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花楹赶到的时候,寄生在练白龙手臂的埃尔萨梅,已将场面搅了个天翻地覆。

    “原来如此,这就是辛德利亚么……”

    “啧,还真是一个让人喘不过气的国家……”

    ——那夜诱骗他们闯入海蜃楼的男人再度出现,并分裂出数个□□,袭击了包括居民在内的所有人。

    她从高台上一跃而下,蹬步冲向了混乱中心,役使多个护盾将普通人保护起来,又发出一记攻击将这几个□□悉数打碎——太弱了。因为曾陷入过这个男人的圈套,花楹不由心生警惕。

    果不其然,打碎的□□化为了几滩滚动的黑水,有针对性地冲向了场上的几位关键人物。

    阿里巴巴,辛巴德,还有……朵妮雅?

    花楹替三人张开了防壁,没想到——那几滩黑水居然穿透了她的防壁魔法,径直泼向了这几人。

    怎么会这样?!

    看到辛巴德和阿里巴巴的脸相继沾染上那蠕动的黑暗,花楹眉头一皱。

    只有朵妮雅免遭于难。因为她身旁的索贝克反应迅速,拦到了她的面前,升起一面长着人脸的木墙,张口吞掉了敌人的魔法。

    木墙吞入黑水以后肉眼可见地枯萎了,索贝克赶紧把他家大人拉得远远的,朝人群喊道:“快散开!这不是毒,是一种很强力的诅咒!沾上会没命的!”

    ……居然是诅咒?

    “傲慢的小姑娘,真当我没有准备就敢闯进来吗?你常用的招数早被我们研究透了。”男人冷笑一声,挥手,汇集被打碎的□□,被劈开的众多□□霎时化为了越发浓稠的黑水。

    黑水一分为二,攻向了花楹,还有护着阿里巴巴的阿拉丁。男人张开双臂,大笑道:“多谢你果断的出手,被所罗门偏爱的两位,好好尝尝吾父的诅咒吧!”

    花楹张开防壁,边躲边闪,可黑水溅到她的防壁上,却不像先前那般径直穿透。

    她看着亦是使用防壁魔法、成功拦下了黑水的阿拉丁,恍然明白了什么。

    “你的暗魔法有侵蚀防壁的效果,需要我接连不断地输送命令式才能抵御。”

    “答对了。只可惜,用在他人身上的防壁魔法,并不能算是真正的防壁魔法。”

    男人淡声嘲讽道:

    “——而只是一个可以打破的盾。”

    花楹丝毫不怒:“……我明白了。”

    接着,她的手掌迸发出强烈的光芒。周身的金罩不断膨胀、扩大、颤动,脱离她的身躯,升向了空中。

    她持续输送着魔力,金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剥开了,铺展成一张柔软的光毯,盖过地上之人的视野,盖过半边天幕。

    光色的罗网蜷曲合拢,疏而不漏地将黑水、黑鲁夫、以及半空中得意的男人包围,一切的攻击和异端统统被拦在了她的变式防壁魔法之内。

    望着被擒住的男人,她面无表情说:“谢谢你的提醒。”

    男人被缚在金罩之中,依旧未见任何慌色,他好整以暇地看向沾染上诅咒的辛巴德和阿里巴巴:

    “「第一级特异点」辛巴德,以及,被所罗门的傲慢所选中的王者之器阿里巴巴,你们已被吾父的意志施加了死之诅咒。它会附着于你们魔力的气脉,将你们的鲁夫染黑——没有人心中不存在黑暗的一面,再过不久,你们将会成为另一个拥有全新面貌的人!届时,就请投奔到父亲大人的麾下吧!”

    “你们的招数能不能变一变……”花楹总觉得这种通过污染体内的鲁夫而迫使人堕转的手段似曾相识。

    但是,男人的话还是成功地引起了周围的人的恐慌。

    “这就是你的目的吗,伊苏南。”朵妮雅沉声开口。

    男人将目光移向了底下大胆无惧的身影:“说实话,我真的很奇怪……作为穆斯塔西姆的王女,你为何没有丝毫的复仇之心?不管是多年以前,还是现在,你一再拒绝了我的邀请。朵妮雅,像你这样的人,怎么能活下来呢?”

