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天, 气候也跟着寒冷了起来, 因为没来得及换厚实一些的衣服,九凰成功地生病了,吃了好几天的药都不见好。
在这样的情况下,原主的父母上门了, 说来这竟然是九凰第一次见他们。
夫妻两个看起来很恩爱, 也很年轻,一点儿都不像是女儿都二十来岁了的模样, 就是神情有些憔悴,耳边隐隐还有几缕白头发。
三人坐在一起, 相对无言, 只有九凰偶尔忍不住的咳嗽声。
看着自己像是变了一个模样的女儿,云妈妈先开口了, “怎么生病了,有好好吃药吗?”
九凰礼貌性一笑,“多谢关心,已经吃过药了。”
女儿的态度如此疏离, 云妈妈的心口都好像泛起了疼, 她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你,还是栀栀吗?”
对云家主、长老那帮道貌岸然的人,九凰可以毫无顾忌地承认她不是云栀,但看着这对夫妻,她沉默了片刻才道:“自然是。”
生在云家这样的道门大族,他们也有他们的无奈,不知该如何用正确的方法教导女儿, 但不代表他们不爱自己的孩子,失去唯一的女儿,对他们而言可能是致命的打击。
那就给他们一个希望吧,就是装一装嘛,对她而言也不难。
听着这话的云妈妈终于忍不住抱住了自己的女儿,流着泪道:“栀栀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妈妈不是故意怀疑你的,是你现在变化太大,妈妈不敢认,都是妈妈的错。”
闻着她身上淡雅的香气,九凰的身子僵了好一会儿才回抱住她,“人总会长大的嘛,妈妈你也没错。”
听着女儿的话,云爸爸也忍不住泪目了,上前抱住了母女两个,“没关系的,都过去了,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好好生活,都过去了。”
同时被两个人抱住,九凰还能如何呢,自然是接受这份沉重的爱。
眼看到了饭点,云爸爸和云妈妈去厨房做饭了,九凰本来想去帮忙的,却被推了出来,云妈妈摸着她的头发道:“栀栀你还生着病呢,就好好坐着,妈妈和爸爸来,你已经好久没吃过爸爸妈妈做的菜了,今天一定要让你都尝一遍。”
九凰只能乖乖坐到沙发上,无奈地道:“好,谢谢妈妈,谢谢爸爸。”
夫妻两个回厨房了,云妈妈边走边笑着道:“这孩子,跟爸爸妈妈这么礼貌做什么,怪生疏的。”
云爸爸也道:“就是,哎,栀栀真的是长大了。”
看着冷冰冰了好几天的别墅因为原主爸妈的到来温暖了许多,系统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这就是情场失意,亲场得意嘛,还是家人好啊,男人一点儿都不可靠。]
听它提到某个人,九凰直接就是一声“呵呵”。
那个狗东西,呵,真的是一点儿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之前他没有恢复记忆,在这个满是bug的世界,她也不知道系统所说的粗略剧情几分真几分假,跟智商只有一丢丢的他她也不好解释自己不是原来的云栀,更不能跟他求证原剧情的真伪,万一弄巧成拙就不好了,本来想等他恢复记忆后开诚布公地谈一谈,结果他一恢复记忆就跑了。
只知道自己痛苦纠结,对她一句话都没有,将她这个新婚妻子当做外人一样,明明知道为了他,她都可以与整个道门为敌,还脱离了云家,他还是这样,他真的很好。
呼,真的是越想越气。
但家里还有别人在呢,她得忍住,别人生气我不气,不生气,不生气!
焯,还是好气啊!!!
邪修大本营,坐在圆椅上的黑色身影手持一杯鲜红的血液,只浅尝了一口,却忽然捂住了胸口。
又是这样,莫名其妙的生气情绪,好像还有一股压抑着的委屈,让他的眼尾都忍不住泛起了红意,整个眸子也是水汪汪的。
邪修头领一进门就看到了这一幕,但长长的雪白发丝遮住了对方的脸,他只能看到对方好像有些难受的模样。
作为一个优秀的狗腿子,此刻一定要表达自己的关怀之情,所以他连忙小跑了上去,“姬大人,您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歇一歇?”
