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一直以来的家庭环境给王长河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但他比较通情达理,十分可怜自己的妹妹,呃……名义上的妹妹,他自我纠正。他觉得夫妻俩的做法有欠考虑,却连自己也不清楚该怎么来解决。他不想置身其中,只是和平时那样,沉默寡言,也不在乎两人的吵架。只不过在他心底,很是心疼她。说实话,当他得知她不是自己的亲生妹妹时,不止是惊讶,他那颗心还小小的莫名地激动了一下。

    父亲现在对他的热情更像是刻意的讨好,让他很是厌恶,但却没有表现出来,被迫接受或是拒绝他的善意:他接受男人给自己夹菜,却拒绝他给自己买衣服、给零花钱。为了躲避他,长河整天不落家,连吃饭都在外面吃。父亲经常给他打电话,后来嫌烦,索性关了机。长河在暗处跟着王然,怕她真的做出什么傻事来。

    很快,他就发现妹妹最近和楼上某个班的男生走得很近,晚上经常一起吃饭,吃完饭后还一起散步。妹妹喜欢上他无可后非,他黯淡地想,因为那个男生不仅长得高大,还颇为的帅气。没有哪个女人能安然应付一个男人迷人的灿烂微笑,尤其是青春期的蠢女孩。

    王然在家里极度反感父亲抽烟,不止一次地对那个男人说出最嫌恶的话来,可在那个男生面前却是一脸享受的模样。他心酸地认定,此时在她眼中,想必他口鼻里喷出的那些烟雾都是香的,手指间的那节玩意儿也成了最可爱的小东西,打火机点燃烟屑也仿若之音,悦耳之极。

    他跟踪调查了男生一段时间,发现这个家伙不但不好好读书,还没有个正经学生的样子,经常去网吧、酒吧和一些娱乐休闲场所,和一些小混混有不少的交际,勾搭了不少不三不四的女人。王水为此感到十分的厌恶,痛恨妹妹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的人渣,可思虑再三却也不知道怎么和妹妹讲——他们有差不多半年时间没说过话了。

    在男孩深夜从酒吧出来后,他在大街上一言不发地把男生打了一顿,下手不轻不重,权当给个小教训。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他沉默不语,被打的帅小伙都不清楚是来自哪方面的仇家。回到家里后,以为是父亲在生意上得罪了人,所以通过儿子的一顿挨打来警告老子。

    王水心里很是着急,冒出动用组织的关系来保护自己妹妹的想法,毕竟他不可能一直不去上课。但他人微言轻,说话不但没用,还有可能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谁能相信一个杀手是什么好东西吗?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而且组织的关系禁止因为个人的原因而动用,这是一条规矩。组织在某些方面很像是一家企业,不会因为员工的个人纠葛而损害公司的集体利益。

    又是一个愉悦的晚餐时光。两个人吃完饭后在校园的某条偏僻小道上散步消食,他隐约间可听见他们的嬉笑声,心里很不是滋味,被揪扯地难受痛苦,像是一种啮噬的慢性折磨。

    就在一晃神过后,他皱起眉头惊讶地看到那个家伙竟然在亲自己的妹妹。男生那娴熟的接吻技巧他只在风月电影里见过。王然柔弱地被动回应。接着,他妈的那只不老实的手竟然伸进她的衬衫里,包住女生还没发育完全的胸部。

    太过分了!太嚣张了!

    只觉他的脑子里砰地一声炸了开来,怒火瞬间从心底蹿了上来,平时的理智完全被燃烧殆尽。他不顾后果,疾步冲上去,很用力地推开他。

    男孩往一旁踉跄两步,王然也被带动偏了偏身躯。

    惊惧几乎同时出现在情侣脸上。一般来说,接吻是没有人管的,除非明目张胆地在大道上,而又正巧被校领导给看到了。可在如此偏僻的小路上,校领导可不会在吃饭时间纡尊降贵地来此消化丰盛的食物。即便是班主任见到,也只会责骂他们两句,绝不至于到还没说话就直接上手阻挠的地步。

    “你他妈是谁啊?”男孩一脸怒容地看着他,心里因为他不清不楚的身份而憋着一口怒气。

    王长河不甘示弱地怒目回视他。“我是他哥哥。”他微微昂头注视着他,男孩比他袭击的那晚似乎还要高大一截,身高起码一八零。“你们竟然在学校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来。”他临时给自己的鲁莽行为找了个恰当的解释,老气横秋地教训起男生,可样子着实不像真正的“大人”。

    兴许听到是女孩的哥哥,他稍微收敛住自己的愤怒,转而将询问的眼神投向王然。

    “他才不是我哥哥呢。”王然很不气地说。她嫌恶的样子很让王水心痛,她甚至都没用正眼直视他,那鄙夷的眼神让他刻骨铭心。

    “他做得不对——”王水尝试着批评父亲,开口却说了句不明不白的话。他不知道怎么来斡旋。

    “他做得对。我不是他女儿,你也别想做我哥哥。”女孩语气恶毒地说,“我巴不得早点离开你们呢。你放心,我会回去好好劝劝我妈的,我完全支持他们离婚。我也会怂恿我妈签字离婚的。”

