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要的杂种,还敢顶撞世子大人,好好在里面待着反省吧。”

    “世子大人吩咐了,明日再放你出来,喏,你今日的口粮。”说罢,如喂养畜牲般将一块巴掌大的生肉扔入了屋内,一时引的尘土飞扬,接着砰的一声,将屋门关上并反锁。

    缩在角落的血容涣看着再次紧闭的屋门,眼中升起的星光又黯淡了下去。

    原来,不是来放他出去的呀。

    正当血容涣黯然神伤时,却听见小黑屋内传来轻而缓的喘息声,对了,又有人被关进来了。

    不过他现在好饿,再这样下去恐怕会直接被饿死,刚才……是扔来了一块肉对吧,目测好像还只够一人吃,血容涣心想,反正他耐打,明日他们也会放她走,倒不如……

    下定决心后,血容涣迅速冲上前,在黑暗中摸索到扔至门口的生肉后,再躲回角落去,丝毫不顾及生肉上粘上了多少灰尘,直接狼吞虎咽起来,如猛兽一般吞食着猎物。

    虽然他们血族人只需及时饮血便可活上百年千年,但若是饿极了,也不得不用其他食物来暂时饱腹。

    即便每一口生肉的腥味让他反胃作呕,却也不愿吐出一口,强行让自己咽下,又脏又臭的老鼠肉甚至狗都不吃的腐肉他都生吃过,这点算什么。

    突然,感觉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血容涣心一惊,猜想是那人来了,于是加快了进食,但眼中却是有着止不住的害怕,他往里缩了缩,似乎都想将自己融入墙里。

    “是你。”

    一道清冷又熟悉的女声响起,血容涣一怔,缓慢抬起头,虽此处阴暗,但他与她之间距离尚近,隐约能看清她的面容以及那令人难忘的彼岸花。

    是她,她怎么也会被关进来?

    血容涣勉强咽下嘴里嚼了几下的生肉后,轻轻唤了声:“姐姐,你……”

    血容涣突然停住,如犯了禁忌般连忙捂住嘴,忆起从前他因年幼无知唤了血洵风一声兄长后,结果被说作攀关系,恶心人,讨来了一顿毒打。

    从那时起,他便明白了,自己的血脉到底有多低贱,与他这种人为伍,只会玷污他们高贵的身份和地位罢了。

    于是立马埋头致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么叫你的,对不起。”

    血染晴倒没料到竟会有人怕她,沉默片刻后,开口道:“按年龄按血脉,我的确算是你姐姐,可随意称呼。”

    血容涣顿时瞪大双目,满是震惊,她没打他,没嫌弃厌恶他,还允许他唤她姐姐,这是真的吗?

    高兴之余,却听血染晴问道:“你何名?被关此处多久了?”就她所看,他这衣衫褴褛,刚又如饿虎扑食的模样,可不像是刚关进来的人。

    血容涣乖巧的答复:“回……姐姐,我叫血容涣,至于关了多久,我,我也不知道。”

    血族惧阳,因而居于永夜之地,无日月更替,关在此处又不清楚时辰,期间也没人来过,他自是不清楚。

    此时,却见血染晴的目光定格在他咬剩的半块肉上,一面红一面灰,她二话不说伸手抢过,而他也不敢反抗,谁知,血染晴拿走半块肉后直接扔在了地上。

    血容涣想都没想就爬过去捡,却被血染晴抬手拦住了:“这么脏,还吃什么吃。”

    血容涣悻悻的收回手,一时不知她此举是在关心他,还是在单纯的羞辱他,支支吾吾着:“我,我……”

    似乎看出他的窘迫,血染晴问:“他们关了你这么久,就没给过你吃的?”

    “……嗯。”血容涣极不情愿的点头承认,随后像是自我安慰般道:“应该是,把我关的太久,忘了吧,不过我习惯了,没事的,没事。”

    此一句话,其中蕴含的心酸不言而喻,血染晴没再追问什么,反而一摊手,一张垫着三块浅黄色糕点的白色手绢出现在掌中,她递至他面前:“吃这个吧,至少干净些。”

    给他吃的?真的吗?

    血容涣愣神片刻后,才小心翼翼的捻起一块,与食生肉时不同,这次只是轻轻咬了糕点一角。

    见他没再接着吃,血染晴问:“怎么?是我带在身上太久,不好吃了?”