姬如玉的声线冷沉,“滚。”
邪修头领从他压抑着的嗓音里听出了什么,眸子忍不住瞪大了,“大人,您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之事吗?”
听着跟要哭了一样,不会是想起了云家那个小丫头吧,哪怕闹了矛盾,也难抑思念之情?
姬如玉沉了一口气,怒斥的话还未出口便听到了邪修头领小心翼翼的话语。
“大人,那个云家小丫头好像生病了,瞧着还挺严重的样子,我让人偷偷观察了好几天,她的脸色一直都是苍白的,还咳嗽,感觉应该没怎么吃药,所以越来越严重了。”
姬如玉猛地便攥紧了手指,未再开口说什么。
见他竟然没有打断自己的话,邪修头领立马就知道他的猜想没有出错,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又接着道:“我也去偷偷看过,那小丫头太可怜了,那么大的一个房子,只有她一个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在家里晕倒了都没人发现,说不定就……”
没等他将剩下的话说出来,姬如玉就冷着声音打断了他的话,“闭嘴。”
深知点到为止的邪修头领立马捂住了嘴,但没过一会儿他就想起了正事,又小声地道:“大人,您让我们找脖后有火焰印记之人,经过多番查探,我们找到了一个,就是云家的当家夫人,云卿的生身母亲,但她几年前就去世了。”
姬如玉的目光暗了下来,“那她的血脉不就是云卿。”
邪修头领:“哎,好像是这个理哎,但云卿身上好像没有火焰印记。”
姬如玉的唇角不带丝毫感情色彩地一勾,“不重要,只要是她的血脉,错不了。”
邪修头领也不知道姬如玉是要做什么,见他没再问什么,就悄悄退了出去。
正厅里瞬间只剩姬如玉一个人,明明该思索如何杀了云卿,他却不受控制地看向了自己掌心刚被掐出来的伤口。
如果她在,会不会着急又强势地拉过他的手,给他上药……
但她生病了……
“啪嗒”一声,九凰的筷子就掉到了桌子上。
正在给她夹菜的云妈妈连忙取了一双新的筷子,“筷子都脏了,栀栀换一双吧。”
九凰压住了怒火,“好,谢谢妈妈。”
说着她便接过了筷子,但掌心太疼了,她还是没拿住。
看着她的手,云妈妈疑惑眨眼,“这筷子,是烫手吗?”
系统也问,[是啊宿主,这筷子烫手吗?你怎么还掉两次呢?]
九凰轻“咳”了一声,“抱歉妈妈,是我手滑了一下,没拿稳。”
说着她自己取了一双新筷子,强忍着疼吃饭,“妈妈快吃吧,你们做的菜太好吃了,可不能让这些菜凉了。”
云妈妈立马就笑了,“好,吃,栀栀也吃。”
云爸爸和云妈妈一直待到了晚上,给九凰换了新的感冒药,看着她喝光后才离开。
新药的副作用有些大,九凰的大脑晕乎乎的,就早早上床休息了。
夜寂静,清冷的月光笼罩着别墅,某一刻三楼的阳台上忽然便出现了一个黑色的高大身影,他裹着黑色披风,偶尔有几缕雪白的发丝从袍角露出来,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他无声地进入了房间,又将阳台的门紧紧关上,不让一丝凉风吹进来。
床榻上的人将脸埋在被子中,漆黑的发丝遮盖了她的脸,什么都看不清,而她雪白的藕臂搭在白色的软被上,颜色竟好像比被子还要白上三分。
看一眼就该离开的,但他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步伐,上前给她盖好了被子,又将影响呼吸的发丝撩到她耳后。
那张脸是如此熟悉,但比起之前少了几分精气神,原本樱色的唇瓣接近苍白,脸蛋上也没有一丝血色。
系统小声地唤道:[宿主,反派boss……]
九凰:[我知道,你不用说了。]
从这混蛋出现的时候她就醒了,她就想看看他是来要做什么的,所以才装睡。
整整五天了,他日夜都在那里痛苦纠结、折磨自己,这是终于忍不住了吗?
