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琪伤心欲绝地离开了。裴许尚没去送她,他不敢,他怕自己反悔。

    望行舟坐了地铁,又搭乘了一辆大巴车,经过一段路程后,由于前面的路因为洪水挡住了去路,无法通车。乘们纷纷下了车,到附近的民宿住下。

    这里山高水深,信号也有些不好,他有些担心程楠希。又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却显示关机。

    那一刻,他特别害怕失去她。焦虑不安的思绪紧紧环绕在心里,压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他急切地和附近的人们沟通,询问香菇港的地址。经过打听,说沿着这条弯曲的路,就可以直接到了,但由于洪水泛滥,得从这边的后山绕过去。

    爬山对于望行舟来说,简直轻而易举,毕竟也是个在山里长大的孩子。他沿途还做了记号,以免发生意外。

    不过环境实在险恶,走起山路来也属实困难。

    他一路跋山涉水,雨势大到把他顶着的黑伞吹歪了几次,又停下来纠正好。

    雨水刮在他的脸上,冻得通红。紧紧握着的手也变得愈发僵硬他咬着牙坚持地往前方走去。

    终于,他看到了一个村庄的影子。他急切又兴奋地想要走下去,不小心被旁边的的石头绊住了脚,他重重摔了下去。他艰难地抓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伸长出来的树枝,他惊恐地看着脚下的洪水,波涛滚滚。他吊在半空,摇摇晃晃,如若掉进这水里,恐九死一生。

    他只要一想到程楠希可能会有危险,此刻的他不容多想,他用力抓住旁边的石头,一步一步缓慢地往上攀爬。周围的碎石,不停地往下掉落。时不时会砸在他的身上,他忍着伤痛,好不容易爬上来了。黑伞由于撞击掉到洪水里了。

    雨水疯狂地拍打着他,刺激他的伤痕,他像个没了痛觉的机器,一直往前走。

    比起这些,心里的痛苦才是真正蚀骨。

    程楠希是他的光,如果光没了,他也许永远都会躲在黑暗里,不见天日。

    十二岁的他因为她有了生命,有了活下去的信念。

    于望行舟而言,程楠希是他拿命护的女人。

    很快,他下了山,好在遇到一个渔夫,渔夫是香菇港的人。

    “爷爷,你好,你知道有个叫程楠希的女孩在哪里吗?”他用力擦拭脸上的雨水,让自己的视线变得清晰起来。

    渔夫听了听,有些熟悉“你是要找孙芳芳的孙女吧,我带你去。”

    虽然他也不认识什么孙芳芳,但也无暇顾及,便搭上了船。

    没一会儿,船就靠岸了,他隔着混乱的人群,目光快速地扫视着一张又一张陌生的面孔。

    很快就看到了程楠希穿着雨衣,在大雨里救灾。协助救生员把一些年迈的老人,扶着坐上了救生艇。

    一个接一个

    她瘦小的身躯在这片大雨里却显得格外崇高。他久久凝望着她,像醉酒般丢了魂,迷恋着她的善良和勇敢。

    他在船上大声呼喊着“程楠希!”看到她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他难以压抑内心的欢喜,露出灿烂的笑容。

    程楠希循声回头,正对着不远处湿淋淋的望行舟投来的炙热的目光。她的心跳仿佛慢了半拍,时间宛如停止了,她就这样静静看着,看着他一个劲地在热情地向她招手,沉醉在他帅气的笑容里,僵在原地。

    雨水浸透着他薄薄白色卫衣,和皮肤贴在一起,刘海混乱地压在额头上,雨滴顺势沿着头发而下,

    扎着他的眼睛。

    随着他的一声声呼喊,她眼眶里闪动着朵朵泪花,和着雨衣帽檐的雨水混合在一起,交杂着那清涩的心动。

    她兴奋朝他飞跑过来,脚底溅起大片大片的水花。望行舟也向她大步走去。

    她跑过来,气喘吁吁地站在他面前,看着他全身的泥土,一时泛红了眼。她抬头仰望着他清澈的眼睛,糊着雨水,像星河一样,泛着耀眼的光。

    她哽咽着发出抽泣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她还没晃过神便一把被望行舟拉入怀里。他紧紧抱住她,她的脑袋埋进了他的脖颈里,脸上感受着一股温热,和她一阵一阵的心跳加速的声音,片刻,羞红了脸颊。

    耳边缓缓传来他低哑的声音“程楠希,你能不能别让我联系不上你,我会很担心你的。”他软下语调,温柔地让人心疼。

    她抿了抿嘴唇,嘴角难掩笑意“我,我手机掉进水里了”

    “我不管,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我必须二十四小时随时可以联系上你。懂?”他的语气中还有些强硬。

    他又说着,还带着吃醋撒娇的语气“为什么付莹莹都知道你来这,我都不知道,我还以为你在家呢,这里这么危险,万一你发生什么意外,我上哪找你去。”

    片刻,又刻意在后面强调“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你的好朋友啊。”