    他发现她说得很是怨忿,从血缘上来说,他的确不是她哥哥。但这层隐形的身份一直都存在着,直到父亲的那张纸出现。在那件事之前,他们俩的关系虽然不像亲兄妹那么要好,但也不差。此时,听到她的否认,他一时倍感失落,语塞后将视线降低到地面。

    “我们走吧。”王然拉起男生的手,准备离开。

    “放开她!”他怒目低喝道。

    “关你屁事啊。”她像头凶猛的雌狮,转身咆哮。

    王水只恶狠狠地瞪着男生。他脸上出现些许为难,分别看了看两人,不过眼神里多少含有戏谑的成分。那种看笑话似的表情自然被王水敏锐的捕捉在眼里,他很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

    “只要他们还没离婚,我就要管。”他态度十分强硬,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爸爸和阿姨不和,你应该多劝劝他们,而不是任性地火上浇油,毁掉这个家庭。”他生硬地规劝王然。

    “他是你爸爸,不是我的。他要赶我和妈出去。”王然的音调高了几分,夹杂着些许委屈。身旁的男孩立时用一只长胳膊圈住她。

    “我会好好劝劝他的。”他态度软和下来,虽然见不惯男生的行为,但暂时忍了下去。“离婚对你们没好处。他会尽他最大的努力让你们少分点财产走。”

    “我才不稀罕他的那点钱。”她用她这个年纪特有的冲动开腔,“我不想在那个家多待哪怕一分钟,我不愿意看到那个男人看我时的样子,毫无表情,像看一只突然闯入的畜生。我一想到自己竟然要背负‘野种’这个侮辱性的外号就很生气,很愤怒。他骂我是野种!”话还没讲完,女孩就哭出了声。

    “我会尽力劝他多分点钱给你们的。”王水话语中的歉意很明显。他知道他不可能改变父亲想要离婚的决定,只能从这方面动动脑子。

    “你何必这么假惺惺,这不正合了你的心意吗?你一直不被他重视,等我和妈妈走了,他就能全心全意地爱你了,给你最好的。你才是他的乖乖儿子,将来他还指望你继承他的百万家产呢。”

    他从来就没这么想过,但他不想解释。妹妹现在的情绪很激动,根本就听不进去。我从来就没在乎过,而且我也不爱那个男人,他在心底否认。事实上,王水很看不起自己的父亲,他应该在这上面表现大度,像一个真正的男人那样。一朝一夕之间,他就亲手毁掉了十几年的同床共枕之情和养育之恩。除了“亲生”或“血缘关系”的感情之外,他在这十几年里竟然毫无作为,只假模假样地创建了一个假模假式的幸福家庭,一击即垮。

    “你现在应该好好念书。早恋影响学习。”他转移话题,谈及此时此刻。

    “关你屁事儿啊。”她愤怒地吼叫出来,“我妈都管不到我,你凭什么来管我。你以为你成绩有多好,你要不是一个体育特长生,根本就进不了那所大学。你很洋洋自得地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来教训我吗?”

    王然的刻薄话伤了他的自尊。“他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他也猛地低吼出来,眼眶欲裂。

    “你是什么好东西!你是什么样的好东西啊?”她声嘶力竭的样子仿若一个骂街的泼妇,“你是个好东西怎么对我做出那么下流无耻的事情来,我应该态度坚决点送你进监狱,毁掉他的儿子。”

    她的话彻底打败了骄傲的王水,狠狠地刺痛了他。他颓败地低倾着头颅,脸上因为羞愧而通红,浑身上下也因为自责而难受起来。

    “你他妈对她做了什么!”她的男朋友突然愤怒起来。任何人都能听出王然话里的意思,他也一样。猝不及防之下,他一脚踹在王水的胸膛上,王水顿时飞了出去。他的力道很大,胸膛上传来一阵剧痛,要不是他因为平时经常锻炼,有着结实的肌肉,想必肋骨都会断两根。

    接着,他攥紧拳头气势汹汹地上前,把他打了一顿。口里还念念有词:“是你打得我啊,原来他妈的是你啊!你他妈再敢嚣张,老子弄死你。”

    王然害怕地上前使劲儿拉开他。

    男孩不情不愿地离开,口里愤愤不平。

    他躺在地上痛苦地□□了一段时间,不仅仅因为身体上的疼痛,更因为心上的毛病。在那件事情上,他无法原谅自己,半年来每时每刻都是。他想竭尽全力地忘记,可越想忘记它就越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又一次加深他的自责与悔过。

    斜阳的余晖将周围涂染成橘黄色,天边的云霞特别美丽。他皱起痛苦的眉头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心里交织着一股很复杂的情绪。

    正因为发生了那件事,我才想要保护你啊。真心实意地保护她,不让她受一点伤害。

    王水在夏季末的傍晚独自待到了华灯初上,惨败的模样如同一条打架失败的土狗,心情低落地走出校园,又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在城市的徐徐夜风里踱步而行。

    夜幕笼罩下的城市,有多少罪恶在滋生蔓延,有多少欲望在咆哮释放,有多少“技工”在飞奔跃动。唯有那最自然的、最强烈的光才能灼烧他们的皮肤,逼退他们的丑陋,威吓他们脑子里蠢蠢欲动的邪恶念头。