呼,她一定得忍住怒火,要平静,待会儿锤人的时候才不会手抖。
也不知道看了她多久,姬如玉站了起来,只是还没来得及离开,什么东西就滚到了他的脚下,他下意识弯腰捡了起来。
是一根白色的蜡烛。
他四下看了一眼,便在书房门口看到了另一根蜡烛,眉头轻皱着,他走了过去。
系统:[哇哦宿主,反派boss要发现他的灵位了。]
九凰的语气恶狠狠的,[我就是要让他发现。]
不然蜡烛怎么会平白无故滚到他脚边,不折磨他一通,她的气顺不下去。
这就是开胃菜罢了,等着吧。
姬如玉将书房门口的蜡烛捡了起来,便看到书房里头靠墙的位置不知何时多了一方桌案,案上立着一张色泽惨白的照片,照片前则是香炉和油灯,油灯的芯越烧越短,所以火光也越来越微弱。
心里已经预感到了什么,他还是缓步走了过去,看着照片里笑容纯净的人,他沉默了很久很久。
正要转身时,脚尖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他下意识低头一看,便发现踢到的一块灵牌,上头写着几个字。
丈夫姬如玉之灵位。
牌上还有几个错乱的鞋印,可见踩它的人有多生气,脑海中似乎出现了那个画面,他竟然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很好笑吗?”
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只是再无从前的温和,只有冷淡。
姬如玉唇角的笑意僵住了,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他才抬眼看向门口的人,“栀……”
话刚出口就被打断了,“闭嘴,栀栀是你能叫的吗?”
姬如玉:“我……”
九凰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我什么我,你不是很有本事吗?为什么不更有本事一点呢,干脆永远都别诈尸回来,就让我当你死了,起码还能留存些许美好的记忆,你回来做什么?看我过的有多惨吗?”
“现在你看到了,我灵位都给你立好了,等我找到下一任就跟他一起来给你上香,让他见见你这个前任,你开心吗?”
说着她的手指轻碰了一下唇,恍然大悟似的道:“啊不对,万一下任也是个和你一样的混蛋,可能还会有下下任,下下下任,放心,我一个都不会落的,会让他们一一来见过你这个大哥。”
系统都快笑疯了,[噗哈哈哈,宿主你这话太毒了,得亏反派boss已经是个死人了,不然肯定得气得再死一次。]
九凰:[哼,他有什么资格生气,已经把我当外人了,又有什么立场生气。]
她的话就像利剑,一剑一剑刺进了姬如玉的心脏,而她说着这些话时冷漠的表情就是淬了毒的那把剑,最伤人,他的唇色都白了几分,“栀栀,对不起。”
九凰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姬如玉这个时候想不到任何东西,只知道要是不抓住她,也许真的就要失去她了。
九凰没想到他竟然还敢靠近他,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直接扭住了他的手,反手就是一巴掌。
力道之大,她的手都疼了,而且她可以确定他的脸一定很疼,因为t她的脸也跟着疼了。
嘶,一时间忘了五感共通术,刚才应该下手轻一点的。
脸上是鲜红的指印,姬如玉根本不管,死死将她抱到了怀里,不停地道:“栀栀,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
九凰真的想再给他一巴掌,但脸上还疼着呢,她的手动了一下,又放了下去。
她倒想听他能放出个什么屁来,冷着声音道:“你错在哪里了?”
抱着她,姬如玉这些天心里缺的那块地方仿佛被补上了,内心又涨又满,而他的眼眶早就红了,“我不该抛下你跑掉,明明说了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永远尊敬你、安慰你、珍爱你,却让你一个人待在这么大的房子里,生病都没人照顾,对不起,是我混账,都是我的错。”
他的声音都是哽咽的,但九凰不为所动,“那是阿玉许下的结婚誓言,不是你。”
姬如玉不管,“反正都是我,你不能只要阿玉,不要我,不要丢掉我,栀栀,不要丢掉我,好不好?”
系统都忍不住泪目了,[呜呜呜,宿主,反派boss这话听起来好可怜啊,要不你就原谅他吧。]
对于这个时候找存在感的系统,九凰只有一个字给它,[滚。]
根本问题都没解决呢,她不可能因为他的几句话就含糊过去。
她的声音还是冷冷的,“这个时候不觉得我是云家血脉了,所以能忍受和我在一起了?不悔恨了?”
