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七小姐就在门口,一叫就到。进来就想往宋夫人的身边凑,宋夫人的眼里也都是疼惜。
杨久安将她叫到身前,逗道:“叫姐姐。”她从来都是最小的,就连来这边,风六和许勤平这两个小伙伴都比她大,现在也让她过把瘾。
小丫头老老实实叫了姐姐。
杨久安满足了。她温和地问道:“小丫头,姐姐问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如果不说实话,”杨久安坏心地威胁道:“我就把你送人。”
这小丫头这段时间想必早就胆战心惊了,诚惶诚恐地保证说真话。
杨久安也不好逼太过,问道:“你长得,如此清秀,和你姐姐们都不太一样,她们有没有为难你?”说实话,宋夫人是个美女,三十出头,风韵犹存,其他姨娘没过来,想必不会差,可小丫头就长得比较普通了。比不上旁边那三个庶姐。
小丫头犹豫了一会儿,摇头道:“姐姐们对我都很和善。”
杨久安道:“哦~”上一刻还若有所思,下一刻便道:“你不老实,我要把你送人,就送给……”她指了指对面的黎昌,“我要把你送给那个男人。”
黎昌突然被点,顿时也不看戏了。
小丫头顺着杨久安的指的方向看去,正好就是黎昌冷厉的眼神,瞬间被吓到了。
杨久安继续添柴加火,道:“这个家伙身高八尺有余,杀人无数,最喜欢吃你这种小丫头,一顿吃三个……”
小丫头被吓得连忙道:“别,别,不要,我说真话,我说真话,六姐经常抢我东西,和我关系不好。”
杨久安趁热道:“你是嫡女,她凭什么欺负你,你母亲不帮你出头吗?还是说……”杨久安看了一眼僵硬站立的徐家主,“你父亲家风不严,让妾室占了头?”
徐家家主立刻道:“哪里的事,小孩子之间打闹罢了,都是按规矩处理。”
杨久安仔细观察他们的神情,继续问道:“小丫头,你那个弟弟,是不是和你六姐一母同胞?”
小丫头看着徐家家主不敢说话,杨久安明白了,道:“好了,不问你了。”杨久安揉了揉她的脑袋,把她推到了宋夫人的怀里。两人立刻抱紧了。
杨久安叹了一口气,喝了一口茶。
徐家家主是存了些心思,他的儿子得来不易,能有个本事的姐姐照顾最好,如果不能,也不可被记恨。徐家家主是个明白人,知道只有一个肚皮里出来的才是亲兄弟,这才隐瞒了。毕竟也是挂在夫人名下,无伤大雅。没想到被当堂点出。他刚想解释些什么。
杨久安朝许知秋问道:“义兄,你累了吗?不然你先去休息?”
许知秋道:“这有什么可累的,你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直接问我。”
杨久安道:“倒也不必,我就是想自己问问他们,毕竟也算家事。”
这屋里只有四个人坐着,不像认亲,倒像是三堂会审。而杨久安就是主审官。她想给他们一点心理压力,磨一磨他们。
但到头来,没有良心的人的良心是不会痛的。倒是把宋夫人整的眼泪汪汪,默默垂泪,杨久安觉得都快给她干出心理阴影了。不得不收敛一些。
没一会儿老夫人便来了,杨久安对她不太想尊老,不过为了以防冤假错案,还是听她说两句话。
这声音一出,杨久安就确定了。真的是她,那个要溺死她的人。
老夫人只是一个在后院兴风作浪的人,见到儿子都站着,心下便有些不安。
而宋夫人一见到老夫人过来,便要站起来,杨久安道:“你坐着,不要动。”宋夫人知道她的说一不二,便老实坐着了。
老夫人不敢对别人怎样,可对儿媳妇怎样的胆子还是有的,而且很大。老夫人指桑骂槐道:“没见过哪家的婆母站着,儿媳妇坐着的道理,真没规矩。”
宋夫人闻言立刻坐立不安。
杨久安按下她,道:“别急,她说的是我。”杨久安站起来,作揖道:“老夫人好,小女子乃是您丢了十三年,哦,刚听说我的十四岁生辰是上月过的,那就是十四年了。我是您刚丢十四年的孙女。对了,我现在姓霍。”
老夫人立刻上头了,道:“当不起,霍小姐好大的威风,您得了好机缘,在外呼风唤雨,还要跑到我们这乡下地方耀武扬威。”
徐家家主在旁边拉都拉不住,老夫人被人捧惯了,是把她当作家里的姑娘一般训斥。完全忘了杨久安和她的那些孙女不一样。
杨久安就很好奇,她都不懂道理的吗?难道不会有点心虚,就算没有心虚,也该有害怕吧?
