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追着裘千证,一路到了玉屏巷的晴远阁,裘千证夹着尾巴死命往院门里钻,不料门柱后横过来一只脚,及时地将他绊了个狗吃屎。

    裘千证脸砸在了门槛上,又掉了半颗门牙,在他捂着满嘴的血,“吆嚯嚯”叫疼的时候,天聋兽从他的怀里挣脱,雪白的团子在地上滚了几滚儿,扑到了旡泽的怀里,用湿漉漉的小鼻子蹭着旡泽的脸,嘤嘤嘤地叫个不停。

    旡泽给天聋兽顺了顺被毛,而后一个回旋踢,给正要自地上爬起的裘千证,来了一记窝心脚。

    旡泽这才注意到门柱后伸出的那只素色的绣鞋,他款款走近,沿着这绣鞋往上看,月白色的裙裳,雪青色的广袖,那张素白如纸的脸,恨不得将玉洁冰清在额上写就,清爽的发间,唯在两鬓挂了一对古银色的云朵。

    这位藏在柱后的“女侠”正是慕云。

    对上一旁的慕云冷若冰霜的一双眸时,旡泽一时心乱,口不择言地道:“多谢姐姐出脚相助!”

    慕云斜眼瞧着他,冷冷骂道:“看什么看,臭流氓!”

    随即将脚上的绣鞋脱下,忿忿地扔在一旁的草丛里,拍着手上的灰。

    “我!”

    旡泽指着自己,委屈地欲言又止,可见慕云已经认不出他的样子。便满脸失落地蹲坐在一旁的石狮子上,垂头丧气地抱着天聋兽。

    “慕倾城!晴远阁跟你有仇啊?每日里,不歇气儿的来这捣乱!吃饱了撑的你!”

    瘫坐在地的裘千证站起身来,指着慕云的鼻子直跳脚。

    “我找我爹!”慕云言简意赅,一字一顿地答。

    慕游姗姗来迟,正瞅见这一幕,跑上前推开裘千证,将慕云揽入怀,道:

    “云妹!爹怎么了?”

    慕云抬头望着她哥,眼里的冰霜顷刻消融,乍然泪如决堤,带着哭腔道:

    “兄长,你怎么才回来呀!

    爹爹他不听我的话,每日偷跑来赌钱,这一次,一进去就三日未归!我怕是”

    慕游拍着妹妹的背,道:

    “别怕云妹,我们这就进去找爹爹。”

    闻言,裘千证索性将身子一横,挡在门槛上,道:

    “我知道你们人多势众,以多欺少,不过我也不是好惹的!要想进去,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慕游用剑指着裘千证的鼻子,将剑滑至他的腰间,轻轻一挑,将不阿剑的剑鞘勾下,挽了几个剑花,收剑入鞘,别回腰间。

    裘千证看着逼近的众人,怕他们硬闯,便干者破落嗓子吼道:

    “来人哪!来人哪!人都死哪去了!”

    不多时,一众女眷,自门后涌出,一字排开,她们手挽手,挨挨挤挤铸成人墙。

    慕云只觉得眼前这副场景似曾相识,她平日里最恨这花柳之地,心内,对这些清倌儿自是有些瞧不起。

    可今日再见这些女眷,她们不再似初见时那般明艳,自矜,反倒精神萎靡,似残花败柳。

    慕云心底竟生出几分怜悯,便远远退身出来,躲在慕游身后。

    慕游扫过她们的脸,认出了与他相熟的于归姑娘,只是薄袖轻衫之下,影影绰绰可见深浅不一的伤痕,雪颈上一枚紫红色的掌印尚未消去。

    “于归姑娘,这是”慕游指着于归身上的伤,询问道。

    于归姑娘推开慕游的手,掩面抽泣道:

    “慕大人,今时已不同往日了,还请大人可怜可怜奴家,莫要为难咱们,若不然,姊妹们自是过了今日,再无明日了!”

    于归一面央求慕游等人退去,一面怯生生地看着裘千证的眼色。

    “岂有此理,是谁对你们动粗,大可言明!仙都脚下,岂能没了王法?”

    慕游义正言辞地问道。

    其间于归姑娘不住地摆手,暗示慕游不要再多过问。一旁的慕云朝裘千证努努嘴,道:

    “那还用问,自是有些人小人得志,便不知天高地厚了。”

    慕游会意,揪住裘千证的衣领道:

    “裘千证,我劝你,不要太嚣张!”

    裘千证冷哼一声,甩开慕游的手,徘徊在姑娘们身后,一边一脸猥琐地嗅着姑娘们的发香,一边闭着眼睛道:

    “你们还不知道吧!我现在是晴远阁新任阁主,这晴远阁,是我的地盘儿!我想让谁进来,哎!就让谁进来,我想打谁,就打谁!”

