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井知笑的心情是180码。
如果不是系着安全带，也没开车窗，她觉得自己的心肝都要随风飞出车去。
她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路景，慢慢调整着呼吸。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以后，知笑明显感觉到状态在飞快好转。
其实知笑头部的伤势并不算太严重，毕竟和炸弹硬碰硬这种头铁的事情，再给她200条命她也不会去犯险。
只不过因为身上还存在多处擦伤，再加上记忆缺失导致的混乱，才使知笑在刚恢复意识的那一段时间里异常痛苦。
能够恢复过来，还真该感谢她曾经受过的各种训练……
虽然加入组织前的她到底在哪儿干什么还不得而知，但知笑非常肯定，自己的能力并不是由黑衣组织教育出来的。
等到视野变得清晰，知笑才总算看清了他们所处的情况。她眯起眼睛看向副驾驶一侧的后视镜，从中映出了她自己的样子。
头上缠绕的一圈殷血纱布盖住了她几乎整个额头，波本在给她包扎的时候应该是替她整理过头发，被撩到一边的黑色刘海上虽然凝固着一些干涸的血迹，但和她伤口应有的出血量相比显得非常干净。
知笑对着后视镜里的自己眨眨眼，后视镜里的人便也眨了眨漂亮的紫色眼睛。
脸上虽然带了些病态的苍白，但隐约还能看见一丝血色。
她移动视线，透过后视镜缓缓望向身后正专心于摆脱跟踪的金发男人。
波本和知笑明显是在加入组织后才认识的，虽然平日私下里有过寥寥数语的交流，但共同出任务还是第一次。
至于她和苏格兰，也是同样的关系。
知笑对波本和苏格兰非常了解，但表面上却只能装作不太熟悉的新同事。
这次小组任务，也是组织安排的一次测试——用于评估他们在实战中的合作和应变能力。
要是万一搞砸了，那等待他们的就不是组织敞开的大门，而是拦路的“垃圾清理工”了。
波本脚下踩着油门，脸上的表情丝毫不放松。
他微微偏过头，想要从另一侧的后视镜里确认跟踪他们的车辆的状况。
瞥过的瞬间，知笑和波本的视线在镜中相遇，又立刻错开。波本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娴熟地转动方向盘绕过前一辆物流货车，继续着仿佛没有止境的超车变道。
知笑顺着波本刚才的视线向车身后方看去，尾随他们的车辆根本没有多做掩饰，大概是察觉到自己的跟踪已经暴露，两辆车一左一右紧随其后。
“你觉得那会是谁？”
她冷不丁开口问道。
波本挑眉，对知笑突然出声的行为有一瞬的惊讶。
他知道知笑此刻还在注意着后视镜里的状况，便没有特意转过头去看她。
“大概能猜到。多半是刚才被我们截胡了的那帮人吧。”
知笑抿唇。
波本的猜测和她一样。倒不如说，似乎也没有其他可能性。
没错，他们三人的任务，正是去其他地下组织的秘密交易横插一脚，将本该属于组织的一批货物截回来。
要说本属于组织的货物为什么会落到别人手上，知笑只记得给他们发布任务的联络员学着琴酒的语气冷哼了一声：“有几只老鼠以为背着组织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就能拿到好处，转手把我们的货卖给了别人。”
而他口中的“别人”，那些从背叛组织的老鼠手上买下这批货物的家伙，恐怕就是现在不明状况还屁颠屁颠追在波本的车后面的那几个冤大头了。
那帮老鼠妄想黑吃黑，被摆了一道还打算破罐子破摔把组织卖了……
能不自量力到这种程度，知笑还是挺佩服的。
“真是够烦人的。”她低声骂了一句。
本以为波本不会搭理她，却没想到金发男人沉吟道：“……是啊。”
知笑不禁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
“你在担心苏格兰吗？”
也难怪，波本在撤退前一定检查过现场，确认过在场的老鼠都被消灭以后才把善后工作交给苏格兰一个人的。但眼下若不是有躲在暗处的叛徒把情报透露给那帮倒霉鬼……
知笑对他们这个临时小队里的每个人都相当有信心，他们都不是会在现场留下痕迹的人——哪怕她自己在撤离前陷入昏迷，波本也会在带她离开前料理好。
但现在……
虽然知笑丝毫不怀疑苏格兰的能力，但节外生枝总不是件好事。
别说波本，啊不，降谷零这个好友会担心，就连她这个普通同事都不免有些不安。
果然，波本并没有否认。
只不过，他还是给自己找了个非常充分的理由。
“如果他出了什么事，上面对我和你的评价恐怕也会下降。你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发生吧？”
他说得理直气壮，好像恨不得把知笑也拉下水一样。
知笑忍不住揶揄：“我怎么记得你和他关系不错？”
“有些共同话题罢了。”这个话题被他随口一堵，就轻飘飘地带了过去。
嗯嗯，懂的，她都懂的！
知笑点头如捣蒜。
