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的是你的真实身份。”

    她怡然不惧,轻笑一声。“一个来自神秘组织却又微不足道的漂亮女人。”

    “什么神秘组织?”

    “神秘组织哪能随便说出口来。嗯……而且,可能说出来会伤到你的自尊心,”她眼角含笑,“它是一个让你们特别行动局都十分忌惮的组织。”

    “是吗?这世上还能有什么样的组织让我们特局忌惮的?”他扭扭唇角,不以为然。

    “你总是这么自傲。”她像是在轻声细语地教育一个小孩似的,接着岔开话题说,“将‘南天门’的破解密码编辑进dna中,属于组织最顶级的秘密之一,这家小公司自然不可能拥有任何的数据资料。当然,我也不知道。根据情报,南天门的研究其实早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就开始了,且取得了不小的突破,后来更是将该破解密码编辑进人类胚胎中,以此来追踪使用到人身上后的效果。”

    她伸出两根细长的手指,“现在,我们有两种方法获知南天门的相关秘密,一是继续搜集情报逐层往上顺藤摸瓜,最后侵入最高研究中心;二是找到当年南天门基因的受体,然后从他身上获得南天门的编码信息,并由此往回调查。第一种方法耗时长,成本高,风险大,但获得的回报也是最佳的,第二种办法呢,更容易调查到,可我们想得到的信息很少。你会选哪一种?”

    他没办法做下回答,因为自始以来在这场追查中,自己好像什么作用都没起到,只是等着芙里奈给他送来消息,然后跟着她行动即可。韩柠这种不擅长工于心计的人,永远也想不出他在这场戏里是怎样的一种角色,只是糊里糊涂地被导演安排着做一些被要求的动作罢了。

    突然,她脸色一变。“有很多人在接近这家公司,我们得赶紧离开。”她甩下一句话,立马往外跑去。

    芙里奈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什么?”

    “我们被发现了!赶紧走。”

    “你不是说小公司很容易入侵的吗?”

    “是很容易。”

    “但为什么——”

    “所以也容易大意……”连他们也不知道是怎么被发现的,毕竟他们已经远程控制了这家公司的一切。不过,在高科技的现今,会冒出很多莫名其妙的手段亦未可知。

    “我们就不拿点什么东西走吗?”他怀疑地问。

    “不需要,该要的资料我们已经有了。那些东西带走了也没多大的用处。”

    “好吧。”他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在偌大的工厂里面绕来绕去。

    他跟着芙里奈穿行在空寂的走廊。“他们有多少人?”

    “估摸有一百来号人。”

    “这么多?我们怎么逃出去?”

    怎么逃出去,这是个问题。芙里奈他们俩已经被包围了。隐约间似乎有一种听到杂乱脚步声的错觉,敌人在向他们靠拢。他们尽量避开,跟着耳麦里的提示跑来跑去。最后,不得不上到楼顶。

    韩柠从栏杆后面冒出头,偷偷地观望,黑暗中看得不是特别的真切,不过通过大致的轮廓,可以估计至少有七八十号人。四面八方都是。这栋楼被他们围住了。

    “我们该怎么逃走?”她对着耳麦那一头的人说。“突围?”

    “怎么办?”韩柠注视着芙里奈,希望她能说出一个好的解决办法。如果不能顺利逃掉的话,肯定会被特局调查到的。

    “杀出去!”

    “杀出去?你开什么玩笑?这么多人,怎么打得过?而且,我也不能随便就杀人的。”他难以置信地惊呼。“我们的行踪是怎么会泄露的?你们那边是不是有内鬼?”

    芙里奈严肃地说,“这个问题我们后面会弄清楚的。”不过,她不觉得情报方面会有内鬼,因为犯不着为了这么一家小公司而甘愿冒如此大的风险。接连在夜空里炸开的烟花让此地明亮了几分,她望望下方密密麻麻的人群。“这可不止一百人,起码有二百多人。而我们的韩队长还不能随便杀人,即使是到了紧要关头,也要坚守自己的原则。”

    “当然得坚守自己的原则。即便我背弃了特局,也会留有做人的底线。”他紧蹙眉毛,“而且就算我放开手脚杀人,逃出去的可能也很小。上次神明派人围攻我,如果没有黄队长及时相救的话,我铁定是会死的。”

    “说了半天,好像韩队长没算我在内啊?”

    他扭头盯住她。“你连我都打不过。”

    “可我不会心慈手软。我是一个杀手。还有,别看不起女人。”她把长长的头发挽在脑后。

    “我没看不起女人,我只是看不起你。”

    “因为我长得好看?”