    “我能活下来,难道还得听谁的旨意不成。”朵妮雅仰头注视着伊苏南,伊苏南从她眼中看见了嗜血一般的战意,“既没有按着你们父亲的意志走,也没有按着这个世界的意志走……我可是从死者国度爬出来的人啊,你又怎么能笃定,我向这个世界的复仇之火从未烧起呢?”

    “哼……”伊苏南冷声道:“除了回归吾等天父的怀抱,你本就无路可走!”

    在说出此话以后,男人彭地爆开,化为了一团黑雾,阴恻恻的声音仍回荡不绝:“千万不要试图反抗我们设定的流向,一旦反抗,所罗门的鲁夫将和我们的黑色鲁夫在你们的体内厮杀。到时候,你们脆弱的肉身只有死路一条。”

    “那么——告辞了。”

    一阵风刮过,众人抬头,月光下,男人再度完好无初地出现在了金罩之外。

    金罩里的也是□□……花楹发觉被耍,感到恼怒,到底哪个才是他的真身?眼前的这个是吗?

    临别前,他不忘满怀恶意地将火引到了还未回神的煌国皇子练白龙身上:“噢对了,在你的体内我倒是待得很舒服,多谢您了,皇子殿下。”

    接着,他散为了数只黑鸟,传送离开了这里——她一定要在辛德利亚设下一个禁止传送的禁制!

    在这场混乱中,阿里巴巴和辛巴德受到了诅咒,练白龙失去了一只手。他的手与腕整齐断开,吓得精通医术的索贝克赶紧给他处理伤势。而其他国民,都在为国王陛下沾染诅咒一事而激愤。

    敌人离开,却留下了一堆的烂摊子。看着手忙脚乱的众人,花楹暗暗一叹。

    ……

    宴会霎然中止,他们匆匆回到了王宫。花楹与雅姆莱哈以及黑秤塔的魔导团队一起研究着诅咒。

    还是见识广博的雅姆莱哈判断出了这类型的诅咒是一种极为复杂的堕转魔法,靠表面的黑斑运作,会侵蚀人体内的鲁夫,大概只有施术者本人才可能解除。

    这种恶毒的诅咒,极有可能是集埃尔萨梅组织之力所创造的。要想找出破解方法,需要长足的时间,可沾染上诅咒的人显然等不了这么久。

    索贝克提出了什么换血之法,雅姆莱哈和他热火朝天地争论起了可行性。

    黑鲁夫啊……

    她也不是没有和黑鲁夫打过交道……

    花楹盯着辛巴德脸上的黑斑,隐隐有了头绪。

    也许是她的视线停驻太久了,这时,辛巴德看了过来。

    “你会死吗?”她自问自答,摇了摇头,“你肯定不会。”

    辛巴德目光放缓,应道:“嗯,我当然不会。”

    看着在为他的安危争论的几人,他淡淡一笑,扬声对雅姆莱哈说道:“总而言之,雅姆莱哈,你先压制住阿里巴巴身上的魔法吧。”

    阿拉丁疑惑道:“可叔叔你也中了同样的魔法啊……”

    辛巴德神态自若:“嗯,不过我没事。这种以黑鲁夫为凭依的魔法,对我并无大碍。”

    辛巴德的话,让一部分觉得疑惑,也让一部分人,面上流露出某种晦暗之色。

    贾法尔、德拉公、席纳霍霍……面色低沉的大都是资历较老的八人将们,花楹观察着几人的神情,心中也觉得疑惑。

    辛巴德,为什么不惧怕黑鲁夫的侵蚀?