姬如玉:“我从未悔恨过,也不存在忍受这个词,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是我人生中最轻松快乐的时光,只是那天才想起所有的事情,一时无法接受,所以才跑掉了,一句话都未留给你,对不起。”
九凰:“哦,所以这是经过几天,你又能接受了?”
姬如玉:“之前是我想岔了,你已经脱离了云家,又怎还能算是云家人,是我让你伤心了,对不起,栀栀。”
虽然知道问也没意义,九凰还是没忍住问道:“那如果我没脱离云家呢?你是不是就一去不回了,然后某天杀到云家来,连同我也不放过,为你家人报仇?”
姬如玉紧贴着她的脸颊,“不,你和他们不一样,我永远不会将你如何的。”
他就算杀了自己,都不会对她动手的。
他这话勉强让九凰的气顺了些,但她的脸色没有半分缓和,“你可知云家人为何会觉得我不是原来的云栀?”
她这个问题奇怪又突然,姬如玉愣了一下。
九凰也不等他说什么,便道:“因为我本来就不是云栀,云栀早在你出世那天就死了,我不过是借用了她的身体。”
姬如玉整个人都僵住了,“你……”
九凰:“所以你所痛苦纠结的东西,本来就是不存在的,我一直都在等你恢复记忆,想等你恢复记忆时再告诉你,但你……”
但他恢复记忆就跑掉了,根本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甚至要不是从别人口中知道她生病了,忍不住跑了回来,他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件事情,也许就真的会看到她带着一个又一个的人,来见过他这个“大哥”。
而那些人,可能对她的喜欢就一点点,会让她一次又一次的伤心……
思及此处,姬如玉内心的痛苦并没有少半分,反而更痛了,还有浓浓的愧疚,他也不知该如何宣泄自己的情绪,只能紧贴着她的脖颈,不停地道:“对不起,栀栀,我错了,真的对不起。”
九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都好像揪在了一起,直接将他推开了,“好了,你平静一点,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都能感觉到。”
她忍不住了,反正他的记忆也恢复了,不再是那个需要她时刻关注爱护的阿玉,也该将自己的神力收回来了,他要是还想拥有人类的五感,就让他自己去想办法吧,关她何事。
姬如玉的神情呆呆的,“栀栀……”
九凰:“之前想让你尝到美食的味道,但术法出了差错,当你身上出现剧烈的疼痛,或者情绪过于激动时,我都能感觉到,相反,你也能。”
她这话一出,这几天姬如玉身体出现的异样都有了解释,想到那些情绪竟是属于她的,他就控制不住地拉住了她的手,“栀栀……”
九凰不耐烦地甩开了他的手,“别叫了,一晚上你都叫了多少遍栀栀,烦不烦?”
姬如玉不敢说话了,只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九凰都站累了,坐到了身后的单人沙发上,像审犯人似的问道:“说说吧,你这几天都干了什么好事?”
姬如玉:“我……”
见他说了一个字就卡住了,九凰了然一笑,“很好,看来在你心里我一直都是个外人,哪怕此刻也是一样的。”
她的笑充满了讽刺,姬如玉跪到了她脚边,拉着她的手拼命摇头,“我从来没将你当做外人,我只是……”
九凰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从来没有,呵,好一个从来没有,大婚之日,直接跑掉的人不是你吗?足足五天,不见人影的人不是你吗?还有今天,偷看我一眼,又想走掉的人不是你吗?你什么东西都不告诉我,什么话也不跟我说,这就是你所谓的不将我当外人吗?”
越说她越生气,“阿玉都比你好。”
有什么东西阿玉从不瞒她,她问什么阿玉都会告诉她,恢复了全部记忆,他倒成了闷葫芦,呵。
“我在找晋朝皇族的后代。”姬如玉这次不说多余的废话了,直接说出了重点。
九凰的冷嘲热讽戛然而止,眉头一皱,“是谁?”