波本莫名其妙，只得分心来瞥她一眼：“你不会忘了你头上有伤吧？撞成这样肯定有轻微脑震荡，再晃出问题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知笑捂嘴干咳一声。
为了掩饰尴尬，同时证明自己其实没那么虚弱，她按下车窗，打算帮波本把后面两个跟屁虫甩掉。
天色已经是傍晚，他们走的这条道上车辆并不多。为了利用高架的地形甩开跟踪，波本已经多走了两个闸口。
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知笑凭借记忆摸索了一下随身携带的道具。
对方追到现在都没有开木仓，不管是出于公共安全考量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如果知笑他们这边率先来硬的，那多少有点不讲武德了——至少知笑自己是这么想的。
不过，波本到现在迟迟不动木仓，想必也是因为有同样的考虑。
真是正义的□□！森井知笑心叹。
这种事要是被组织里其他成员知道了，难免被嘲讽一通。
摸了半天都没摸出手电，知笑撇嘴，随即将目光投向副驾驶座位前的储物格。
余光瞧见知笑仿若入无人之境一般拉开他车上的储物格，波本抽了抽嘴角。
幸好没在车里放什么可疑的东西。
“乱动别人东西可不好。”他提醒了一句。
“队友嘛，要共患难的。”知笑头也不抬，“好物共享一下，谢谢你。”
波本：“……”
波本车上的储物格就像个小型百宝箱，各种小工具一应俱全——和其他东西比起来，应急手电筒反而是最大的那个。
见知笑轻车熟路地掏出手电筒，还在手里掂量了两下，波本立刻心领神会。
不对，是他想的那样吗？
这个结论下得有些过于轻易，波本一时间竟然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希望他的理解没有问题。嗯，一定是那样没错。
森井知笑当然不知道波本的内心戏，但她本能地对波本的理解能力充满了信心。
如知笑所料，波本没有再变道，这给了她足够的时间。
从后视镜里确认了身后两辆车的位置，其中一辆与他们在同一根车道，另一辆则行驶在左后方。
眼看前面就是一个急弯道，知笑解开安全带，身子□□，一条小腿蹬上了座椅，紧握着手电蓄势待发。
此刻的她完全不像头部受创的伤员，由于精神高度集中，她甚至忽略了从肢体各处传来的疼痛。
先解决左面那个。
她相信波本的判断。
“就是现在！”
随着波本一声信号，森井知笑猛地将小半个身子探出车外，用力向着左后方车主驾驶侧的挡风玻璃掷出一枚硬币。
驾驶座上看不清面孔的人被突然飞来的物体惊得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也因此，他的重心有了一刹那的偏移。
对知笑来说，这样的破绽已经足够了。
她趁机将打开到最大功率的应急手电迅速对准了左后方车辆驾驶座的位置。
一道耀眼的光束穿透黄昏，笔直地捅了过去。
后面车里的人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击架势，就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刺花了眼。
满意地看着那辆车歪歪扭扭地挣扎了两秒后在弯道失控，笔直冲上护栏，知笑迅速把头缩回车里平复了一下呼吸。
“下一个！”知笑握拳给自己打气。
“如法炮制？”波本问。
“答对了。”她像是想到什么，露出一个浅浅的坏笑，“火力全开！”
波本没懂所谓的“火力全开”是指什么，但他还是立刻把住方向盘，与剩下的一辆车形成斜前后的位置关系。
前方还有一个弯，但后方车里的人明显有了前车之鉴，为了不再处于被动地位，已经开始提速想要追上来。
要是被追上的话，保不准对方会进行射击……波本猛然意识到情况并不乐观，不禁咬牙。
什么火力全开，这明明是引火烧身！
而且照这样下去，他们会被逼到空间狭小的弯道内弧，而行驶在外弧车道的敌人更占优势。
后面的其他车辆已经因为侧翻的前一辆车而被挡在了上一个弯道口，既然如此，就只有看准对方变道逼过来的时机突然减速，骗敌人自己去撞护栏……
如果对方选择直接开木仓，霞多丽必定是第一个靶子，但她身上现在应该没有木仓，自己也没有把握能在极速过弯的同时越过霞多丽朝对方射击……
电光火石间，饶是波本也只来得及考虑两种可能的情况。
而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把所有的不利因素加在一起，被对方追平、被逼进弯道内侧来不及脱身、对方选择开木仓，并且第一个目标是离他们最近的霞多丽，而霞多丽恰好没能躲过——
那他就不得不牺牲霞多丽。
波本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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