    因为担忧王的安危,辛德利亚的要员们集聚在了大殿之中,找寻着对策。埃尔萨梅的公然偷袭让煌与辛德利亚的关系雪上加霜,为了避嫌,练白龙等煌国一众被安置在了另一处。

    辛德利亚一方担忧他们的王,煌一方担忧他们断手的皇子。在各方都忙得焦头烂额的情况下,朵妮雅就这么随大流地走入了辛德利亚的殿内,并旁观了全程。

    也不是没有人发现她。她的身份就在不久之前被伊苏南抖露了出来,因而她现今的处境便有些微妙。

    只不过,她的好部下索贝克,正好就在殿内极力发挥着自身的存在感,同辛德利亚的魔导士们打得火热。作为他的顶头上司,她站在这,倒是没有人驱赶她。

    朵妮雅戳了戳伊萨亚克:“你发现了吗。”

    看着饶有兴味的公主,他无奈地点头:“是的,公主殿下。”

    “你这称呼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改口,还是叫我朵妮雅吧,伊萨亚克。”

    “不管过多少年,公主殿下依旧是公主殿下,我不想在私底下直称您的名讳,太失礼了。”

    朵妮雅撇了撇嘴:“你就骗人吧,你在同伴的眼皮底下不也没叫我的名字,而是一口一个大人。”

    伊萨亚克:“……”

    “那么,我还有件事情要处理……”辛巴德站了起来,“雅姆莱哈!”

    “是!”

    “准备「传送魔法阵」。”

    “那个……王,法阵现在并不是我在管理。我现在也忙得脱不开身。”尚未和索贝克得出胜负的雅姆莱哈眼珠一动,将花楹拉了出来,“让花楹来开启法阵吧!这些天一直是她在负责管理王国结界。”

    辛巴德眉头一挑,并没有戳穿这种拙劣的借口。他看了花楹一眼,点头道:“也好。”

    根据「二重结界传送魔法阵」的定位,他们很快就在五公里之内找到了还没有脱离监视结界的伊苏南。

    至于你问花楹为什么没有在伊苏南逃跑之后第一时间锁定他的位置,而是需要借助传送魔法阵来定位?

    不好意思,人都没从正门进来,看门的你又怎么知道小偷是否还在房子里呢?

    就像裘达尔一样,只有他非法闯过第一重结界,花楹才能在他身上留下标记。只可惜那个男人是躲入练白龙的体内混进来的。

    传送法阵亮起,望着步入法阵的辛巴德,花楹迟疑了一下,问:“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辛巴德注视着她。

    时间就在这片眼神交汇中缓慢流动了许久。

    直到花楹觉得不自在的时候,他向她伸出了手。

    “当然可以。”

    他立在法阵之中,眼眸里一片难辨的暗耀流金:

    “正好,埃尔萨梅与你我,都有着一番渊源。”

    他又开口道:“我可不像你一样,喜欢把人抛在身后,独自去面对危险。”

    “是因为对手太弱,你才这么大度吧。”花楹觉得这句话放回他身上最适合不过,“巴尔巴德那会,失去金属器的你不也去独挑黑魔神了。”

    辛巴德没有反驳,他笑了笑,拉过花楹的手。法阵彻底升起,预备将他们俩切换到了另一处空间。

    “按理来说,我不该让你知道这件事。”

    光色湮灭前,辛巴德侧过头,清晰的低语着,语意真假难辨:“只可惜,我没法拒绝,因为这是你的请求。”

    他的私心不曾改变。

    所以他顺理成章地,有了一个能让她知道他的秘密的理由。

    或许她会难过,但他还是希望她能重新记得……

    ——她不是煌国的花楹,而是辛德利亚的赫尔加。

    -

    辛德利亚的海域上空,一只漆黑的雄鹰跨界而来,扬起鸷羽之手,掀起惊涛怒浪般的飓风。

    “你太自大了,辛巴德。迄今为止,你不过是依赖着眷族们与结界的保护才能安然无恙,如今竟敢单枪匹马追来……”面对盛大出场的辛巴德,伊苏南持着黑鲁夫之力铸成的黑镰,并不显惊慌。

    “你可别忽略我哦?”在辛巴德的身后,花楹飞在更高空,出言提醒了这个心怀轻视的男人。

    她才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三次。

    想到之前的经历,花楹余怒未消。

    这一次她保证让他逃不出去。

    面具之下,男人的嘴角略略一勾:“哼,逃不掉了么……”

    辛巴德开口道:“你的遗言说完了吧?那么,永别了。”