    说到激动处,裘千证突然睁眼,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扇在于归姑娘脸上。

    慕游攥紧了拳头上前,正想胖揍他一顿,又想到自己借了裴宙的法力,这一拳下去极有可能叫晴远阁,楼倾地陷,殃及无辜,便只能和裘千证僵持着。

    裘千证见状,把脸拱到了慕游怀里,叫嚷道:

    “你砸!砸!你这拳砸在我脸上,再打歪我一颗牙,我就敲掉她们满嘴牙,明日,送到慕大人府上,给你当纪念品!”

    裘千证叫嚣着,慕游无奈地垂下拳头,默默地道:

    “大不了,我去告官,我就不信,你裘千证能在仙都脚下为所欲为!”

    裘千证将清倌儿们撵回去,回头道:

    “哎呀!我好怕呀!一个卖花布的,有什么了不起的!你那赌鬼老爹,迟早在我这里输个底儿掉。我等着你这个矜贵的公子哥儿,要饭要到我门口来!”

    末了,裘千证隔着门口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将院门重重关上,将四人堵在了门外。

    片刻过后,只见一个酒保举着一块木牌,钉在大门外的墙上,四人兴致盎然地围上去看,方才发觉,木牌上面惟妙惟肖地画着他们四人的小像,后面还画着一只哈巴狗。

    底下一行小字写道:

    “此四人于狗不得入内。”“于”字还写成了个错别字。

    慕云见状,一脸嫌弃地看着那块牌子,旡泽一拳头挥过去,将那牌子砸了个窟窿,没有要停下来的打算,许相知忙拦下道:

    “等等,何不给他添几笔?”

    众人一拍既合,慕云出去借了副笔砚,在狗下面写上了裘千证的名字,正好狗被旡泽一拳头砸扁,凹下去一块,看起来十分滑稽。

    许相知接过笔,将众人的腿脚添了几笔,作踢打状,把狗围在中间。

    慕游索性将错别字“于”添了几笔改做“打”,把后面的“不得入内”涂黑。

    于是这木板便成了一幅“此四人打狗”图。

    大作已成,众人对着门口的画,笑得前仰后合,来往的宾客看了,也忍俊不禁。

    日暮将晚,四人啃着肉饼,在晴远阁门外干等,直到,肚子又唱起了空城计,慕九冬才姗姗来迟,在夜幕里冒了头。

    他身形再不似从前般珠圆玉润,清减了许多。

    众人眼睁睁地望着,慕九冬佝偻着背垂头丧气地踏出晴远阁的门槛,朝他们四人的方向走来。

    直至经过他亲生的一双儿女身前,他都未停下脚步。

    “爹!你站住!”

    慕云上前拽住了慕九冬的胳膊,慕九冬心虚地转过身,面对女儿的嗔怨,一时手足无措。

    突然在人堆里一眼瞥见慕游,喜出望外,蹒跚地朝他走过来,踮起脚地将慕游揽入怀中,道:

    “你个死小子,躲出去这么久,不认我这个爹啦!”

    慕游生气地道:

    “爹,我出这趟远门还不是是为了给您求请名医。”

    慕九冬耷拉着眼皮,摊手道:

    “儿啊,不用白费心思了,生死有命。”

    “您只记得生死有命,却忘了富贵在天!”慕游道。

    “爹没忘!只是”慕九冬眼中似有为难之色。

    慕云上前直呼其名道:“慕九冬!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比娘重要?也比我们兄妹俩重要,对吧?”

    慕九冬抬眸深情地望了一眼这一双儿女,瞬间老泪纵横,抱着他们哭作一团。

    趁着醉人的夜色,众人穿过集市,泛舟夜游,回到慕府。

    慕九冬吩咐下人去备一桌可口的饭菜,一是为儿子接风洗尘,二是为款待儿子的好兄弟。

    不多时,饭菜端了上来,有酥嫩的凤尾虾,香咸的盐水鸭,酸甜的松鼠鱼,还有软糯的红烧狮子头,和鲜香爽滑的鸭血粉丝汤。

    尚未开动,旡泽已经馋的眼珠子快要掉汤里了。

    慕云看着旡泽这副小馋猫的神情,突然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好似在哪里见过。

    慕九冬端坐东道主之位,对着慕游笑盈盈地道:

    “我儿这两个好兄弟,也个儿顶个儿的一表人才呢!”

    慕游拍拍许相知的肩膀,道:“爹,相知便是我为您请来医病的祝由师父。”

    “晚辈许相知,敬慕叔叔一杯!”许相知端起酒盅道。

    慕九冬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夸赞道:

    “你这娃娃,年纪该是还没槐官儿大吧!小小年纪就精通祝由术,后生可畏啊!”

    许相知自恃脸皮够厚,没想到一通夸赞,就叫他脸红到了耳朵根。

    “这位”

    慕游正要向慕九冬介绍旡泽,结果被旡泽抢了话头道:

    “叔叔,我叫旡泽!”

    旡泽这边儿跟长辈说着话,眼睛却瞥向慕云,见她哑然失笑的表情,不禁内心一阵窃喜。

    慕云还恐旡泽是她哥在半道上捡回的小痞子,故而,一路上从没正眼瞧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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