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由远即近。
众人纷纷朝门口望去,便见贺深和舒樱出现在了门口,舒樱全身包裹得严实,她本来没想跑,可进了医院的门,就由不得自己了。
她也怕,会赶不上这最后一面。
到了门口,舒樱缓缓将头上的围巾接下来,露出了脸。
牧州看到她,瞳孔睁开,挣扎着就要起身,可这次却怎么也起不来了,喻城衍想要扶老师起身,舒樱却道:“躺着吧。”
南浔给舒樱让出位子,让她走近些。
舒樱却没有靠近,只是站在一步之外的地方,静静地端详着躺在病床上的、苍老的男人,她的亲生父亲。
印象中,母亲只跟她提过一次,是她自己问的。
从小她就在左邻右舍的嘴巴里得知自己并非是郭家女,“那么我的亲生父亲是谁?他为什么不来接我们,要把我们留在这里?”
母亲只是温柔又哀伤地看着她,描摹着她的眼睛,告诉她,她的亲生父亲是个外乡人,模样英俊,才华横溢,会画画,且画得很好。
舒樱小时候挨了打,受了委屈,也会在心里想象着她的亲生父亲有一天会从天而降,救她脱离苦海,离开小镇,过上好日子。
可无论她怎么想,他都不曾出现过,直到母亲死,他都没有出现。
后来舒樱就把他忘了,因为她知道,没有人会来救她,她只能自己救自己,哪怕后来有了钱有了一定的资源,她也没想过去找亲爹。
小时候想要而不得,长大了就不再想那些虚无缥缈的事了。
她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亲爹了,没想到他又出现了。
“小舒……”牧州虚弱地唤出她的名字。
舒樱一脸淡漠地望着他,“你又要离开我了,是吗?”
牧州枯黄的脸淌下泪,他粗喘着,“我对不起……对不起阿水,对不起你……”
阿水。
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人叫过这个名字了。
舒樱想起母亲,她那短命而可怜的母亲,眼睛里才有了波澜。
她看着牧州朝她伸出的手,以及那悲恸的、挣扎的脸庞,终于走了过去,却没有握他的手,而是站在床边,没什么情绪地道:
“我妈她,从来没说过你一句不是。她没有怪过你。她说,你给了她一生从未有过的欢愉和幸福,她感谢你,也……不后悔。”
牧州轻轻合上了眼眸,一行清泪顺着眼睑滑下,伸着的手“啪嗒”垂了下去,嘴唇翕动了两下,不知最终喊的是“阿水”还是“闺女”。
牧州终究还是走了。
他没有等到亲生闺女亲口喊出的一声“父亲”,却等到了年少姑娘的一句“不后悔”,也可以瞑目,无憾地去了。
丧事还是喻城衍这个当学生的给办的,并没有大张旗鼓,悄悄给办了,毕竟牧州在‘某些人’的眼里,已经是埋入黄土的人了。
没必要再折腾一次。
顾芳将舒樱带到自己的住处,给她看牧州生前留下的画。
他的画大多被画廊和画室收走了,或许别的画家是死后才有的名,但牧州决计不是,他是好几个国际知名画廊和画室的签约画家,一幅作品价值连城,作伪的功夫更是炉火纯青,不然也不会被肖恩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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