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温屿的记忆里,跟戚舟成一起上下学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种习惯,有时候是温屿在等他,有时候是戚舟成先到他家楼下。

    没有谁约定过谁,但就是这样墨守成规了。

    路上也没什么话,往往都是一路寂静,那为什么还要一起走?温屿也说不清楚,只是当他回过神的时候,两个人就已经这样很久很久了。

    上了高中以后,两个人分到了一个班,温屿与戚舟成的成绩总是不相上下,那时候经常有借着问题目来靠近他俩的女生,也有些男生在背地里开设“赌场”,赌这次考试哪个会是第一,输的那方需要满足赢的那方一个条件,所以每每考试出成绩后,总会在校外的烧烤摊上看到一群熟悉的身影在互相叫嚷着请客。

    那天放学后,温屿照例去泡了会儿学校的图书馆,高中图书馆的书籍远比初中的丰富,温屿待的时间便更长一些。

    温屿看书的时候,戚舟成便会坐在他对面跟他一起看,两个人看的书籍类型不太一样,戚舟成偏理科财经管理类,温屿则喜欢叙事性强的文学类。

    当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也消失在地平线后,图书管理处的老大爷便会打着手电来赶人,虽然基本上每次都是主要赶他们两人。

    回家路上,气氛照常沉默,温屿觉得今日的戚舟成走得格外慢。

    锦辉大桥是他们回家的必经之路,也是卫海市的一大热门打卡景点,竖琴式设计的斜拉桥颇具艺术气息,桥面开设了两侧行人道路,夜晚点缀其上的华灯依次亮起,初夏的夜风吹过桥面,头顶是璀璨星空,脚下是粼粼江面,两岸的繁华夜景生生不息。

    温屿走到桥中央,回身去看离自己有些距离的戚舟成,按理来说,这条路他们走了无数遍了,再好看的夜景也都变得习以为常了。

    戚舟成慢慢走着,像是在看夜景,实际却是在看不远处的那个少年,他就那么望过去,少年的白衬衫在夜风中鼓动翻飞,对岸斑斓的霓虹灯火模糊了一切光景,那个少年就那么安静地等在那里,等着他。

    “温屿。”戚舟成走到温屿面前,心下躁动着的情绪似乎快要按捺不住了,他最后只是说,“这次期末考,打个赌吗?”

    温屿没作声,不太明白戚舟成的意思。

    “年级第一,赌我还是你。”

    “为什么?”

    “输的人要答应对方一个条件。”

    这话让温屿有些意外,戚舟成不像是会对这种感兴趣的人。

    “你想要什么?”

    戚舟成没有立马回答,他眺望着远处近乎与江面融合的地平线,静默片刻后开口:“你先回答我,赌不赌。”

    “先说条件。”

    温屿等了会儿,但对方依旧没有回答。

    “不赌。走了。”

    温屿作势要走,身后的戚舟成终于问道:“文理分科,选好了吗?”

    “为了这个?”温屿停下脚步,回头去看戚舟成,“你可以直接问我的。”

    戚舟成再次沉默,吹过桥面的夜风刮乱了他的发丝,夜幕似乎更加深沉了。

    “文科。”

    早有预料的答案,戚舟成抿了抿唇:“以你的成绩,怎么不选理科?”

    桥面上来往的车辆不息,车灯快速照过桥梁,像是投射下了光怪陆离的画面,温屿注视着他们驶向远方,最终消失在大桥的两端。

    温屿没有回答,反问道:“高考志愿,你想好了吗?”

    卫海市的几所著名大学是排在国内数一数二的重点高校,不少人挤破了头想考进卫海,戚舟成以为大学留在卫海是不言自明的事,但温屿现在的问题让他忽然意识到,温屿不想留在这里,眼前这个人像是要断了线的风筝,正准备飞往他抓不住的远方。

    猜想萌生后,戚舟成的内心瞬间悬空了,他顾不上其他:“你不想留在卫海?”

    “走了,很晚了。”依旧没有正面回答。

    温屿第一次觉得锦辉大桥居然有那么长,长到他似乎走不到尽头一般。戚舟成快步追上来,拽住了温屿的手腕。

    “你想去哪里?”

    大抵戚舟成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声音里有了些异样的情绪,温屿对上他的视线,目光平静:“我想去哪里,很重要吗?跟你没有关系吧。”

    少年的话冷情淡漠,戚舟成却紧拽着对方不松手。

    “松手。”温屿面色终于浮上一丝不悦。

    “温屿。”戚舟成的声音低哑,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跟我打个赌吧,就这一次。”

    四周喧嚣,他们之间静默着僵持了很久很久。

    温屿终于松了口:“好。”

    温家别墅。

    温屿开门进去时,屋内依旧如往常一样漆黑一片,钟点阿姨做好的晚饭已经凉透,家里没有一丝人气。

    温兆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回过家了,而方慕也在最近几年间变得越来越沉默,如今每天将自己关在房间,午夜梦回,温屿总能听到母亲的低泣。

    在旁人看来,这不过就是豪门婚姻感情的破灭,可如果,这场婚姻至始至终都没有感情这一说呢?

    温屿的母亲所在的方家,说不上有多大,在卫海也只能算是小有资产。方慕自小与覃家少爷覃朗轩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覃家主营金融业务,方家在卫海有几间会计事务所,所以两家多有往来,在方慕毕业后,两家顺利成章地定下了婚约。

    温兆华与方慕的初遇,是在一场酒会上,主办方正是温家。这两年国内经济形势动荡,方家与覃家经营多年的产业在时代的背景下几乎摇摇欲坠,方家别无他法,只得尝试着来寻求温家的融资。

    温兆华起初并没有注意到方慕,甚至他都完全不想应付方氏企业,毕竟对方规模跟温家相比还是太小了,垂危的蚂蚁已经丧失了自身价值又如何能寻求援助?

    面对方家给出的合作方案,他喊来了助理处理后续,借口有事准备先行离开,有些东西面子上做足也就够了,方慕便是在那样的场合下拦住了即将离开的温兆华。

    方慕长相温雅清秀,气质出众,即便站在温兆华面前矮了些许,她也是举止落落大方,不卑不吭地争取着温兆华给她一个讲解的机会。

    烂熟于心的合作方案她脱口而出,关于两家合作的影响面、收益分析、风险评估等等她都给出了完整的答案,期间温兆华不时抛出些难题,方慕也都一一解答。

    温兆华很欣赏她,最初的接触只是为了满足他对她的好奇。可随着时间的深入,温兆华想要的不再是停留在表面的合作关系,他开始企图深入她的生活。

    方慕从始至终一直想与温兆华保持距离,却碍于对方身份又不得不应承着,她不想得罪温氏集团的总裁,若是导致好不容易得来的合作关系破裂,那恐怕方家便会真的倒塌。

    后来便是常人所能想到的各种巧取豪夺、机关算尽、威胁利用,温兆华为了解除方慕的婚约,甚至暗中推波助澜,覃家账面不平的问题终于暴露,经过调查后,覃家父子锒铛入狱。

    最终温兆华达到了他的目的,婚礼当日,方慕穿得美艳动人,方爸握着方慕的手,将她交出去的那刻,她的这一生便永远被囚在了温家的牢笼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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