    他想起了自己的工装服。过段时间他就得把它们还回去了。

    父亲今晚很早就睡下了,在他自己的大床上打鼾。他这几天一直在为离婚的事情忙碌奔波,谁都改不了他的决心。王然的房间里传来继母的啜泣声,幽怨之极。这个女人看似平时掌管着家庭的财政大权,可臣子出现贼心,权力被一朝瓦解,像个傀儡样的长吁短叹。而且,自从他们结婚以来,她从来就没自己挣过一分钱——当然在菜市场杀价除外——她曾经自豪嫁给一个能干的男人,有意无意地在朋友面前炫耀张扬。此时,她却对平日攥在手心里的钱财没有一丝半点的话语权。不知道她为了哪一样而哭。不过吝啬的人一定会为了金钱而痛苦。

    男人不想公平地在法官的判决下分割财产。“我白养了她们十六年,这就是她们应该分到的财产。”他用灰色手段,给各个关键人物塞钱,力争使自己的损失降到最低。当王水得知父亲的计划时,他没想到一个人的“精明”可以滥用到如此地步,他甚至想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大门被打开了,接着被关上。王然回来了。

    他滑开手机,时间是十一点十五分。

    她走到房间,管阿姨带着哭腔责备了两句,接着就又开始对自己的女儿哭诉起来。他听不太清楚,但无非就是那么些内容。

    王然没有白天表现出来的那么不懂事,她在低声好言安慰自己的母亲。母女俩低声说了一段时间话,在母亲睡下后,她才开始洗澡收拾起来。

    难道她把未来寄托在了她交的男朋友身上吗?他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奇异的想法来。确实,男孩的家境富庶,她有理由这么做。可不能因为钱的原因就轻易地奉献出自己啊,他心酸地想,同时几乎认定王然和男孩谈恋爱的目的就是这个。

    他心里顿时一阵难受,揪心似的酸涩,同情起这对母女来。罪恶的金钱啊,你竟然使人为了你而出卖自己的身躯,贱卖自己的感情,作践自己的灵魂。你可真的是罪大恶极啊!

    他咬咬后槽牙,蜷缩起身体,仿若在受疼痛的折磨一般。

    夜深人静之时,他突然想起自己的“成人礼”。或许我自己可以完成它,同时也拯救了她。这是个一石二鸟的计划。应该为自己的职业戴上一顶合格的帽子,它将增加自己的勇气,而成人礼将是第一步。我是一名杀手,必须得迈出这第一步,消除我以后在路上的心理障碍。我可不想只有一个空空的冠冕,而不具备实际的重量。至少得在头发上压出一条显眼的印迹出来。

    为此,他心里激动起来,兴奋地闭着眼睛在脑子里详细策划。虽然从来没人和他谈起过这件事,但他能猜出成人礼是什么,起码最基本的一点他很清楚:杀人。

    秦楼的形象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他勾勒的计划之里。她的男朋友必须死,他很让人讨厌,并且是一个人渣,我得拯救王然,不能让那个人渣毁了自己的妹妹;我得担起父亲丢下的责任,像一个真正的成年人那样,像一个勇敢的男子汉那样;父债子偿,即使我为自己父亲的可耻行径而羞愧,但我却不能过分地指责他,我会为自己的担当而自豪。越往深处想,他就越是坚定了自己的决定,仿若扎下了根。

    少顷,他就已经大致规划出了将来,可观地幻想着前路的光明。终于,在结束了对未来的意淫后,他开始精心地策划起自己即将进行的“成人礼”。它将是人生中一次多么重要的礼仪啊!他自豪地将其比喻为拿破仑·波拿巴的加冕称帝,彼时会将沉甸甸的皇冠亲自戴在自己的头上。

    可非得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才行,首先一点就是不能动用工刀和工装服。这是我的私事,不能连累到组织,他果真像个有担当的铮铮男儿那么想。那么我该怎么去刺杀他呢?

    在静谧的星空下,他一连做了好几个梦,第二天醒来竟然还能记得个大概。

    已是早晨八点多,王然十有八九在教室里打呵欠,父亲想必仍然在外忙碌,管阿姨不知所踪,很有可能是去找自己的姐妹诉苦去了,让她们出出点子,想想办法。

    他在阳台上对着城市伸了个舒服的懒腰,用盆接了一小半的水,开始洗自己的内裤。昨晚不是几点钟,他发现自己遗精了,惊醒后脱掉内裤扔在一边,打算第二天再洗。昨晚洗澡后才换的内裤,又脏了,他想。双手在充满泡沫的盆里用力搓洗。

    突然,他想出了最关键的一步:自己该如何在赤手空拳之下刺杀秦楼了。

    上天在梦里给他的指点了很多的细节,就像塔蒂尼创作的《魔鬼的颤音》,王水很感激老天,同时也感谢缪斯赐予他的灵感,得以让他的刺杀更趋向于完美,成人礼更加尊贵。

    洗干净内裤后,他开始从容不迫地为自己做起早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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