    “我身为一个男人,我就应该保护你。”他在竭力当一个“真正的”男人。尤其是在这种紧要关头,更要表现出自己的男子汉气概来。

    “我作为一个女人,就应该被你保护?你在表明男人的职责就是保护女人吗?”

    他笑了笑,“不就是这样的吗?大家都是这样的啊。”

    “那是大家都有问题。”

    韩柠见她在这上面很较真的样子,也就不再开口与之辩论。我就这么做好了,他想。

    “照韩队长的原则啊,就只能束手就擒。”她突然扑哧露齿笑开,“我们现在就只能在这儿等着,等他们给我们派一辆直升机过来?”

    “大概要多长时间?”

    “你还当真了?”她挤了挤眼睛。

    “都这种关头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这时,接连从下方上来五个人。其中一人上前两步,看样子是本次的领队。“今天可是除夕夜啊,两位不在家里和自己的家人团圆看春晚,怎么会有雅兴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吹冷风挨冻呢?”

    “你怎么不在家团圆呢?”芙里奈刚想开口回他,韩柠抢先一步,干涩又生硬地反问了一句。

    “还不是因为你们,要不然现在也不会出来挨冷受冻。”

    “大哥,我们是一对回家的情侣,开车路过宝地,看到烟花特别漂亮,就忍不住停下来观赏片刻。想着都快十二点了,离家还有好几百公里呢,赶不上跨新年了,打算就两个人在这天台上守夜。这也会是别样的一番浪漫不是。没想到惊动了各位英雄好汉,实在是抱歉啊。”她带着某个地方的口音,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也不管对方听得进还是听不进。

    “有了兴致是不是还准备野战一回啊,哈哈……”后面有人开口荤笑。

    “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是个不错的主意哦,呵呵……”

    “真下流。”韩柠这个正经人似乎容不得别人开那样的粗俗玩笑。

    “唷唷唷……小男生生气了啊,哈哈哈……”

    “真是一群人渣!”

    “怎么还带着刀呢?”领队问。

    “人在江湖,刀不离身。有备无患嘛。”

    “你们有没有觉得那个女人有点眼熟啊?”他们不顾韩柠的怒视,一脸轻松地说着话。

    “没太看清楚。”这时,接连两个烟花炸开,“噢——的确很眼熟啊。”

    “好像是那个,那个谁来着?嗯……就是那个很□□的那个女人。”

    “是她……”

    韩柠听到他们在如此肆无忌惮地谈论芙里奈后,怒火中烧,抬手拔刀主动攻向五人。“一群混蛋!”芙里奈立在后面呆愣了片刻,旋即展颜一笑。

    “有胆量,小伙子。”五个人同时拔刀反击。

    五个人的实战能力都不是很强,韩柠一个人便足以应付。可他的心慈手软让他的招式畏首畏尾,一轮对抗下来,只让他们挂了些小彩。

    “还真有些实力,不过这可不是江湖。”说完,原本待定在下方的众人开始登楼。五人后方的同伴也纷纷举刀砍过来。

    面对二三十号人的围攻,韩柠反击起来显得有些吃力。

    “你的皇权没有用吗?”

    “没用。”

    “他们都有公正血技。”芙里奈咬咬牙,提着百灵鸟冲进去解救韩柠。不过,很快两个人都被包围在其中,体力迅速地衰竭,心脏的律动声被刀剑相撞声淹没,而响彻这方天地的是一阵接一阵的烟花和鞭炮声。

    “快顶不住了。”芙里奈喘着粗气大喊。

    只作用于个人的三重王冠在面对群敌时就会显得捉襟见肘。然而他的无字丰碑作用范围比较小,而他也不可能无限制地使用。他快速地瞧见身后有一座较为低矮的楼房,大概相距二十米,凭他的实力是可以跳跃过去的,以此作为过渡,然后回身使出无字丰碑,接着逃掉。但他不知道芙里奈能不能跟上。

    “身后有座矮楼,你能跳过去吗?”

