔加没有说话。

    “现在,依然有不少像他们这样年纪的王族孩子在被追杀着,可你又能依靠你的善良救多少人呢?”这句话可谓一针见血,老者抓住了对方眼底迸现出的一丝猝不及防的茫然。

    “我并不是在责备你,只是他们的根系牵动着每一分恶,你救下一人,那些人的痛苦便会影响到你,逼迫你去救更多恶人,让你也亲手染上延续这份恶的罪孽。他们只会将你往下扯……直至让你沦为这个丑恶国家的同谋。”莫迦梅特的语调颤抖又充满惋惜,看向赫尔加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怜悯,“认清现实吧,非魔导士就是这样贪婪,你的善意在他们身上绝对不会得到回报。”

    赫尔加沉着脸,依旧没有说话。

    身后的朵妮雅和伊萨亚克对于谈话的内容半知半解,可他们还是听出了学院长对于普通人满满的轻蔑态度,尽管心下忿忿,可在这压抑的气氛下两人谁都没有出声。

    莫迦梅特继续用阅历深厚又饱含底蕴的唇与舌敲打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年纪尚轻的魔导士,语调有如在唱诵一曲轻柔又残酷的诗篇:

    “孩子,你要想清楚,别让道德的天平左右你的判断,发乎内心的正义即是一种绝对的恶行——就让猪狗依旧是猪狗,牛羊依旧是牛羊吧,不要为那种人放低你的姿态。”

    “……你说完了?”当赫尔加抬起头之际,莫迦梅特见对方眼神清明,仿若未受影响,“那就轮到我说了,老实说我救他们时的确没想那么多,姑且就算我的正义心发作吧。不过只要是个身心健康的正常人看到这种情况都会挺身而出的吧?就别用那种是我有病的语气这么训诫我了,我和你最大的矛盾就出在我们理念不合,你劝不了我的。”

    她丝毫不想给这个看起来德高望重的老者面子。

    “普通人又怎么样,在我眼里他们两只眼一张嘴,和魔导士没有什么区别。”她说,“听着,我不关心你们会怎样对这个国家,我知道人民已经站在了你们那方。所以你们想怎么样我才不管,但这两个人我救定了。”

    “你的意思是,你只救他们俩,却要忽视其他和他们一样同等处境的人,来满足你的道德欲吗?”莫迦梅特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这难道不是另一种形式的伪善吗?”

    听到这话,赫尔加沉默了好一会儿:“少给我来这套说辞,元凶并不是我,而我的确也没有耗尽自己生命、不分是非黑白地就将所有人救下的义务……”

    虽说她还是有些纠结,如果是辛的话应该会用金属器的力量去调停这个国家的战争吧,现在的她的确也有力量去介入这场战争……可有王族就没魔导士,有魔导士就没王族,黑色鲁夫里酝酿的仇恨风暴不是单靠外部力量就可以解决的,那些推动叛乱产生的王族也不无辜,这两人……或许在无形之中也做了这个推手。

    所以说,她会救下这名公主与骑士也完全是脑子一热……

    就像帕鲁提比亚的革命一样,也像玛利亚德尔商会的奴隶暴动一样,就像这个世界千千万万的革命与起义一样,这个时代的重大问题不是演说和决议能解决的,有些问题只能靠铁和血解决。

    所以,辛的那一套标准并不适合这个国家,只能按照她自己的标准来了。

    她实在是讨厌这种上升到国家的问题。

    「……绝对的和平真的有可能实现吗?」

    有个质疑的声音在她的心底回荡着。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呢?”

    突然,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男音插足了她的思考。那声音里盛着阳光和笑意,一如既往地、让人魂牵梦萦……

    她忙回过了神,四周却只有呼呼的风声。

    此时此刻,他们已被逼到塔楼边缘,栏杆低矮得只到他们的大腿根处。

    战火不知何时已经平息了,底下有一群魔导士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塔楼。

    几只鹰盘旋在上空,发出高亢嘹亮的啸声。

    在这一刻,赫尔加突然了悟。

    她接到了来自她的神的旨意。

    赫尔加当即仰头道:“说了这么多,这难道就能洗刷你们压迫其他无辜之人的罪孽了?”

    莫迦梅特皱眉道:“非魔导士都不无辜。”

    “噢,我知道了,你只是想要创造一个有利于魔导士的世界而已,你根本不在乎非魔导士是怎么想的吧。那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她双手拉着身边还没反应过来的两人,越过栏杆纵身一跃。

    莫迦梅特:“……!”

    他赶紧飞到栏杆前想要阻止,却被正前方掀来一阵飓风阻碍了行动,等他看清那狂风的源头是什么时,他知道一切都迟了。

    底下的人群看到那三个人居然不要命地从塔楼上跳下来,顿时有些慌了,不少魔导士掏出魔杖想要使出什么魔法救下那三人,但魔法刚发出去就被一阵白光抵消了。

    洁白华丽的光之鸟煽动巨翼,托送刚刚还在坠落的三人直上云霄。

    “自以为是地替全人类定下了你心中的那套阶级,并自以为是地选择了认为最有利于魔导士的那一条路……”

    遥远的东方送来了一阵暖风,也不管底下人的惊呼,赫尔加飞到莫迦梅特身前,将那一句话送回了他的身上:

    “你的做法,难道不是另一种形式的伪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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