他是这个世界的反派boss,那最大的仇人后代不会是……
“是云卿。”姬如玉没有犹豫,见她没有再说什么,他继续道:“当年我死之前在晋朝皇帝身上留下了一个火焰印记,只要是他的后代,会一直遗传,今日邪修查到了携带火焰印记之人,就是云卿已死的生母,那云卿就是晋朝皇帝的后代。”
九凰这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这,云卿可真的是,仇人双buff啊,既是晋朝皇族后裔,还是云家直系一脉。]
系统也惊呆了,[原剧情里好像没有提到这件事。]
姬如玉低着眸子没看她,“栀栀,我可以违背当年的誓言不杀云家人,但云卿必死。”
从她之前的态度他就知道她不会让他杀掉云家所有人,如果真的那么干了,哪怕她不是原本的云栀,他与她可能也就再也没有以后了,所以他可以放过云家那些人,但皇族后裔,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一切似乎又走回了死胡同,九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她的脸上总算是没了之前的冷漠,姬如玉淡淡一笑,“当然可以,你是我的妻子,别说一个问题,便是百十万个都可以。”
九凰的脸又冷了下来,“别油嘴滑舌的,我是在说正经的。”
她又不高兴了,姬如玉收了笑,小声地道:“我也是在说正经的。”
九凰没理会他这话,问道:“如果能亲手杀了皇帝和云国师报仇,你还会执着于杀云卿吗?”
姬如玉的眉头一蹙,“什么意思?”
系统也不懂,[对啊宿主,你这话什么意思,皇帝和云国师都已经是死去千年的人了,怎么让反派boss手刃仇人报仇,难不成把他们的尸骨挖出来让反派boss鞭尸吗?]
九凰没搭理系统,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你想亲手杀了仇人报仇吗?”
姬如玉怎么可能不想,“但他们早就死了,想又有什么用呢。”
世界上最无奈的事情之一,大概就是当你弱小时,只能被仇人所欺,即便眼睁睁看着至亲之人死于对方之手也无能为力,而当你强大起来后,仇人却早就死干净了,只剩其不知经历了多少代的后嗣。
听到他这个答案,九凰缓缓一笑,“那我就带你回到千年前,去找你真正的仇人报仇。”
这就是她想了很多天的办法,他要杀云家人报仇,无非就是因为真正的仇人已经死了,他即便想找他们都只能找到尸骨,就算将他们的骨头都拆了,也不能令死去的萧家之人魂灵安息,所以他只能杀仇人的后代,以慰萧家无数亡魂,但回到千年前就不一样了,仇人都活着,自然是想怎么报仇就报仇。
姬如玉血色的瞳眸怔愣了起来,“回到,千年之前?”
系统:[天呐宿主,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回到千年之前无异于扭转时空,需要极为浓郁的时空之力,即便是创世神大人都只堪破了些许的时空法则,掌握了一丢丢的时空之力,你又要如何带反派boss回到千年前?]
这简直就是在痴人说梦,它敢保证创世神大人在这里都不敢说能将一个人带回千年之前。
九凰没搭理煞风景质疑她的系统,一直看着姬如玉,“心动不如行动,如果你愿意,便将你的记忆分享给我,我需要你的记忆为媒介,到达准确的时间点。”
她隐约感觉没有他的记忆其实也行,但没有把握,所以有媒介是最好的。
她的话就像是异想天开,但很奇怪,姬如玉的潜意识在不停告诉他,她可以做到,她能带他回到千年前,甚至世界之初都可以。
想着他的目光就坚定了下来,“好。”
……
恰是草长莺飞二月时,边关战事稍歇,三年未归过家的萧大将军被皇帝密诏回京,他却未急着到宫里,而是先回了一趟大将军府。
种了一圈柳树的湖泊旁,容貌精致的少年手持桃木剑,正在练着剑术,元力在他体内流转,再注入剑中,他轻轻一挥剑就让远处的大石头爆开了。
爽朗的笑声响了起来,“玉儿的功力越发精进了,看来云国师将你教得很好。”
来人的声音浑厚有力,少年还愣了一下,但未过多久就反应过来了,笑着扑向了来人,“爷爷,你回来了,玉儿好想你啊。”
萧大将军将少年抱起来颠了两下,“嗯,三年不见,玉儿高了,也重了,再过个几年都能跟着爷爷去战场杀敌了。”
少年笑眯着眼,“玉儿早就盼望那一天了,这样就可以天天跟爷爷、爹爹待在一起了。”
说着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爷爷你回来了,那爹爹呢?”