    芙里奈抽空地瞥了一眼。“我想可以。”

    “那你先跳,我断后。”说完,韩柠击退几人后,跃到芙里奈身旁,帮她承受攻击。芙里奈深吸一口气,冲刺十米便成功地跃了过去。这时,楼下方未参战的敌人立马围向芙里奈。

    韩柠独自承受住二十几号人的攻击,很是艰难。他不得不边退边防守。

    “快跳啊!”芙里奈在那边喊道。时间快来不及了,一旦另一栋楼也被攻陷,又会陷入缠斗。

    在离楼的边缘还有三米时,他展刀使出无字丰碑。瞬时从天而降一股重力袭向众多攻击者。接着,他立马转身,跳向对面。

    突然间,后面快速冲出一个人,正是刚刚的那个领队,他紧紧地跟在韩柠的身后,一把明晃晃的长刀被其双手握持。他想从上方插刀进韩柠的身体。

    韩队长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危险状况,当听到芙里奈的大声提醒时,他在半空翻转身来,挥刀击向那把刀。

    叮的一声。敌人的长刀偏了偏,同时韩柠也没有跳过去,而是后背向下摔在坚硬的地板上。他还未来得及闪躲,那把长刀径直向下插进他的左腹。而空中又接连不断地跃下众多敌人来。

    芙里奈咬了咬嘴唇,持刀跳下,借之下落之势重重地劈向那个人。领队快速地从韩柠的身体中抽刀横在头顶。但芙里奈这一借助重力势能的攻击,哪能那么容易接下。下压的力道使得他单膝跪地,刀背抵压在胳膊上。芙里奈顺势将刀刃一偏,横刀砍向他的脖颈。立时,一颗头颅掉在地上,喷泉似的鲜血从断掉之处喷涌出来,打湿了韩柠的衣裤。

    韩柠受伤严重,战力锐减,但他还是站起身来,持刀防守芙里奈的后方。

    此时的女人像是一头发了怒的母狮子,张开爪牙肆无忌惮地撕扯猎物。顷刻之间,此地便横尸了十几具,多人身受重伤。鲜血四溢,残肢断臂,满目皆是。

    可就这片刻的功夫,韩柠的身上也受伤多处,衣服被刀剑划得破烂不堪,血染长衣。他失血逐渐增多,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昏迷过去。

    芙里奈面对如此众多的攻击者,情急之下,不得不暴露出自己的实力,否则,韩柠必定死在此地。虽然他曾被神祝福过,但如果被剁成肉酱,怕是天神下凡也是救不回来的。他不能死,他是计划中重要的一环。

    这个女魔头杀得有些癫狂了,身上也被溅上诸多血迹,挽起的乌丝也炸出几缕来。她一手扶住摇摇晃晃的韩柠,在一个短暂的空暇时,趁机紧闭上眼睛,皱拢眉头。下一刻,猛然间睁开那双猫头鹰似的眼睛,然后视线一一扫过周围的敌人,中间险险地避开几次攻击。

    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大法,好似蛇发女妖的妖异眼睛,只见视野里众人动作颠三倒四,言语混乱不堪,胡乱挥舞着手中的刀剑,误伤不少友军。

    女人趁此,一手紧搂在韩柠的腰间,半拖着他走,一手持刀杀出一条血路来。可两人在身高上有着一定的差距,挥影响到她的招式。

    韩柠心中的男子汉逞强,不愿被一个女人这样拖着走。挣扎着脱离,咬牙撑住,上前与未受芙里奈血技影响的敌人缠斗。王冠之下,必有臣服,却无死亡。

    两人的配合不算多么默契,临时磨合之下,但也能产生一定的效果。臣服在王冠之下的敌人皆被芙里奈所伤,更有一些当场殒命。

    他们必须得加快突围速度,因为她的血技影响越来越弱,一旦被影响者脱离作用后,那么真的就很难逃出去了。

    芙里奈的血技“余像”频出,举凡与之对刀者,无不死伤。可这群人也真是悍不畏死,成群成群地冲锋。

    头顶罪恶王冠的韩队长踉踉跄跄地跟在芙里奈的身后,他瞳孔里的她宛如一位来自地狱的恶魔,鲜血在她周身抛洒,刀光闪过,引来一声一声的惨叫。

    这将是一个令他难忘的除夕夜。在鲜血中接受洗礼,在烟火爆竹中迎接明日新年的好气象。

    “又是一个女人……”他想。他被黄希夷救过,这次又被自己看不起的女人所救。

    终于,她带着他成功地突围出来,载着满身伤痕的韩柠逃离这座小城市,这座充斥着罪恶的小县城。

    韩柠最后的意识是,身体在摇晃,瞳仁中成像出炸开的五颜六色的烟花,耳边萦绕着不绝的爆裂声。接着,一片浓重的黑暗袭上眼皮,彻底昏迷进去。

    想必已经到了午夜,因为整座城市开始沸腾起来。她开着车穿梭在其间,疲累地盯着被车灯照亮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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