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怀表一事,两人算是结仇了。徐思鹤总想寻林皓尘的错处,奈何对方早出晚归,在府里的时间太少。
这两日他听闻府里的下人都赞林皓尘厉害,守住了书局的擂台,他更是气不顺了。今日在外遇到,便想奚落一番。
“大公子”林光宗和林耀祖起身叫道,他们在侯府的学堂读书,与徐思鹤有同窗之名,夹在他和林皓尘之间,颇有些尴尬。
谢京海倒没有这层顾虑,他瞥了一眼徐思鹤,嗤笑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说什么呢?嘴巴放干净点!”徐思鹤的跟班怒道。
林皓尘不理他,转头对上茶的小二说道:“小二,上一盘象牙来。”
那小二愣了一下,笑道:“客官,您说笑了,象牙能吃吗?”
“可不就是说笑嘛,偏偏有些狗听不懂玩笑话,只会乱吠。”林皓尘说完,举起杯子细嗅茶香,一派闲适。
“哈哈哈……”谢京海拍桌大笑,他觉得尘哥越来越促狭了。连一向端方的林二叔都忍不住笑了。
徐思鹤见出了丑,扭头狠狠的瞪了跟班一眼。
那跟班涨红了脸,气急说道:“姓林的,你别忘了,你还住在徐家,你们一家子上门打秋风,还对主人不敬。”
其实他也是徐思鹤的远房表亲,好不容易攀上关系,在侯府借读学堂,再想住宿却是不能了。
一旁的徐思鹤听他这么说,暗暗点头,此话若是自己说出来,未免显得小气。由旁人来撕开这层纱,正好教教林皓尘怎么做人。
林皓尘喝下一口茶,才不紧不慢的道:“主子都没出声,狗倒先叫起来,等下记得求你主子赏块骨头。”话毕,他缓缓给自己倒茶。
那跟班恼羞成怒,冲上来要打人。林皓尘举起胳膊,用茶壶挡住他的拳头,顺势将手中的茶壶朝徐思鹤飞去。
徐思鹤伸手推开茶壶,然而躲避不及,袖子还是湿了。“砰”的一声,茶壶应声落在地上。
大堂的人都看向他们这里,徐思鹤的脸红了又黑,指着林皓尘,正欲说话。
林皓尘直视他,高声说道:“徐大公子,你的跟班打翻了茶壶,你也要怪罪于我吗?”他特意重重的说“也”字,委屈之情溢于言表。
随即,他拱手道:“德阳侯府门槛高贵,我们这样的穷亲戚原不该上门,以至于大过年的还被人指着鼻子说打秋风。徐大公子放心,我们明日就搬走,不敢高攀侯府。”
说罢,林皓尘拉着呆愣的林二叔走出飘香楼,谢京海他们也跟在身后。
刚走出酒楼,二叔就停下来急忙问他:“尘哥儿,我们真的要搬走吗?徐思鹤虽然有些过分,我们寄人篱下,能忍则忍吧……”
林皓尘直视他的眼睛,打断他道:“二叔,你别骗自己了,只是徐思鹤过分吗?我们住进侯府不到一个月,就接二连三的发生这么多事。除了姐姐,侯府从上到下都看轻我们。”
他本来打定主意,过完年后再搬,和和气气的搬出来,给侯府留个体面,也算是全了亲戚情分。偏徐思鹤一再挑衅,就怨不得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难堪了。
林皓尘想到原书文案中,姐姐“下场凄惨”,越发觉得侯府靠不住,不然怎么会看着姐姐受苦。于是,索性也不在意这微薄的亲戚情分了,临时决定明日就搬走。
林二叔听他这么说,也觉得住侯府确实不自在,但是,“搬出来抛费不少,你奶奶……”
“二叔,你忘了,我刚赢得三百两,还有印书的分成,我们绝不动用奶奶给的钱。”林皓尘拍着荷包道。
“可那是你的钱,应留着你日后娶媳妇……”林二叔不想用侄子挣的钱。
林皓尘闻言笑了,算上今年自己也才十四岁,二叔想得倒长远。他是打定主意,不考上状元不成家,省得娶回来又冷落人家。
他边走边回头说道:“走啦,二叔,不要婆婆妈妈的,我们是一家人。”真好,他这辈子有这么多为他着想的家人。
“小心!”一个不慎,林皓尘撞到了一个少年公子,他急忙停下道歉,“对不起!”
对方惊讶的道:“徐大公子,你……”
“徐大公子在里面,你进去找他吧。”听闻找徐思鹤,林皓尘以为他也是徐思鹤那伙的人,便不客气的走了。
“哎,你别走啊,我是来找你的……”那公子说道,可惜他的声音淹没在了商贩的吆喝叫卖声中。
他转头问身旁的小厮,“怎么回事?那日在街上救人的不是他吗?”
