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亭和筱儿才刚死,你们就在这里商量遗产该怎么分,你们!你们就不怕适亭和筱儿,活过来找你们算账吗?!”

    “表姑妈,瞧您这话说的,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个?我们就在这商量怎么了?不商量出个结果来,我那一整天操心这操心那的堂哥堂嫂会走的安心?您老就别瞎掺和了,放心,就算你儿子现在不在,也不会少了他的。”

    “你们——你们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还说我们胡说八道,表姑妈,我们敬你是个长辈,才没把话说的太难听。真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在拖延时间,等你儿子回来?”

    “行了快闭嘴吧,澜约来了。”有人低声说。

    听到“澜约”两个字,他们猛地噤声。堂前明亮处,站在一个穿着对襟小袄儿的小姑娘。她抿唇站在那,身后连绵的、深远的老山,山顶还细微地铺着一层洁白的雪。但那雪只把那青翠衬托得更加苍劲。老山仿佛一棵巨大的古树,绵延千年,屹立不倒。

    “小侄女怎么来了?天那么冷,可别着凉了。”一个长辈忽然笑着说。

    但是那个穿着对襟小袄儿的小姑娘没有理她,她只是简单地说:“第七天了,该发丧了。不管你们还有什么理由,我都不会再同意。必须发丧。我爸爸妈妈得入土为安。”

    那些长辈们的脸色刷的变了,他们的后面,两座棺椁正停靠在灵堂前。每一座棺椁都打的很漂亮,只是里面的人,都还是四肢躯干都完完全全的人,根本没有火葬罢了。

    这在他们现代是违法的。

    可对祖宅坐落于深山老林,多少还喜欢些歪门邪道的季家来说,却没有那么多顾忌。只要避开那些人,有谁知道呢?

    但是他们要避开他们,却没必要避开季家人。因此,季家的两个大财主一死,那些姓季的,无论能不能真正和死者扯上关系,只要是有钱有势的,都一窝蜂地涌来了。连那些没钱没势的,都畏缩地挤在最外圈,思索着怎么才能分一杯羹。

    但对遗产有处置权的,只有那个站在门口,穿着对襟小袄儿的小姑娘。

    “澜约啊,”有人轻柔地说,唯恐吓到这位突然坐拥千亿家产的小继承人,自己就分不到钱了。他说:“将爸爸妈妈下葬了之后,你打算住在哪呢?”

    小姑娘抬起那双黑似浓夜的眼睛,嗓音冷淡:“我住在哪,和你没关系。”

    那人强笑着:“怎么会没关系……”

    “我不认识你。”

    “那只是因为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澜约你还太小,所以不记得而已。我和你爸爸,尽管亲戚关系已经远了,但我们是好朋友,特别要好的朋友……”

    “你是谁的好朋友跟我没关系,我只知道我不认识你。”小姑娘依然镇静,“所以,我跟谁住也跟你没关系。我只会选择我认识的人,在他们家住。不然谁知道你会对我一个孤儿做什么?”

    “就是啊,季尚城,你跟适亭又没关系,就算你想争夺澜约的抚养权,你也不配。”

    “澜约啊,跟表姑妈住在一起怎么样?表姑妈一定会很疼很疼你的,什么好吃的都给你。”

    “澜约,别听他的。跟堂叔住,堂叔家有两个姐姐呢,你可以和她们一起玩。”

    “这都什么跟什么?你们到底要不要点脸?澜约,别听他们的,到婶婶家来,婶婶看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的很。让婶婶照顾你。”

    “表嫂,你这就过分了吧!哪有你这样的,说好的大家……”

    “季遥散!你再胡咧咧两句,老娘撕了你的嘴信不信!”