    “不。”血容涣摇头,心中莫名升起的一股暖意让眼眶不经意间湿润起来:“是因为太好吃了,我有点……不舍得吃,这是什么?”

    血染晴道:“好像是叫……云桂糕。”

    血容涣泪眼氤氲的看向她:“谢谢你,姐姐,这是我有生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以往,就算有娘亲在,他也只能吃冷了的残羹剩饭,第一次,会有人在乎他吃的东西干不干净,会有人不嫌弃他还给他食物。

    原来,被人关心呵护是这种感觉。

    血染晴安慰道:“好了,男子汉哭什么,快吃吧,死了可是便宜了他们。”

    “嗯。”血容涣抹干眼泪,狼吞虎咽起来。

    所幸,他和她平安度过了今日。

    第二日,他们按约来放血染晴出来,毕竟她也算是如今血族的唯一正统继承者,弄的太难看可不好。

    屋门敞开,如同黎明结束黑暗。血染晴从容不迫的迈步而出,血容涣则低头跟在其后。

    开门的两人瞧见血容涣,倒有些震惊:“你怎么在这?哦对了,倒把你忘了,关了这么久,还活着呢。”

    “这有什么稀奇的,贱人长命嘛。”

    血染晴一个眼神瞥过去,才让他们噤了声。

    但当他们瞧见屋内已发臭的半块生肉后,冲着血染晴远去的背影不屑一笑:“以前不是不吃嘛,还以为你多不染纤尘呢,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装什么清高。”

    血染晴听了没有承认,也未否认,反而是血容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停住脚步,刚想转身解释一切,却被血染晴拉住了手腕,她沉声道:“继续走,不准停,也不准回头。”

    “可他们……”

    “我不想在他们这种人面前丢脸!”

    血容涣一怔,埋下头未再开口,但明显的能感觉到她加快了步伐。

    姐姐是……嫌他丢脸吗?

    不过也对,跟他这个野种待在一起,是有够丢脸的。

    直到走到无人处时,血染晴才停下脚步松手,就在血容涣以为她会教训他时,却见血染晴右手抚上右眼,踉跄一步后倚靠在墙边。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血容涣立马上前查看。

    血染晴犹豫片刻后,慢慢挪开手,只见她右眼瞳眸的血色正在快速消失,转而变得与人族眼眸无异。

    血容涣顿时惊得瞪大双眼倒退一步,声音颤抖着问:“姐姐,你的眼睛怎么……,可是昨,昨天还……”

    “障眼法罢了。”血染晴抬头,一双异瞳盯着他,嘴角微勾:“我为血族和人族之后,且天生异瞳,这事不是家喻户晓嘛,你难道不知?只不过平日里好面子,在右眼施了障眼法,可惜学艺不精,灵力低微,支撑不了多久,刚才若在那两人面前暴露,肯定很丢脸吧。”说罢,血染晴又自嘲的笑了一声。

    而此时血容涣也恍然大悟,原来她说的丢脸,不是指他啊。

    “你不会,也嫌弃我吧?”

    “怎么会!”血容涣听罢立马摇头,她不嫌弃他都不错了。

    见他这紧张模样,血染晴轻笑一声:“行了,随口一问而已,快回去吧,被关了这么久,你爹娘……”血染晴顿了一下,随后改口道:“哦,你娘应该很担心你吧,我倒是无所牵挂,如果怕遇上他们,要不我送你?”

    “不用了。”血容涣脱口而出,埋头想着,如果姐姐看到了他娘亲的疯魔样子,说不定,也会跟别人一样,弃他而去。

    在血族,她是第一个对他这么好的人,他真的不想……失去她。

    但血容涣也很清楚,自己虽也算是血族旁系,但毕竟隔了太多代,身份卑微早已如同贱民,只不过是冠了血姓罢了,但血染晴她,可是一脉相承下来的血族正统,不是他这种人攀附的起的。

    当血容涣独自一人回到所居院落时,又见她一人坐在石凳上,美艳不可方物,发现他时,美目中没有担忧焦急,亦无欣慰宽心,反而满是怒气。

    她声音冰冷的质问道:“涣儿,这么多日你去哪儿了?”

    血容涣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说自己被关起来了,还是默不作声,但貌似不论如何,都是免不了一顿打了。

    “你是不是跟你爹一样,不要娘亲了,嗯?”