原来他正是那日在马车上围观林皓尘街头救人的公子周易学,他原随父亲离京,月前才回京城,见林皓尘古道热肠,又临危不乱,便起了结交之意,遂命小厮去打听。
此时,小厮也摸不着头脑,“那位公子乘坐的是德阳侯府的马车,我打听过了,侯府里年纪相当,且相貌堂堂的就只有徐大公子。”
周易学闻言失笑了,小厮还算忠心,偏还有些鲁钝,他说道:“你也太草率了,马车里也可能坐的是他们的亲戚,或者客人,你就只能想到他们府上的公子?”
小厮羞愧低下头,说道:“小的错了!世子,那我们还去飘香楼吗?”
原来他们来飘香楼是因为,陈国公府的嫡孙陈炜玉相邀。周易学本不想来,但听说徐思鹤也在,便出来走一趟。
现今,发觉那人不是徐思鹤,不知……
“无妨,进去吧。”周易学道。既然自己回到京城了,迟早都会和圈子里的人碰面,今日就一并见了吧。
他们刚走进酒楼,就迎面遇上今日组局的主人陈炜玉。对方看到他,高兴的道:“易学,你可算出来了,今日咱们玩个痛快。”
周易学淡笑道:“大过年的,我不方便在外多逗留,今日略聚一聚。”
陈炜玉闻言也不恼,搭着他的肩膀去二楼包间。徐思鹤跟在他们身后,看两人如此亲密,向另一个侯府的公子问道:“那人是谁?炜玉和他如此亲近,我竟没见过。”
那人小声的说道:“不怪你认不出,周易学是大长公主的独子,自从五年前长公主去世后,他便随驸马住在道观,近日才回京。”
徐思鹤闻之,精神一震,满朝的人无不知道长公主是太后的亲女儿,皇上的同胞姐姐。长公主因病去世后,她的独子周易学可谓是太后和皇上心尖上的人,获封世子之位。
想到此,徐思鹤不禁加快脚步,然而等他到达包间时,周易学身边的位置已有人坐了。他只好隔着几个位置坐下。
周易学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在酒楼外遇见几个人,和我们一般大,我还以为他们也是来参加聚会的。”
席上立马有知情人说道:“那应该是德阳候府的亲戚,听说连赢了三日中原书局的擂台赛,叫林……林……”
“林皓尘”徐思鹤接口道,“我四婶的弟弟,他父母都没了,来投奔我们侯府。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岂会去守甚么擂台?没得丢家族的脸面。”
“他能守住三日的擂台,也算聪明过人……”另有一人说道。
徐思鹤一听就不服气,撇嘴打断对方:“他哪里有什么才思,不过是侥幸罢了。他给自己屋子写的春联俗不可耐。你们听听:一帆风顺年年好,万事如意步步高。这是读书人写的对联吗?”
他见众人感兴趣,又接着道:“你们不知道,他刚来我们侯府的时候,去学堂第一天就被夫子嫌弃……”
说着,他把林皓尘那“林忘忘”外号的说了一遍,众人听了,笑做一团。徐思鹤觑见周易学也在轻笑,遂添油加醋将林皓尘送蜡烛的事情也说了。
陈炜玉捂着肚子笑道:“思鹤,你们家这亲戚也是个妙人。”
“他在我们府里做了不少二愣子的事,罢了罢了,不提他了。我们今日可是来给周世子接风洗尘的,我敬周世子一杯。”
徐思鹤举起酒杯要敬周易学,对方却道:“长辈管得严,不便饮酒,我以茶代酒敬大家一杯。”
于是,众人都举起茶杯,识趣的说道:“以茶敬酒好,是该听长辈的。”废话,周易学口中的长辈不是太后就是皇上,他们敢不听吗?
徐思鹤只得尴尬的放下酒杯,待他再举起茶杯,众人都已喝完了,他只好讪讪的独自灌了一杯茶。
他搜肠刮肚正想话题时,周易学站起来道:“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大家随意。”徐思鹤只好站起来,和众人一同目送周易学离开。
周易学走到楼下,对小厮道:“你再去打听刚才他们说的林皓尘,这次不要弄错了。”
…………
林皓尘一行人离开飘香楼后,谢京海说道:“尘哥,大过年的不好找房子,不如……”
“我们自去客栈住,待过了初七去牙行寻便是了。”林皓尘截断谢京海的话,他不想去段府打扰他们。
谢京海急忙道:“你们住客栈还不如住我外祖父家呢,他还要好几天才回来,院子也有空房,你们正好去帮他守院子,免得遭了盗贼。”他绞尽脑汁的想理由。其实天子脚下,盗贼哪里敢犯案?
林皓尘见此,遂不再推辞。谢京海乐道:“我明日在雨花胡同等你们。”
待回到侯府,林二叔想去和林媛云说搬家的事。林皓尘想要先斩后奏,于是阻止道:“二叔,夜深了,不如明早再说吧,我去跟姐姐说。”
次日,用过早饭,林皓尘吩咐徐竹和李嬷嬷他们收拾行李,自己前往清风院。
走到清风院的正房,却听到世子夫人高氏在里面说道:“四弟妹,你弟弟大过年的要搬出侯府,旁人会怎样看侯府?你叔叔和弟弟四人,在侯府住了一个月,我们帮扶亲戚,还帮出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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