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星一回府,便听闻白老夫人院里出了大事,她遂赶忙儿踩着步子,快速奔至任氏院中。

    刚一到院里,瞥见的,便是跪了满院的丫鬟、婆子。采星心里没来由的慌了神,她直觉,白府要出大事!她赶忙吩咐人,去将厢房内的白世蘅父子,也请了过来!

    “小姐……”

    采星脚下犹豫着,却还是顶着白景轩的盛怒,堪堪儿挪步至白颜卿身旁。她小声地叫唤着白颜卿,看着她哭红的双眼,心疼不已,手忙脚乱地掏出帕子,替白颜卿擦拭眼角。

    采星不解,她这才刚出去一会子,怎的白府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

    哭的双眼红肿的白颜卿,唯唯诺诺擦着冷汗的白芙蓉、紧闭双眸,任眼泪滑落枕巾的白家老夫人、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申嬷嬷,以及那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无不显示着,白家此刻,正发生着骇人的大事!

    当白世蘅父子收到下人禀报,紧赶慢赶跑过来的时候,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吓住了!

    此刻的白景轩,手中的杯子,都被他捏碎了!杯子的碎渣子,扎进他手心里,血顺着指尖滴到了地上,可他恍若没了知觉一般,只恶狠狠地盯着申嬷嬷,那眼神,仿佛要将她吞了一般!

    “兄长,究竟发生了何事?”

    白世蘅上前,望着屋内满地的狼藉,和白景轩的伤,心慌慌的。他也从来,没有见过白景轩发如此大的火!

    “槿初为人正直善良,自嫁入我白家,上孝敬婆母,下善待府中仆人,从未苛待于你们!你们为何,为何非要置她于死地??”

    白景轩这话,看似是对申嬷嬷说的,实则是在质问任氏。奈何任氏如今,口不能言,只能紧闭双眼,没脸去看自己的儿子!

    “老夫人说……说她找人算过,纪……少夫人命中注定生不出儿子……故而……故而老夫人想让相爷休妻另娶!可奈何相爷夫妻恩爱异常,因此……老夫人才出此下策……只为,只为相爷能续娶一位,能替白家诞下嫡子之人……”

    申嬷嬷颤颤巍巍的趴在地上,磕磕巴巴的,将事情的缘由,交代了出来。

    任氏重男轻女,重男嗣,轻女嗣,本就不是什么秘密。这在白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若不然,为何前些年,白府那些一贯会见风使舵的下人,又怎会对白颜卿如此轻怠?还不是因为上有白老夫人的为榜样,他们才有样学样?

    任氏的脾性,白景轩自然也是知晓一二的,只是他竟不知,他的母亲,居然为了子嗣,将他的妻子害死!这涉及的是一条人命,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偏见和轻怠了!

    在场的白芙蓉和白世蘅父子,在听到申嬷嬷口中之言后,也惊呆了!他们自然也是知晓任氏的脾性的,一贯是那佛口蛇心的,只是他们也没曾料到,任氏居然敢害死一条人命!且害的人,是白颜卿的亲生母亲,白景轩的正妻,还是堂堂镇国将军的亲女儿纪槿初!这事儿,若真让纪家知晓,别说是任氏老命得丢,只怕是整个白家,上下百余口人命,都得跟着搭上!

    不得不说,任氏真的是,又蠢又恶毒!

    “事情已然到了这个地步,难道,兄长真的忍心,要将母亲送官查办吗?母亲身子都这样了!经不起折腾了!还望兄长,看在母亲如今病重的份上,饶她一回吧!”

    白芙蓉噗通一声跪下,咬着唇,任大颗大颗的泪珠往下落,也不敢抬手去擦!就怕白景轩一开口,便是将他们的母亲,送入大牢中!

    “颜卿,颜卿,你求求你父亲,让他手下留情!”

    见白景轩不开口,白芙蓉慌了,赶忙爬至白颜卿脚边,求她开口!

    “姑母,祖母毒死的人,是我的母亲!是我白颜卿的生身母亲!我隐忍她多年,可她呢?得寸进尺,她是如何苛待我的?您不是不清楚!现下,您却要我替我的杀母仇人求情,您置我于何地?”

    白芙蓉平日里再怎么糊涂,白颜卿都只当她心软心善,不与她计较,可是当下这件事,事关人命!关乎白颜卿亲生母亲的死,白芙蓉居然敢跑过来求白颜卿,让白颜卿放过任氏,这叫白颜卿怎能不寒心?

    闻到风声的赖碧芝,也着急忙慌地赶了过来!她一进屋,就听到了申嬷嬷说的话,因此,也算是大概知晓发生了何事。再一瞧,她那糊涂的母亲,居然抱着白颜卿的腿,求白颜卿原谅她外祖母!赖碧芝心中暗叫不好,遂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赶紧上前,将白芙蓉给拉开了!

    “母亲,你糊涂啊!”

    赖碧芝连忙将白芙蓉扶出屋外,连连称她糊涂。

    此时的白芙蓉,也是哭蒙圈了,待回过神来,也自知自己方才,说的话,做的事,有些不妥,心中遂也暗暗的愧疚着!但,任氏也是她的生身母亲,她又何尝能放任自己母亲的生死呢?

    “颜卿,你……早就知道这些了,对吗?”

    此刻的白景轩,耸搭着脑袋,颓败的坐至一旁,心中五味杂陈。

    “小时候落了水,高烧后有些事,便记不大清了,前些日子……病重高烧后,突然又记起一些事!”