    听罢,血容涣失望的垂下头,果然,娘亲还是老样子,他了无音信这么久,她关心的从来不是他是否身体有恙,而是他,是否背叛于她。

    最后他也只能苍白的解释:“我……没有。”

    看着血容涣此刻虚弱的面相,她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我最讨厌看见你哭,还有这副软弱模样,明明同为血氏后人,为什么差别就这么大?你为什么就是比不上他们?啊!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因为恨娘亲?就不想让娘亲有出头之日!”

    像是确定了这种猜疑,眼中怒气更甚:“好,既然你要背叛我,那我也不要你,滚出去!”

    血容涣也根本不想做任何辩解,不管怎样她也听不进去,被赶出屋门后,他反而还松了一口气,反正也习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原本以为此事过后,以他的身份再也难见姐姐,却没料到,有一日姐姐竟会来寻他,而当时他正缩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准备席地而眠。

    这种尴尬丢脸的场面,血容涣简直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羞愧之色溢于言表,他掀开草席,利落的起身,却不敢直视她。

    一阵沉默后,血染晴先开了口:“又被你娘赶出来了。”

    “……嗯。”血容涣细如蚊声的应了一声。

    血染晴没再说什么,只是拉着血容涣就往那所院落走,来到血容涣的娘亲面前,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从今往后,血容涣他归我管,将与我一同居于濯幽殿,日后,不必等他归来了。”

    血容涣惊住了,姐姐是要带他走?

    她听罢先是嫣然一笑,而后语气突然变得冷漠:“我说涣儿之前怎么一直不回来,原来是攀上了别的高枝啊,不过我养了涣儿百余年,凭什么以后就归你管?就算我不喜欢他,也决不允许有人跟我抢!”

    血染晴冷笑一声:“你搞错了吧,我此行可不是来询问你,而是来通知你,若非因为容涣,你觉得以你的身份,有资格与我说话吗?”

    “你……”或许是被此话刺激到,戳中了心事,她一伸手,一条长鞭立即出现在她手中,而后径直朝血染晴挥去。

    千钧一发之际,素来懦弱的血容涣却鼓起勇气挡在了血染晴的身前,硬生生挨下了这一鞭,但即刻,血容涣后背的衣衫也染上了鲜血,足以看出她下手有多重。

    她见状却怒斥道:“好你个血容涣,还敢替她挡,活腻了是吗!”

    “我看活腻了的是你!”血染晴的目光和语气瞬间变得狠历:“一个旁系,竟敢对嫡系动手,若追究问责起来,你就算不死也得掉层皮,想清楚后果!”

    话落,她果然心有余悸的收回长鞭。

    血族信奉强者为尊,所以对同族相残没有诸多约束,但却最是忌讳旁系谋害嫡系。

    见此招不行,她转而看向血容涣,将所有的希望寄于他,故作可怜姿态道:“对不起涣儿,娘亲知道错了,回来吧,娘亲不能没有你啊,你爹不要娘亲,你也不要了吗?你不是说过永远不会丢下娘亲的吗?”

    是啊,他说过,原来她也记得,可为何他失踪整整十日后归来,她问的第一句话,却满是怀疑,其实他早该明白的,她所谓的信任,也不过如此。

    虽然他很想逃离这里,但此刻她泪眼婆娑的模样,实属很难让他狠下心,毕竟是自己的娘亲,她也只有他了。

    血容涣还未开口,就听血染晴道:“这也由不得他决定。”说罢,强行带着血容涣离开了此地。

    她见状也不再伪装,目光如淬了毒一般,直接破口大骂:“血容涣你也敢背叛我,你等着,别让我抓到你,否则我要你不得好死!”

    论谁也不会想到,这样恶毒的话是一个母亲对一个孩子说的,正因此,血容涣想挣脱的心思也彻底被抹灭。

    当真正来到濯幽殿后,血容涣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他真的离开了那里,真的不用再回去了?

    看着血容涣失魂落魄的样子,血染晴问:“我私自将你带离你娘身边,不高兴了?”

    血容涣愣神片刻,摇摇头,刚才若不是姐姐强拉着他走,他或许就真的心软留下来了,然后继续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

    “那好,从今往后,就只有你我相依为命了,你毕竟算是我弟弟,日后,我叫你阿涣可好?”

    血容涣笑着点头:“好,阿涣都听姐姐的。”

    他,总算有另外的人可以依靠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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