    程楠希没有说话,就这样任由他抱住自己,静静地听着他的话。她从来都没有感受过一个人可以如此在意她。那些藏在心里不可言说的爱意和悸动充斥着她,只有那一丝善存的理智压抑着她不敢轻举妄动。

    她不敢主动,不敢有任何僭越,那样骄傲的她,在面对他突然的热情,她却是敏感,怯弱的。

    像黑夜拥抱太阳,她想紧紧抱住他,可只是介于朋友的关系和这不适宜的十七岁。比起太阳的温暖

    ,她更害怕它的灼伤,害怕一场空欢喜。害怕那些没有着落的心动,只是错觉,害怕他的担心只是如他所说,我们是朋友,仅此而已。

    她对他一概不知,眼前的他是如此陌生,所有的情感也不敢孤注一掷。只能莫名地怪罪他干嘛那么仗义,真让人有些琢磨不透。

    她轻轻推开了他“我知道了。”眼睛不敢直视他,只敢用余光偷偷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望行舟也感觉刚刚自己有些太激动了,用手不知觉地绕了绕后脑,轻声说“对不起,我刚刚”

    她不好意思的赶忙抢话“没关系。”又急忙转移话题“你淋了这么大雨,会感冒的,我带你去我外婆家洗个热水澡吧。”

    他点了点头“嗯,行吧”他嘴角微微上扬。

    她指了指周围说着“我外婆家这里地势比较高,没有进水,比较安全。今天比较晚了,你要不”

    他摸了摸鼻子,笑笑说“那麻烦你了,留宿一晚?”

    她哼笑一声“行!”

    他们踩着脚底浑浊的水,这里一眼望下去,很多低矮的楼房已经全部被浑水侵占了,她外婆家到是和这里有些格格不入,算得上是个小公寓,摆设比起繁华的格调却显得有些简单朴实的美。

    “我外婆已经被送到我大伯家了,家里没人,你不用拘谨。”说着一边脱掉雨衣又一边给他拿了双比较大的黑色拖鞋。

    “你换上吧,我去房里给你拿衣服。”

    “好!”

    他脱掉湿透的球鞋,换上拖鞋,站在原地等着她。

    见她出来拿了套休闲宽松的男生的衣服。

    见他有些纳闷,她笑笑说“这之前是我哥的,堆在衣柜很久了,我外婆一直没扔,没关系的,你穿吧。”

    又给他指了指路,说“那里是浴室,赶紧洗个热水澡吧。”

    “好。”他拿上衣服就朝浴室走去。

    他走在前面,又突然回过头,惊喜地说“等会,需要帮忙吗?”

    她有些疑惑,又恍然大悟“不用,老人们都救上来了。有救生员在呢,我也就搭个手,你不用担心。”

    他继续摸了自己的后脖子,笑笑说“好!”

    她坐在沙发上,听着不远处的浴室传来了水声,莫名奇妙有种奇怪的感觉。水声的刷刷声带动着她不安的心跳。

    她的脸突然通红,有些坐不住地站起身来,走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发现了两个西红柿和一些鸡蛋,她有些惊喜“等会可以来个西红柿炒鸡蛋!”

    接着想去烧壶热水。

    不一会儿,她找了一会儿也没看到。突然发现放在高处的厨柜上有热水壶。她欣喜地顶着脚去拿,由于身高限制,她的手只能碰到它的底座,她想着得去拿个凳子,这时一只大手闯入她的视线,手指细长分明,一不小心和她的手触碰到一起,轻微的触碰,却在挑动着她那颗不争气的心脏。

    能清晰地听见她的心跳声。砰砰——砰

    她缓缓放平自己的脚,自己的头刚好到他的肩。他完完全全可以将她全部遮挡住。

    她抬着头,仰望着他,俊郎的脸,端正的五官,和他迷离扑朔的目光静静地盯着她的眼,像一杯香醇的美酒,如沐春风,她未褪下去的红,仿佛又变深了许多。

    他用毛巾半擦干了头发,还有些滴水。那水滴,掉在了她的脸上,才让她猛地恍惚过来。

    看着程序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还有点显小,他强壮的身形透着这身浅灰色的上衣若隐若现,黑色的眼眸闪着寒光,他深情地注视着她,拿下了热水壶,若无其事地淡淡地说“要烧热水吗?”

    一系列的近距离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说话还有些吞吞吐吐“啊?哦,嗯。”

    他浅笑一声“呵。”

    又直接顺手给她来了个摸头杀,接着去接了水,打开了开关,一系列动作,再熟练不过。

    只有程楠希像个傻姑娘一样呆滞在原地,在心里淡淡地说冷静!冷静!

    他向前走了几步,又突然回过头,半开玩笑地调戏她“程楠希啊,你脸,红了。”

    程楠希像似被吓着了一样,两只手抱住自己的脸,羞涩地说“没有!”