    白颜卿稍稍沉思后,便如实回到道。当然,她说的话,真假参半。

    白颜卿下意识地捏了捏袖中藏着的那封信,找了个合适的托辞。

    纪槿初喝下那碗汤药之时,白颜卿确实是在她屋里的,她也的确是亲眼看到纪槿初吐血的,只不过……后来那场大火,白颜卿有些记不清了,她记不清,到底是不是任氏派人纵的火,因为当时,白颜卿只隐约看到一个老婆子的身影,看着装,像是任氏屋里的!

    “你记起幼时之事,为何不早些同为父说?”

    白景轩此时,脑子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他开始怀疑,他的女儿,既然早就想起了这些事,为何不早些告诉他?为什么要瞒着他呢?

    “我若早就同父亲说了,又当如何?父亲当真会不顾孝义,将祖母送至官府吗?今日……本也是我一时情急之下口快,不过自言自语罢了,亦没曾想过被父亲听了去!”

    白颜卿寥寥几句话,直接将白景轩所有的疑问,给堵了回去。

    是啊,即使白颜卿早就将这些事,告诉了自己的父亲,他大概也不会真的就舍弃了孝道,将自己生母送官查办吧!

    一时间,白景轩几人都陷入了沉思,到底,该怎么办呢?

    白世蘅自然是不敢开口的,毕竟此事涉及任氏。若他此时真的开口给了意见,日后任氏若恢复康健,指不定怎么报复他呢!

    “那就送庄子上吧!”

    白颜卿望了望床上的任氏,眼底满是寒意。

    “父亲既舍不下孝道,不肯将祖母送官,那便将祖母送去庄子上养着吧!”

    见白景轩迟迟难以下决定,白颜卿只好直言,左右她这个孙女,是不得任氏欢心的,日后也不怕任氏找她麻烦!

    “城外的庄子,倒也清净,最适宜祖母养病了。”

    想当年,任氏不就是以这样的借口,将白颜卿送走的吗?

    “况且,城郊那处庄子,还有几间空屋,不日我便让人去修缮一番,修个佛堂来,也好让祖母静静心,得空多听旁人念念经,让人多替我们白家诵经祈福,保佑我们白家上下平平安安!”

    白颜卿这话,看似说的漂漂亮亮的,可谁又听不出那言外之意呢?修佛堂?那意思不就是说任氏造孽多,让她去赎罪吗?

    “也好,此事,就交予颜卿吧!”

    白景轩说完,提步便离开了,直至出了院子,他都未曾回头望过一眼!

    见白景轩走远了,白颜卿方才抬起衣袖,将脸上的泪,擦的干干净净!

    “申嬷嬷和莲儿,就一同陪着老夫人去庄子上净净心吧!”

    白颜卿盯着趴在地上的申嬷嬷,难得的,没有为难她。

    “小姐,为何我……奴婢也要一同去?奴婢并非老夫人院子里的人,这等差事,难道,不该是老夫人院中的丫鬟陪同吗?”

    莲儿堪堪儿在门口跪着,一听到白颜卿这话儿,当下便着急起来!也顾不得旁的了,爬起来就进了屋,跑到白颜卿跟前儿大呼小叫道。

    “你是谁的人,你心里没数吗?”

    白颜卿冷冷地看着莲儿,看的她心里直发怵!

    “奴婢……奴婢自然是小姐院儿里的!”

    莲儿低着头,有些无措,她的回答也是模棱两可,只说是白颜卿院里的,却未正面回答,她是谁的人!

    “是吗?只怕是,你的人在我院中,心……却在老夫人这里吧?我若没记错的话,你娘家一家人,可都是在老夫人娘家帮工的!”

    白颜卿径直盯着莲儿,眼中满是讥讽。

    早在白颜卿刚回白府的时候,她就暗中遣人去查过莲儿了,得知,她是由申嬷嬷带进白家的,那时白颜卿就已然有些怀疑了!后来,又借纪南景的人,将莲儿的底细,查了个底儿朝天!

    莲儿原本是同她娘家一家人,在任府帮工,她的母亲、父亲原都是任府的家生子。后来,看她机灵,申嬷嬷便将她要回了白府。

    任氏原本是打算,将莲儿放到白景轩屋里的。毕竟,莲儿生的俊俏,人又灵活,若真能吸引白景轩的注意,日后能替白家诞下一儿半女的,也是好的!可奈何,自纪槿初仙逝之后,白景轩对旁的女人,半眼都不带瞧的!任凭莲儿使出浑身解数,白景轩都将她视若无物一般!

    再后来,白颜卿回府,任氏一合计,便将莲儿送来了念初小筑,一是为了监视白颜卿的一举一动,二就是,为了找机会坑害白颜卿。

    任氏的算盘是打的精,可她再精,也精不过白颜卿!白颜卿私底下,早就让采星暗中盯着莲儿了,那次莲儿在任氏院中受罚,不过是任氏有意为之,意在蒙蔽白颜卿!实则,莲儿那次伤的并不重,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也都是装出来的!那些伤,也不过是些皮外伤,没两日便好了!

    这一切,替莲儿日日擦药的李嬷嬷,是最清楚不过了!

    赵嬷嬷和李嬷嬷,原本就是纪家送过来的人,原本就是白颜卿母族的人,她们一心,只向着纪家、只向着白颜卿,这些事,自然是不会瞒着白颜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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