    ……

    灵堂很快就跟菜市场一样,喧闹得能把灵堂的屋顶掀翻。可不管这群“亲戚”怎么闹腾,那个小姑娘都无动于衷。一直到他们终于想起来,他们在那里争得再面红耳赤也没用,还是要询问她的意见,于是纷纷来问小姑娘,她也没有马上说出她的属意人选。

    “先发丧。”她执着地说。

    ……

    “你讲这些,跟我没关系吧?”西弗勒斯越听越不对劲,“西维亚,你别编故事。”

    “我没有编故事。这就是我做的预言梦里的其中一个内容。”西维亚毫无心理负担地把“季澜约”这个身份,推到了预言梦的主人公身上,“你知道澜约·季为什么没有生气吗?即使她听到了那群亲戚的有商有量,即使她知道了那群亲戚的丑恶嘴脸?”

    “为什么?”西弗勒斯的好奇心迫使他即使不相信,也问了下去。

    “因为,她的父母以你为救赎。而她——在她的父母逝世以后,没过多久,也以你为救赎。”西维亚闭上眼。

    “你觉得我会相信这么一个无厘头的理由?西维亚,你下一秒是不是要说,在你的梦里,澜约·季就是你,你就是澜约·季?”西弗勒斯似乎生气了。当然,他只是生气于西维亚说好了要告诉他真相,可最后告诉他的却是这样一个似是而非的故事。

    西维亚睁开眼,黑色的眼睛里洋溢着斯莱特林独有的圆滑的笑意:“我可没有那么说,西弗勒斯。这都是你的猜测。尽管,它非常合理。”

    “那你就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西弗勒斯深深地皱起眉。

    “可我不能说的再详细了。尽管那是梦,可它也是预言梦。”西维亚勾着嘴角,“不然这样,我可以告诉你更简略的一版,可信不信,只能由你了。”

    西弗勒斯微微眯起眼,好久,他才点了下头。

    “那个叫澜约·季的小姑娘,她给自己选择了一条群狼环伺的路。她在不同的家庭,被不同的长辈以暂时抚养的名义收留,再以不同的名义被敲/诈、勒/索去了一些财产,少则几千英镑,多则几万英镑。之所以只有那么点不是因为她聪明,而只是因为她被限制了自己处理遗产的能力。”

    “每一个灰心的时刻,每一个丧气的时刻,她想到的只有你,还有其他一些人……是你和他们给了她继续努力的勇气,尤其是你,西弗勒斯,你不会想到你有多么出色。”

    “你是她的父母在迷茫时的救赎,你教会了他们如何走出黑暗寻找内心的光明,她是从小听着你的故事长大的。你的性格在她的父母的剖析下,让她对你有着比对其他任何人更深的了解。再加上后来的经历——”

    “如果说她的父母通过你找到了去往光明的路径,那么她,就是通过你,找到了如何在逆境跌滚打爬,逼自己一点点站起来,走下去,走的比任何人更努力、更嚣张,即使自己的处境卑微绝望到了极点,也绝对不会对敌人说一声‘投降’的能力——你是她的救赎。千真万确,绝无假话。”

    西弗勒斯看着眼前似乎一下子燃起信念光芒的小姑娘,好久都不能发出声音。

    “你……”

    那种名叫“信念”的光芒消失了。西维亚转过头来,朝他笑了笑:“所以你真的不用怀疑,我为什么一定要对你好。”

    “澜约·季……是你?”西弗勒斯发现自己的嗓音涩然。

    “那只是一个梦。或许,那也不能叫做预言梦。”

    “你不叫澜约·季,你不是来自瓷国,你出身于大不列颠,你是西维亚·普林斯。那个梦,你不能因为真的遇到我,就武断地认为他就是一个预言梦。预言梦也不一定就是准的。”

    西维亚没有回答,她无所谓他怎么想的态度,很明显的就是在说——我相信就行。

    如果是这样,他还能说什么呢?

    西弗勒斯沉默了。

    “你们都在说些什么?什么预言梦不预言梦的?是我脑子睡糊涂了吗?今天不是欢送会,你们为什么不在礼堂?”

    一个穿着睡衣的男生站在男生宿舍门口,扶着楼梯,迷迷糊糊地往下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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