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你不是挺喜欢这镯子的吗?怎么不戴了?”

    明桥看了眼被她摘了丢到一旁的镯子,“不喜欢了。”

    她戴这镯子原本是觉得这镯子成色不错,也是为了给顾明翊一个面子,但现在明桥心里膈应,不想碰他送的东西。

    晚膳的时候,明桥让丹橘拿着银子去膳房找了吴妈妈,让他们再额外给元锡做几道菜。

    明桥忙了一上午,下午就直接瘫床上睡觉了,这一觉足足睡了两个时辰,醒来的时候看到顾明翊坐在她平日里坐的那位置上,手里拿着本书在看。

    明桥皱眉,他怎么来了?

    “你怎么过来也不叫醒我。”她昨天都直接把药泼他身上了,明桥没想到他还会过来。

    “看你睡得沉,就没吵你。”顾明翊将书放下,“饿了吗?”

    “饿了。”

    顾明翊吩咐传膳,明桥披了件衣服,也不知道头发乱不乱,看着顾明翊出了内室,她伸手摸了摸,头发果然乱得不成样子了。

    明桥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出去时,晚膳已经摆好了,百合芹菜炒虾仁、丝瓜香菇炒熏干、清蒸南瓜豆腐卷、乳鸽炖栗子、冬瓜陈皮海带汤、青菜粥,都是极清淡的菜式。

    明桥光是看到都饱了,毫无食欲。

    顾明翊给她盛了碗汤,“先喝点汤吧。”

    “谢谢。”那汤里连盐都没怎么放,十分清淡,明桥喝了两口,就没有再喝下去的欲望了。

    顾明翊一向的规矩就是食不言寝不语,他也不似明桥挑食,细嚼慢咽,明桥看了眼,也夹起一片芹菜,嚼碎了咽下去。

    “真有那么难吃?”顾明翊看到她的模样,放下筷子问。

    “还好。”明桥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青菜粥,面无表情道,菜做得不错,色香味俱全,就是不对她的胃口,她现在就想吃点辛辣刺激的。

    明桥的身体素质不错,第三天风寒已经基本痊愈了,林氏说要去庙里上香,派人过来问她去不去,明桥屋里闷了几天,都快发霉了,她也没去过这个朝代的寺庙,去看看也好。

    也勉强算是郊游了,明桥穿了身素色的棉裙,头发也尽量往简单的梳,一支重的钗都没戴。

    从京城到城郊的寺庙有段路途,丹橘担心明桥路上无聊,还特意准备了蜜饯、酸杏干这些零嘴。

    一共三辆马车,林氏一辆,顾蕙娘、顾雪纺两姐妹一辆,明桥和小周氏一辆,小周氏是高嫁,又没有强硬的娘家人撑腰,日子过得远没有明桥自在。

    除了每月一两趟回娘家,平时也就是跟长辈烧香能出趟门了,不像明桥三天两头往外跑,打声招呼就直接出门了。

    小周氏的丈夫顾四爷原本就有两个通房,明桥听说丹橘说,大房的国公夫人撂了话,要是明年小周氏还不能给顾四爷生下孩子,就要给顾四爷纳妾。

    两三日不见,小周氏的脸色憔悴了不少。

    妯娌二人没话找话拉家常。

    “二嫂的酸杏干是在哪家铺子买的?酸中带甜,味道比我平日里吃过的都要好。”

    “这是丹橘做的,我也喜欢吃她做的酸杏干,四弟妹要是喜欢,等回去了我差人送些过去给你。”

    小周氏想了想,“还是算了,这酸杏干孕中女子最爱吃,这二嫂给我送上这么一碟酸杏干,我怕到时候还要费功夫跟旁人解释。”

    “那我回头就让丹橘多做一些备下,等四弟妹心想事成了,再一起送过去给你。”

    “那就先谢过二嫂了。”

    明桥跟在林氏身后烧了香,大殿宝相庄严,镀金的佛像慈眉善目,明桥跪了会,许了个愿,希望佛祖能保佑她现代的家人平安健康。

    想到现代的家人,明桥心里万般不是滋味,泪水从眼眶溢出来,她低着头悄悄地擦了。

    明桥这一生,可谓是顺风顺水,父母宠爱,锦衣玉食,哥哥爱护,从小到大没受过半点委屈。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突然去世会给他们造成多大的影响,她妈妈身体弱,不知道受不受得了她去世的打击,还有在背后推她的人是谁,有没有抓到害死她的凶手。