    他抬起手,刚汇聚起魔力,由左臂延展至脸颊的黑斑突然发生了暴动,大量的黑鲁夫在他的体表增殖,激得他一阵刺痛。

    见状,伊苏南不由大笑,这副情景在他的意料之中:“从你被诅咒加身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是我的牵线傀儡了,来吧,让我看看你的体内已经培育了多少我们黑色的仆从——”

    花楹又惊又怒,她飞上前察看辛巴德的身体,他捂着头,发出了痛苦的低呼。

    “你别想活着离开。”她冷冷扫过男人的脸,那面黑金面具都挡不住他的猖狂,他的灵魂一定与他一样不堪。

    男人毫不在意她的威胁,他张开双臂,用唱诵般的调子道:“能拉七海霸主辛巴德王与我陪葬,也算值了。”

    她一直都不把黑鲁夫当成祸患,可看到辛巴德痛苦的模样,她还是忍不住用魔法探查了一番辛巴德的身体。

    魔力涓滴推展地输至辛巴德的气脉之中,她细细感受着在其中滋扰的黑鲁夫。结果,探索越深入,她发觉到了潜藏在这副身躯之下的更陈旧、更黑暗的东西……

    怎么会?!

    辛巴德似乎是觉察到了她的惊讶,他停下动作,沉静凝视着花楹,瞳孔中一片幽深的寂静。

    那双光明又阴暗的眼睛,好像在逼迫她作出反应。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对上那双危险的视线足足有半刻,她一个激灵,本来用以探测的那只手不自觉松开了他。

    “呵……”

    一半白光一半黑光交织在他体表,辛巴德捂着头,面上已没了痛苦之色:“你以为,我没有预料到你的小把戏吗?”

    他看向伊苏南:“只要使用魔力便会催化诅咒?实在抱歉,我早已是诅咒之身,这点不过是小意思。”

    伪装的痛苦转变为淡淡的嘲弄,辛巴德伸展四肢,胸口处浮现出一个双色光球,左为白,右为黑,将核心平分成两半,一如在他周围涌动的黑白之鸟,和谐地融入他的体内。

    黑斑渐渐被他中心的光球吸收了。

    “我本不想动用这一力量的……”

    五指合拢,白之鹏鸟被他握入掌心。

    “可没办法,谁让你想见识脱离了眷族与结界保护后的我呢……”

    另一只手收拢,混沌之蝶亦是他的力量。

    手心两股魔力化为了黑白飓风,疯狂舞动着他臂上鲜红的鸷羽。魔神弗加洛是驭风的王者,天上的雄鹰,在天上,没有人会是他的对手。

    他双掌合拢,对准了一脸震颤的男人。

    司掌支配与服从的魔神,化为了辛巴德的战甲;将王的冠冕高高抛掷,君王之紫聚变为沥血之红,暴露了强欲的秉性——

    这一次,花楹以另一个视角直面了辛巴德的魔装,甚为桀骜狂妄、不可一世的魔装。

    ——像是战至酣处的天神撕开上衣,缠着仿若浸透万人鲜血的绸,与敌来一场入阵之舞。

    ——无论是风还是浪,只要能掌握流向,没有他跨越不了的命运。

    支配——

    以及……

    ——服从。

    精悍的身,狂野的纹,绕成血红一般的战意。

    “风裂斩——”

    “难道,难道你……已经是……”临死前,伊苏南瞪着这个远远被他低估的第一级特异点,“半……堕……!”

    底下的岛礁一分为二,话还没说完,男人便已经湮灭在了魔力冲击之下。

    解开魔力,紫发的王者脱下战甲,落到受到重创的岛礁海岸。

    他弯腰拾起替身木偶,风轻云淡地捏碎了男人最后的生路:

    “这个世界的未来不需要你们。”

    花楹愣怔地跟着辛巴德降落到海边,亲眼见证了他揭开温和面具后的另一面。

    残片像血似的从他指缝间坠落,辛巴德伫立在薄雪般的月色下,回望着她,面上含着一派深沉的微笑。

    这片曜夜之紫,如星光斑斓,亦如星空迤逦,望不见尽头。

    这……就是王。

    海潮无声涌动,他们每一次不同寻常的独处总是在大海的注视之下。辛巴德嘴角勾出一个弧度,一字一顿向她询问:

    “你害怕吗?”