萧大将军将孙儿抱向了后院,闻言便道:“边关还需要你爹爹主事呢,他暂时回不来。”
少年的眼神立马就暗了下来,“我都好几年没见过爹爹了。”
萧大将军刮了一下他的鼻头,“玉儿都是小男子汉了,可不能被这些私情所左右,你爹爹总归会回来的,又不是不回来了。”说着他还故意板起了脸,“难道见到爷爷你不高兴吗?只想见你爹爹?”
少年连忙抱住了他的脖子,“才没有呢,玉儿也想爷爷。”
看着眼前祖孙合乐的一幕,九凰立马就知道这是姬如玉什么时候的记忆,是他失去家人前,最开心的一段时间。
萧大将军应该马上就要进宫了,姬如玉的爹爹这个时候大概已经被副将暗害了。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阻止惨剧的发生,但她不能出去,一旦帮萧家躲过此难,很多东西都会因此发生变化,而萧家最终的命运无法更改,有可能会因为她的出手而走向更加悲惨的道路。
所以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装作杀手的禁卫杀了萧家满门,连刚出生的婴孩都未放过。
姬如玉打死都不愿意走,却被他的母亲打晕了,然后被忠仆塞进了马车,待他醒来之时,忠仆也死了。
事情已成定局,他只能装乞丐,躲过官兵的搜查。
而这个时候的他,已经不再是一开始想着要保家卫国,努力修习剑术的少年,他满心都是仇恨,已经堕入了邪道,那些追查他的官兵,只要有一个落单的,都会成为他修为增长的养料。
渐渐的,他的修为越来越高,但自身已经被那些阴煞之气腐蚀,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这些年,他早就调查出了当年的真相,全族之人被悉心教他道术的师父所害,他恨极了皇帝,也恨极了师父。
但他的师父太清楚他的弱点在哪里,用他家人已经腐烂的尸体引出了他,连同道门其他的人围攻他。
一个小门派的门主很快就发现了什么,看向云国师,“国师,这小子好邪门,怎么都杀不死,该如何是好?”
看起来仙风道骨的云国师立马拿出了打鬼鞭,死死缠住了还在挣扎的姬如玉,道:“他定是修习了邪法,既无法杀死他,那就封印棺中,再辅以锁魂钉,让他永生永世都不得出。”
用特殊木材所制的棺木很快就被人送来了,为了彻底断绝姬如玉的活路,云国师沉着脸吩咐,“放干他全身的血,再挖去他的心。”
九凰一直闭着眼坐在树后,忽略身后打打杀杀的声音,也忽略姬如玉立誓要屠尽云家子孙的声音,但听到这里,她终于忍不住了,猛地睁开眼看了过去。
明明是正道之人,但在场之人没有一个不忍心的,还齐齐称好。
“还是云国师高明,若以此法封印,千百年他都没有任何力量突破锁魂钉。”
“对,我们再留下书信,让后代每过百年便来此增加封印的力量,就算他死不了,也永远别想出来。”
一身黑袍的姬如玉被绑在祭台上,云国师拿着蕴满元力的尖刀走了过去,一点儿都未手下留情,将刀刃狠狠插入了姬如玉的手腕和脚腕。
鲜血汩汩流出,姬如玉却毫不在意,只满眼恨意地看着云国师。
仿佛被绑之人不是他的徒弟一般,云国师无情地将锁魂钉钉入了姬如玉的头顶。
鲜血的极速流失已经叫姬如玉的大脑发起了晕,但头顶的剧痛让他清醒了几分,他痛苦地想将身子缩起来,但手脚都被绑着,所以只能硬生生承受这份痛苦,连仇人在耳边说的话都未听见。
云国师的声音很低,“玉儿啊,一定要活着,来找我报仇。”
说着他手中的尖刀便插进了曾经最得意之徒的胸膛,将对方的心脏挖了出来。
现场一片血淋淋,姬如玉被放进了棺木中,但众人要等正午阳气最盛之时封印他,所以暂时都离开了此处,只剩几个人看守着。
马上就到了九凰一直等待的时间,她还是没忍住提前现了身,一挥手,那些看守的人就昏倒了。
棺中的人已经对疼痛麻木了,但他就是死不了,只能双眼无神地望着头顶的天,那么暗,那么暗,连一颗星星都没有。
明明以前有星星,也有月亮,为什么现在什么都没有呢,只有无尽的黑暗。
也不知道这样看了多久,他的眼前都模糊了,似乎出现了一个身影,他不知道她是谁,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好像突然就涌出了欢喜。
这个时候他却想起了什么,他已经没有心了。
想着他就抬起了满是鲜血的手,苍白的脸上挤出了一抹纯挚的笑,“你能帮我,找找我的心吗?我的心不见了,爹、娘还有爷爷见到我,会认不出来的。”
之前九凰一直都克制着自己没去看他,此刻看到他浑身鲜血的模样,她的嗓音都有些哑,用特别轻的声音道:“好,我帮你找心。”
云国师将他的心脏随手扔掉了,九凰将它找了回来,用了净尘术,确保它干干净净后才放入了他的胸膛,再找出针线,一点一点将他破开的胸膛缝好,全程她的手都在抖,缝的不太好看。
胸口的疼与头顶的疼比起来微乎其微,姬如玉面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谢谢你。”
九凰也努力让自己挤出了一抹笑,“不客气。”
姬如玉眼前像被什么东西糊着,怎么都看不清她,也不知道这样模糊地看了她多久,他问道:“我还会再见你吗?”