    见他一脸坏笑,她拉住了他的手,站在他面前,一本正经地说“棠青山同学,虽然我们是好朋友,但是男女之间还是注意一下距离。”

    他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怪不正经地说“奥!下次注意!”说完绕过她去坐到沙发上,拿出了手机,不以为然地玩起了手机。

    她停在原地,在自己的意志力的控制下,安抚着她要爆炸的心情。

    她继续从橱柜里拿出了两桶方便面,心想西红柿炒鸡蛋还是算了,我觉得这个时候的我真不太适合碰火。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对着他说“棠青山,我们待会吃泡面吧。”

    他侧过头浅笑“好的。”

    过了一会儿。

    她招呼他“棠青山,水烧开了。”

    他回应一声。

    接着他们一起在饭桌上准备泡面。她把两包泡面摆在他面前,一包是红烧,一包是爆椒麻辣。

    他拿起红烧给她温柔地说着“女孩子,别吃那么辣的。”

    “哦。”她接过。

    吃完泡面后,外面也停了雨,她扯着他的衣袖“走吧,我们去屋顶看夜景吧!”

    说完她带他来到了屋顶,天早早黑了,香菇港靠着每家每户的门前的彩灯照耀着,点点星光坠落在这片浑浊的汪洋大海。

    一瞬间让他觉得这里很像海棠山村。

    她津津有味地向他介绍着香菇港的一切“棠青山,你知道吗?其实我特别讨厌待在家里,无时无刻不想离开那个鬼地方。”

    她继续道“你看!其实那里本来是一片广袤无垠的油菜花田,春天开花的时候特别漂亮。”

    “听他们说你是从海棠山村来的吧,我之前去过那个地方,那里也有一大片花海,特别漂亮。我真挺羡慕你的,可以生活在那么美好的地方。”

    他看着她说“以后我带你再去看看,还有很多你没看过的美景呢。”

    “好啊,说定了。”她冲他露出浅浅的笑容。

    可是她神情又突然有些落寞“如果我哥哥还在就好了,这样他也能看到了。”

    她又说着“我哥哥以前经常在那个地方写生呢!他的画是我见过最富有灵魂的!能感受到一种发自内心的力量。”脸上全是对他哥哥的赞美和夸赞。

    他定定地看着她“你很爱你哥哥啊。”

    “那是当然!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他还教过我画画呢。”她越说着越难以掩饰眼眶里打转的泪光。

    他安慰她“你哥哥一直都会在你身边的,他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只要你想他了,就对着天空大声告诉他,他一定会听到。”

    她虽然觉得他像哄小孩一样认真地哄着她,但是又觉得所有糟糕的坏情绪因为他都烟消云散了。于是她立马对着天空大声呼喊着“哥哥,你还好吗?我,很想你!”泪花很快涌动着,汇成一条细流从眼眶里流出来。

    望行舟望着空荡的天空,刚下过雨,天上其实并没有星星,但也同样勾起了他对父亲的思念。

    他也大声呼喊着“爸!你听得到吗?我很想你!”他一个大男生显然做这些有些矫情,但思念之情压抑在心里,一直得不到宣泄,大声说出来的时候,他觉得特别舒服,和程楠希待在一起的每一刻,也让他觉得温暖自在。

    他也饱含泪光地看着程楠希,用手轻轻为她擦拭泪水,程楠希发愣了一下,呆呆地看着他“你爸爸。”

    他缓缓摸了摸她的头,浅笑道“以后慢慢告诉你。”

    她有些疑惑“告诉我什么?”

    “我是说,你可以慢慢了解我。”

    “哦”她回应着。

    一会她的笑容慢慢消失,深呼吸了下,有些疑惑地问着他“棠青山,我问你个问题啊。”

    “嗯?你说吧。”他静静听着。

    “那边路不通车,得绕后山才可以过来,山路那么陡峭,你知不知道很危险的。我说棠青山,你看起来那么聪明,为什么做起事来这么冲动。”她越说越气。

    他一边听着一边嘴角上扬,乐呵着“我还以为你要问我什么问题,你看,我这不没事嘛。”

    “哎!”她叹了口气,又说着“我是想你以后能不能别老干这些危险的事。”

    他看到她为他着急的样子暗自窃喜“好!”

    接着她又小声嘀咕一句“棠青山,你只是因为联系不上我,就大老远跑过来,你是不是”

    他顿了顿,却否定道“不是。”

    她还没说是什么,就立刻被他否定了,那一刻一直悬着的心,像顿时结了冰一样,凉嗖嗖的,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抚自己。

    他笑笑说“我们是好朋友嘛,你都告诉我秘密了,再说了,男同学担心女同学,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有些失落“所以女同学也可以不是我。”

    他继续低头看她,浅笑说“程楠希,文科状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奇怪了。你干嘛在意这个!”

    她嘟嘟嘴,生气道“我没在意。反正你要对我没那意思,就不要做那些让我误会的事。”她越说越小声,越说越没有底气。

    说完便匆匆跑下楼去了。

    望行舟扶着围栏看着眼前的这片海,若有所思。

    他眼角泛起湿润,沉着脸,他不知道背负着仇恨的他能给她什么样的未来。可他也不愿意把她就这样拱手相让。

    就这样吧,一直待在你的身边,等一切都结束了。

    我想我会告诉你,我是望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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