她忍不住提醒道:“老夫人,您听清楚了,我现在姓霍,不姓徐。”
老夫人这次看到了儿子的暗示。但让她跟个小丫头服软也是不可能的,这府里上上下下的女眷哪一个不是被她管的服服帖帖。
这种女人,无师自通就能找到别人的弱点,道:“如今既然回来了,也该改姓了。让你母亲教教你规矩。”
“呵。”感情谁都想用宋夫人拿捏她呀,杨久安冷笑一声,突然想起一件事,朝宋夫人问道:“宋夫人,我有奶娘吗?”
宋夫人立刻道:“有的,我早就让她回乡下去了。”
杨久安点头。再次朝老夫人道:“夫人,你知道报应吗?”
没等她开口,杨久安自言自语道:“你呀,还是太无知,这没有男丁,也不是女人的事,你瞧,就算是把我给丢了,家里也生不出儿子来。甚至连孩子都不来了。可能在你印象中,我应该是被弄死了,你觉得得罪了什么,还得费事去找个女孩来养着。”
老夫人被说中事实,下意识去看儿子,徐家家主表示自己没透露。
没有管他们的眉眼官司,杨久安继续道:“得亏宋夫人还有两分慈母之心,给我偷偷送到庵堂,虽然也没送到什么好地方,但好歹我活下来了。”
这一通话震惊了屋里所有人。徐家家主心道不好,怕是要结仇,赶忙解释,称她是被偷走的,许是身体不好,才给扔到庵堂前,不可能是被遗弃,他们家又不是养不起孩子。
许知秋将茶碗往桌子上一放,终于开了口,道:“黎昌。”
黎昌立刻站起来,他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
许知秋道:“去查。”
许知秋既然开了口,老夫人等一众人立刻被请了出去,院里全部被清场,这厅里又恢复了安静。
遗弃,甚至可能是谋害未遂,和丢失可是两种不同的概念,许知秋觉得自己丢了人,自然脸色不好。
杨久安见状道:“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是家私,调查起来还是有些难度,说到底我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平民之家,哪有那么多人盯着。”刚出生就没了的孩子,难不成还要立个卷宗,弄个档案?
这事情时间早远,按照徐家家主的说法,当年是被偷了孩子,夫人伤心过度,派人四处寻找,没找到,才养了个生日相同的孩子聊以慰籍。
可真相却是女孩子生太多,不想女孩子来投生,直接想淹死了,杨久安就是那个临界点的倒霉蛋。溺婴毕竟是个损名声的事儿,只能放话被偷了。没想到家里不生孩子了,迷信人总怕得罪什么,便请了个八字相合的回来养着。
往前推一推也就是了。
跟着许知秋过来的人,全是刑讯高手,阴司大家,属实专业对口。都是一般平民,经不起审讯,晚饭前就查出了真相,和杨久安猜测的大差不差。
不过没想到徐家家主接到消息后就想处理了那个小丫头,是许知秋下令维持现状才能让杨久安见到她。
杨久安不禁唏嘘。
许知秋脸色阴沉,黎昌更是黑中带青。
黎昌单膝跪地,请罪道:“此事是属下承办,如此疏漏,请义父责罚。”
许知秋语气中透露出莫名诡异的平静,道:“永远不要低估任何人。若是朝堂之上,这点疏漏,就足够满盘皆输。”这是提醒黎昌,也是提醒自己。
杨久安见场面过于严肃,便道:“好了,多大点事,说到底也是因为我不重要,如果是重要的事,大侄儿恐怕掘地三尺,祖坟上的墓志铭都给查得清清楚楚。如今,我是多重要的人呀,正经许党一脉了,所以你们就会清查,真相一下子就出现了。”
杨久安托大道:“大侄儿,起吧,就是个探亲的事。”
许知秋脸色放缓,道:“既然你姑姑为你求情,这件事暂时放下,起来吧。”
明明是杨久安该伤心的事,这屋里的两人一个脸色比一个差,杨久安却不难过,反而要去安慰他们,给他们说说自己推测的思路。
许知秋突然问道:“十九娘,你难过吗?”
杨久安出生在一个物质优渥,精神丰富的家庭,她不缺爱,甚至有足够的爱意和正能量去温暖别人。所以徐家一开始表现出的那点子关怀根本就无法打动她。
她挠了挠下巴,道:“我入王府前,是在一所牙行,里面有个姑娘,出身十分贫苦,她是长女,下面的妹妹都被溺死了,真的太穷了,送都送不出去,因为她是第一个孩子,而且还能干活才活了下来。后面还是被卖了。”
杨久安靠在椅子上,吹了吹茶道:“就这个世道,活着就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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