    明桥刚从大殿出来,就撞见个人。

    一身白衫的沐焉辞,明桥突然想起来,原著里写这人清心寡欲,隔三差五的就会来宝华寺找禅心大师下棋,顺便谈谈人生哲理。

    明桥屈了屈身,“沐公子。”

    “顾少夫人。”

    明桥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两人交集不多,打了声招呼就各自离开了,明桥回头看了一眼,那背影高大伟岸,气质出尘,确实是个如谪仙一般的男子,怪不得原主一门心思都在他身上。

    寺庙建在半山腰,明桥找了处无人的地方,刚蹲下,眼泪就像打开了闸门,止不住的流出来。

    “阿弥陀佛,施主,这是刚才那位男施主让我给你的。”

    明桥低着头,用手帕擦了擦眼泪,抬头才发现是个穿着僧袍的小和尚,伸开的掌心里躺着一个绿色竹纹荷包。

    “刚才那位男施主?”那应该是沐焉辞了,明桥云里雾里地接过,将荷包打开,里面装着一兜的桂花糖。

    “阿弥陀佛,小僧虽然不知道施主是为什么哭得如此伤心,但往事随风不可追,人生在世,向前看才是真理。”

    “谢谢小师傅。”

    小和尚离开后,明桥将糖纸剥开,含了一颗糖进嘴里,甜滋滋的,明桥起身理了理衣服,调整了下情绪,确定没人看出来她哭过,才从角落里走出去。

    丹橘和瑶瑶正四处找明桥,看到她出来,不由得松了口气,“少夫人,夫人让我们收拾收拾,这就回去了。”

    “走吧。”

    从宝华寺回来,明桥将那一荷包的桂花糖随手放到抽屉里,刚打算去前院书房看看元锡,就看到瑶瑶提着个食盒进来。

    “少夫人,这是少爷刚刚差人送过来的,都是一些您平时喜欢吃的点心,您看我给您放哪?”

    顾明翊给她送的点心?

    明桥抿了抿唇角,指了指桌子,“放那吧。”

    瑶瑶将盖子揭开,里面是各式各样的点心,明桥刚好有些饿了,拿起一块咬了口,竟然还不错,甜香软糯,比顾国公府厨子做的好吃多了。

    明桥让两个丫鬟坐下一起吃。

    “看这点心的样式,这应该是沉香居买的,那家点心店的人最多了,每次都要排好久的队,少爷真是有心了。”

    明桥耸耸肩,反正肯定不是顾明翊自己去买的。

    明桥塞完最后一块点心,擦了擦手,这几天堵在心里的气也差不多散了。

    明桥过去时,元锡不在书房,问了守门的下人,才知道元锡跟他三叔去练习射箭了。

    顾国公府到顾明翊这一辈,家里一共有十个孩子,男女混排,庶出的长姐顾慧玉嫁到了云南,顾明翊排行第二,顾三爷尚未娶妻,在皇城守卫军中就职,顾四爷就是小周氏的丈夫了,顾五小姐是十六岁的顾蕙娘,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

    顾六少爷是大房朱姨娘的孩子,存在感不强,今年刚十五岁,排行第七的是林氏所生的顾明安,顾八少爷是顾三爷的胞弟,今年十四岁,顾雪纺和顾施都是大房的姨娘所生的姑娘,这几个年纪都差不多。

    “射箭?”

    “一般小少爷都是在三少爷院子后面的那个空院里练习,那地大,有成片的竹林,少夫人也可以过去看看。”

    明桥想象了一下元锡射箭的样子,“那我们过去看看吧。”

    顾三爷一身束袖的黑衫,很是精简干练,正帮着元锡调整握弓的姿势,元锡搭箭拉弓,白嫩的小脸上满是认真。

    那弓箭应该是特制的,比一旁架子上摆放的轻巧不少。

    “母亲?”元锡一眼就看到了明桥。

    顾三爷皱了皱眉头,将他手抬高了些,“站好。”

    元锡将箭射出,“嗖”的一声正中靶心,顾三爷看了眼心浮意动的侄儿,再看了眼后面的女人,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休息一下吧。”

    顾三爷是从来不喜明桥这个女人的,甚至到了厌恶的程度,这个女人简直是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薄待丈夫,苛待亲子,虽然听府里的人说她落水之后变了不少,但谁知道她是不是心里计算着什么阴谋?

