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病房里很安静,住院楼下有个花园,安静得能听见此起彼伏的虫叫声。
里面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壁灯,为病床上青年苍白的脸色镀了一层暖色的光,五官显得愈发柔和,纤长浓密的眼睫在眼底投下一抹阴影。
裴川坐在病床边,侧脸线条优越冷峻,他微抿着唇,一言不发,平静的目光停留在熟睡中的人身上。
几分钟之后,他倾身过去,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抚了抚青年微皱着的眉眼。
片刻之后,男人收回手,起身出去了。
“你们留在这里看着他,有什么情况立刻通知我。”
“好的,裴爷。”
等男人高挑挺拔的身影进了电梯,还站在病房门口的两个保镖同时收回视线,松了一口气。
“快憋死我了,你说裴爷和里面那位到底什么情况?”
“裴爷那么重视他,总之一定是个重要的人,我们得看好他了,不能出一点岔子。”
“说的也是。”
结果林岁辞半夜三点多的时候就发起了高烧,幸亏两个保镖不敢懈怠,时不时进去看一眼。
发现的时候青年的脸颊已经烧得通红,额头烫得厉害,浑身都是冷汗,整个人像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对于裴爷亲自带来的人,医生自然也是同样不敢懈怠的,忙前忙后地照顾着,毕竟这所医院都是裴氏名下的。
等到天亮的时候,林岁辞身上的温度才慢慢退了下来,还发着低烧,不过总算没什么大碍了。
三更半夜,保镖自然不敢打扰裴爷休息,第二天上午才打电话把这事儿告诉了裴川。
裴川工作繁忙,腾不出空去医院。
既然林岁辞已经退烧了,他并没有太担心,只是跟保镖嘱咐了两句便挂了电话,继续开会。
中午,他又收到了保镖的电话,林岁辞已经醒了。
—
林岁辞浑浑噩噩地做了很多梦。
他梦见小时候和他母亲林玥住在廉价的出租屋里。
林玥一直都不喜欢他,看他的眼神有时候像是在看仇人,有时候喝醉了之后还会打他骂他,在梦里他能听见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声。
后来他被林玥送进了江家,江家的别墅很大,很漂亮,像童话里王子住的城堡,跟他之前住的只有二三十平米的出租屋简直天壤之别。
可惜他不是王子,江乐才是。
他梦见那时候只有八岁的他天真地喊江鸿宇爸爸。
英俊儒雅的男人上一秒还在对他的小儿子江乐笑得温柔,下一秒便收敛了笑容,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避之不及的脏东西。
“别这样叫,我不是你爸爸。”男人说完之后便不再看他一眼,转头吩咐旁边的佣人,“别让他出现在夫人和两位少爷面前。”
“乐乐,爸爸带你去别的地方玩。”
穿着打扮像个小王子似的江乐被江鸿宇牵着,回头冲他顽皮地做鬼脸,无声地做了一个口型:
“小野种。”
……
他站在门外,通过敞开的门缝,看见里面的林玥手里拿着周文倩的照片。
她拿着剪刀,用力地把照片剪成一块一块的小碎片,容貌不再年轻的沧桑的脸上挂着病态的狰狞的笑。
“周文倩,江鸿宇喜欢你又能怎样,谁能知道你疼爱了十几年的小儿子不是你亲生的呢。”
“亲生儿子就在你身边,你却不知道,谁能知道那个在江家被你们厌恶,被你们唾弃的野种,才是江家真正的小少爷。”
“等你知道真相的时候会怎样呢哈哈哈……”
林岁辞看见那时候站在门外的自己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如遭雷劈,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发出声音来。
……
“林岁辞,你在外面想怎么玩都可以,但你千不该万不该把主意打到乐乐头上。”
“幸亏他没什么事,否则我们不会放过你。”
“以后江家你也不用回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林岁辞拼命想解释,喉咙就像被棉花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安静的病房里,躺在病床上的青年紧闭着眼睛,纤长的眼睫如暴风中迷失方向的蝶,止不住地颤抖着。
片刻后,他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湿润泛红的眸子还带着未褪去的惊恐无措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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