九凰的眼前也有些模糊了,但她回应了他的话,“会的,未来我们会见面的。”
姬如玉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但他知道他其实快死了。
那些人觉得杀不死他,其实不是的,他想死的时候还是能的,她所说的未来应该是来世吧,那他死了,就能早早去到来世了,那他还是快点死吧,快点死……
想着他的意识就模糊了,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方才还在跟她说话,转瞬间就没了气息,九凰闭了下眸,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后,她后退了几步,在他身体内留下了一道神力。
不能救他,但她私心想留些什么,只希望是有用的。
很快她就离开了此处,来到了一处无人的地方。
淡金色的力量在她掌心汇集,她默念着什么,很快便感觉身边多了一道气息,再一看,竟是一道虚影。
姬如玉像是做梦一样将当年的路又走了一遭,再睁眼便看到了她。
他下意识就摸向了自己的胸膛,却穿透而过,他试着去触摸她的身形,也是一样,摸不着。
九凰很快就明白了什么,“同一时空下,不能出现两个你,所以我只能将你的灵魂带到千年前。”
这可真的是,她怎么现在才想到这个东西呢。
若是如此,该怎么让他亲手报仇。
周围的景色很熟悉,姬如玉很快就想起了什么,是八岁的时候,爷爷带他来过这里打猎,他当时猎了一只母鹿,但母鹿太可怜了,他就将它放走了,爷爷还夸他有仁善之心。
想到这个,他就笑了起来,轻声道:“栀栀,没关系的,就算我不能报仇,还有你,你可是他们的孙媳、儿媳、侄媳,他们一定不会介意你帮他们报仇的。”
九凰其实已经想到了办法,但他这样一说,她就没再说什么,只道:“那我们就先去找皇帝吧。”
终于除去了所有潜藏的敌人,皇帝高兴得在宫内大摆宴席,与文武百官同乐。
文武百官又都不是蠢的,总有几个知道他们陛下做了什么腌臜之事,想到一生忠良的萧大将军被灭满门,难免就生出了唇亡齿寒之感。
但帝王多疑,他们怕自己成为下一个萧大将军,只能装出欢喜的模样。
就在这个时候,高墙之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正在饮酒的皇帝敏锐地注意到了,他想喊护驾的,但就像被什么力量锁定了一般,他的手脚无法动弹,也张不开嘴,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举起弓箭,对准了他。
姬如玉飘在九凰身侧,目光冰冷地望着皇帝,等着看对方丧命时,他却忽然被吸到了什么地方,再一回神,手持弓箭之人成了他,而他的手已经松开了,泛着冰冷光泽的箭头狠狠插进了皇帝的心脏,对方到死都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没了命,睁着眼,直愣愣地倒了下去。
看着瞬间大乱的宴会,九凰想到了史书上记载的内容,某次宫宴之上出现了一个武功高强的刺客,一箭射杀皇帝,唔,如果这个刺客是她的话,皇帝确实活不了。
毕竟她想杀的人,对方就算会上天入地,都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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