    “谢谢三叔。”

    元锡放下弓箭,一路小跑着走向明桥,“母亲。”

    “哎,宝贝儿子。”明桥一把将他抱住了,孩子身上有股淡淡的松香味,她病这两三天,都尽量避着元锡,今早又直接去了宝华寺,明桥简直想死他了。

    “锡儿继续练吧,母亲在旁边看着,等锡儿练完咱们一起回去吃饭。”旁边的顾三爷看着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听说她溺水是顾三爷救的她。

    明桥原本还想着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但顾三爷一看就不想让她靠近的样子,离得远远的,明桥也没有热脸贴别人冷屁股的爱好,干脆就直接不理他了。

    “好。”

    明桥在石桌坐下,就在旁边等着。

    元锡又练了好一会,眼看着日落西山,顾三爷才让元锡回去了。

    母子俩手牵着手,明桥本来想抱着他走的,但元锡死活不让,明桥只能放弃了,她本来还想说趁着现在她还能抱得起元锡多抱抱呢。

    晚饭是他们母子两人吃的,顾明翊没过来,吃过晚饭,明桥抱着元锡看书,桌子上摆着热乎乎的牛乳茶。

    “少夫人,照着您的吩咐,明月布庄已经闭门停业了。”

    明桥现在手底下也没什么可以用的人,就还让原来的管事继续管,照着她的吩咐做,每个月除了固定的月钱,盈利后,还会给他分成。

    明桥在说这些也没避着元锡,对于她儿子,没什么好隐瞒的,不过不要让府里人知道太多就是了。

    “大概要多久能照着我的图纸装修好?”

    “掌柜的说,最快要一个月后了。”

    明桥点点头,一个月还好,属于她能接受的范围内。

    “等到时候装修好了,母亲带锡儿过去玩。”明桥揉了揉孩子的脸。

    “好。”

    秦若昕看了眼还算平坦的小腹,眸中神色复杂。

    戌时的时候,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丫鬟给她打着伞,“姑娘,已经打探好了,二少爷正在回来的路上,只要咱们在这里等着,总能见到二少爷人的。”

    丫鬟欲言又止,“姑娘,下个月就是您和安郡王的婚期了。”

    秦若昕握着手,又长又尖的指甲插进掌心,她怎么会不知道,下个月就是她和安郡王的婚期。

    只是……她不甘心啊,那样一个平庸的男人,花天酒地,脑满肠肥,妻妾成群,秦若昕看到他那张脸就想吐。

    秦若昕真恨自己守不住一时寂寞,轻易的将身子给了那个随从,害自己现在落得这般境地。

    而且她从小身体就不好,大夫说要是打了这个孩子,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了,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女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姑娘,二少爷过来了。”

    秦若昕让丫鬟把伞收了,细雨落在脸上,打湿了鬓边发丝,看起来很是楚楚可怜。

    “二表哥……”

    顾明翊正撑着伞,冷着脸后退了一步,“什么事?”

    秦若昕是林氏娘家姐姐的女儿,她一家遭了难,从小就在顾国公府养大的,顾明翊跟她并不熟。

    “表哥,我不想嫁给安郡王了,我心悦你……”秦若昕说着,眼泪忍不住掉下来,和雨水混在一起。

    “表哥,你收了我吧,我愿意给你做妾。”秦若昕给他跪下,苦苦哀求,“我以后一定听二表嫂的话,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表哥,我求求你……”

    她害怕那陌生的安郡王府,她一想到那安郡王,就觉得人生一片昏暗。

    顾明翊平静道,“不需要。”

    “你还是早点回去吧,淋雨,对孩子不好。”

    秦若昕的手指颤了下,一脸震惊,他怎么会知道?

    说完,顾明翊不再看她,撑着伞往竹菱院的方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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