    “你……为什么已经半堕了?”

    花楹说不出她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在得知这一真相以后,她的心好似被撕出一个巨口,里面藏着摸不着底的空落,以及充斥在幽深中的无力。

    堕转,是一个人在陷入极度的痛苦之后,所做出的选择。

    这昭示着,辛巴德曾经陷入过让他不堪忍受的痛苦。

    她艰难地开口:“……是什么样的痛苦,让你陷入了堕转?”

    那个人用牺牲换来的结果……岂不是毫无意义?

    看着停下脚步的花楹,他们的距离仅有几步之遥,可如今却成了一道令人望而生怯的天堑么?辛巴德注视着她:“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不然呢。

    连掩饰都不掩饰一下,居然就这么让她知道了这种秘密。

    “事实上,我并没有堕转。我只是在阴差阳错之下,吸收了旧国民与帕鲁提比亚军的记忆,也就是你们口中的黑鲁夫。”他缓缓给出了解释,“在那一刻,我理解了双方的痛苦……”

    “人死后都会化为鲁夫,因为那场战争,双方都有绝望而堕转死去的人,他们被命运洪流排斥……恰好被我给吸收了。如果你认为这样的行为就算堕转的话,那我无话可说。”

    “不过,我从未有过放任自己堕落沉沦的想法。国家被灭也好,重要之人死在眼前也罢,没有什么能击溃我的意志。”

    ——否则,他现在应该是堕转之身,而非半堕。

    如果真让自己后半生都陷入复仇与仇恨里,他才是真的愧对那些因他而死的人们。

    给出回答以后,他注视着花楹,等待着她的反应。

    月下,少女沉默良久:“那些国民的记忆,一直压在你的身上,是吧。”

    ……太残酷了。

    辛巴德都认识他们,也一定与他们说过话,聊过天,有过羁绊,可他们却死在了他的眼前,化为了他的一部分……

    她融合埃尔萨梅输入到她体内的黑鲁夫时,她并不认识这些黑鸟的前生主人。她虽然时常以旁观者发出喟叹,而觉心酸,可她都不认识那些人,没有切身体验过他们的沉重、他们会是怎么样的人。所以,那些记忆固然残酷,但她缺少理解那些残酷的「羁绊」。

    ——可辛巴德背负着这份残酷的沉重走了多少年?

    那场战争,又是那场战争……她没记错的话,十年前,辛巴德才十七八岁吧。

    可他却在那样的年轻里经历了这般的残酷……

    他经历得太早了,以至于后来很难再有别的东西能够打倒他。

    她轻声喃喃:“这就是‘诅咒之身’的意思对吗?”

    诅咒你不得入轮回,诅咒你一生都会背负万千之人的寄愿前行,诅咒你只能成为王者——不得回头。

    辛巴德静静凝望着她,语气像是过了水般的轻和:“不要难过。你能在这里倾听我心所言,我已觉得满足。”

    二人伫立在彼此眼前,辛巴德耐心地用言语缩小着他们之间的距离。

    夜风轻拂而过,天上的星辉撒在辛巴德的脸庞,以淡银色的笔触,由上至下勾勒出这一轮倒映在浅滩上的月亮。

    但他的光芒又萦绕着难以言明的深沉:“比起不足人道的过往,亦或是危机潜伏的当下,我想那未知的明天会拥有更多富于探索的可能性。你知晓我一直以来坚持的理想,所以,你应该也知道,我为何会在这不断变化的世界中,用这双手去开辟与创造……你知道理由的。”

    他温柔构筑着他们脚下的路:“告诉我,你知道的,对吗?”

    花楹看着他,在他的引导下,无神的眼中被牵动起一丝光。

    她喃喃道:“因为你的意志正需要这样的命运。”

    辛巴德笑了:“那你是否也有此意?”

    是否也有此意?

    辛巴德站在对岸,如是询问道。

    若是有,便踏出这一步,来到他的身边。

    这一步看似极为轻易,可是,却也需要极大的勇气。

    ——是不可一世的勇猛。

    ——也是,一个道标。代表着她今后寻觅自我意义的人生之旅就此画下句号,从此只沿一条路途安定前行的道标。

    她尚未找到第一个目标的真义,辛巴德便抛出了第二个目标与第二个真义。而她是否要放弃第一个目标,享受如今垂手便可得的答案呢?

    花楹站着未动,但眼中已有火似的怒意流动:

    “堕转不是什么诅咒。”

    “如果真有你说的那么悲惨,那么当初的我也早被埃尔萨梅诅咒了。在我看来,黑白鲁夫没有区别,它们同源同生,本就是个体的生命所会孕育的光影。”

    “只不过这个世界比较偏爱光的一面,所以把暗的一面抛弃了。”

    所以,才会让黑之鸟流离失所,让它们死后连个安定的去处也没有,以至于它们被冠上“堕转”的恶名。

    “你说得对,这个世界充斥着很多不合理的地方。现在你特意告诉我这些,肯定也有自己的目的。”

    “我不知道你想利用我做什么,所以……”

    花楹大步跨出,这一瞬间,无数的山川湖海、云嶂天涯缩在她的足印之间。

    仅用一步,她便站在了辛巴德的眼前。

    她搭着他的肩,义正辞严:“你放心,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去帮助你。”

    如果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讲道理,那她想要去改变这个世界的规则。

    “你别太悲观了,半堕的事,我会替你解决的。”

    她信誓旦旦拍着胸脯保证道。

    虽然辛巴德自大、不靠谱,总是油嘴滑舌、让人操心,虽然她现在依旧为因为结识辛巴德这种人而觉得头疼,不过,她也清楚,辛巴德是她非常重视的朋友之一。

    这份会被他牵动情绪的心就是最好的证明。

    被她悍而无惧地贴近私心,被她懵懂的关怀诚挚宽慰,辛巴德不由哑然失笑。他用一副打趣的口吻道:“那你可要做到啊,堕转可是会让人死后的灵魂都无法得到安宁喔,万一你没成功,那以后我可是活了这一辈子就没有下一趟的可怜人了。”

    花楹没有看出他在开玩笑,而是认认真真道:

    “辛巴德,我会努力去寻找我的记忆的。你等着,我会找到改变现状的方法。”

    她的魔法都是从那个人留下来的书中学来的,如果她能找到那个人,辛巴德的堕转一事或许就能在那个人的帮助下变得好解决许多。

    只不过,那个人对辛巴德抱着一种她没有体验过的、很炽热的喜欢,恢复记忆以后,恐怕……她会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辛巴德。

    想到这,花楹小脸一皱。

    她的表情变化都被辛巴德看在眼底。说真的,他这时候真想把这个傻头傻脑的姑娘揉进怀里。

    不过,在少女坚定的承诺下,他又岂能有这种龌蹉的回应。

    他一脸正派,清风月朗:

    “当然。我相信你有这个力量。”

    “让我们以我们的意志,一同打破在这之上的,更之上的命运吧。”

    花楹听着无语:“好了别胡说了,我们快点回去吧,你没事了,阿里巴巴还有事呢。”

    她张开了传送门,招呼着辛巴德快过来。

    “时间宝贵,活了这一世而没有下一世的你,如果还想打破这一诅咒,下一世依然能继续满怀幸福地骚扰女性的话,那我希望你能有点时间观念。”她觉得自己就不应该跟着他过来,不该知道这些事。这也是一桩亏本买卖。

    “呵……那我们就只活这一世吧。”

    传送门前,辛巴德终于有理由抱住了她,与她携手相拥,一同没入光幕里。

    “这一百年,也足够了。”

    

    (。手机版阅读网址:

章节目录

[魔笛MAGI]坠海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笔趣阁只为原作者明朝有意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116章 第45章入局,[魔笛MAGI]坠海,笔趣阁并收藏[魔笛MAGI]坠海最新章节 伏天记笔趣阁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