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酒,有什么问题吗?”
白颜卿眉头紧皱,她竟未料到,不过一杯黄酒,竟能让自己父亲如此失态!
“这酒的味道……有些熟悉!”
彼时,一旁久未吭声的白芙蓉,突然开了口!
白颜卿忍不住抬头望去,却见白芙蓉,也是一脸震惊地盯着手中的酒杯。
白颜卿看着彼时,神色各异的白家兄妹,心中隐约觉着不太对劲!但这份不对劲,究竟出自何处,她也说不清楚,但肯定的是,这酒,有问题!于是,她又忍不住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依旧是鲜甜醇厚的口感,除了若隐若现的药香,并无其他!
“这……不过是寻常的黄酒,多加了几味药材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白颜卿答非所问道,她直觉,不能告诉白景轩这黄酒,是安姑姑泡制的。
这边白颜卿父女的动静,也惊动的圆桌那头,正在吃蟹的白世蘅一家三口。在李沁如得知,白景轩为了黄酒出处,而责难白颜卿之时,她便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这黄酒,是这位安姑姑泡制的!”
李沁如此话一出,白颜卿是拦都拦不住了!她是没料到李沁如突然开口,这下子可好,白颜卿担心自己父亲要为难安姑姑了!虽然她并不清楚,这酒究竟怎么着她的好父亲了,可眼下这个情形,怕是……不太妙啊!
“安姑姑?”
白景轩倏地抬眸,死死地盯着白颜卿身后垂首的妇人。只见他猛地起身,一把扯过安姑姑,命令她抬起头来!
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别的什么,白颜卿只看到安姑姑瑟瑟发抖的身子,她瞧着不忍心,遂上前拦住了,她以自身,隔开了安姑姑和她父亲。
“父亲是在怀疑什么?您吓着安姑姑了!”
白颜卿忍不住开口,唯恐她父亲这副模样,要责难安姑姑,莫说安姑姑了,连白颜卿都被白景轩这副模样吓到了!
除了白景轩生气的时候,寻常的时候,他是从来不会情绪外露的,可他此时的表情,又不似是发怒,倒像是……激动!
“抬头!”
白景轩对白颜卿的话,置若罔闻,只死死盯着安姑姑,让她抬头!
安姑姑闻言,伸手推了推,挡在她身前的白颜卿,而后缓缓抬眸,澄净的目光,直直地望着白景轩!
白景轩望着眼前这张陌生的脸,心中刚刚燃起的那团火焰,倏地灭了下去!不是她,不是她,怎么可能会是她呢?她早就死了好多年了!
“你,不是她!”
白景轩像只斗败的公鸡一般,颓败地垂下脑袋,丧气的一屁股重新坐了下去。
“她?谁?”
此时的白颜卿,心中隐约有些想法呼之欲出,可她,不敢直言,却还是稳住心神,颤巍巍地开口询问。只不过此刻的白景轩,哪里还有心情同自己的女儿解释那些,只一个人端着酒杯,默默地发着呆。
“哎……兄长说的,应该是长嫂吧!”
白芙蓉望着白颜卿,眼光略过她身后的安姑姑,叹了一口气后,方才缓缓开口解释。
“长嫂从前,也爱泡各种各样的药酒,她最擅长的就是泡制黄酒了!”
和白景轩一样,白芙蓉仔仔细细地,将安姑姑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番,确认这张脸,不是她所熟悉的,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纪槿初对泡制各式各样的酒,是最拿手的,而这些最拿手的药酒中,当属黄酒,是她泡制的最好的,最独一无二的!昔年,纪槿初刚嫁到白家时,便是以这一手手艺,令白景轩折服!
纪槿初泡制的黄酒,与外面卖的那些有所不同,除了常见的几位药材之外,她还会添加几味,自己调配的秘料,此法除了她本人以外,再无外人得知!而现在,安姑姑拿出来的黄酒,却有着纪槿初的手艺,这不得不让白家兄妹多想了去!
“安姑姑……这黄酒……究竟,是否出自你手?又或者,是谁教你的这法子?”
彼时的白颜卿,哪里还顾得上旁的,听到白芙蓉这么一说,心中那股莫名涌出的激动,半分也不输白景轩!
“是……是从前有人教奴婢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安姑姑只得硬着头皮开口。
安姑姑此话一开口,旁人不知为何,白颜卿却大概猜到七七八八。安姑姑出自纪家,如果说,是从前纪槿初教过她,那也不足为奇。只不过,到现在为止,白景轩并不清楚安姑姑是自纪家而来,故而,安姑姑的话茬儿,也没法儿说的那么明白,白颜卿自然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同自己父亲解释个清楚的!
“罢了,一杯黄酒而已,倒也不值当再细问那么多。”
白颜卿挥挥手,示意安姑姑先退下去。而后让采星,继续帮忙招呼众人。所幸这样的小插曲,倒也未曾影响到其他人用晚膳的心情,倒是白景轩父女,各怀心思,接下来的时间,都未曾吃的尽兴。
一顿蟹宴,众人皆欢,唯独白颜卿父女,甚为缄默。
“颜卿,你留下,为父有话同你说。”
待众人散去之后,白景轩单独将白颜卿留下。白颜卿朝采星挥挥手,让她去厅外候着,自己则是留在厅中,等候白景轩的问话。她就知道,她的父亲,定是要将心中的疑虑铲除的。
“那位安姑姑,究竟是何来头?”
白景轩单刀直入,半点儿也没同白颜卿打马虎眼儿。
白颜卿楞了楞,她还以为,她的父亲,要同她周旋个三百回合,才能进入主题呢,没想到,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这个!
“安姑姑……其实,是纪家的人!”
白颜卿稍稍一犹豫,却还是开口,做了最诚实的回答。
闻言,白景轩愣住了,如果说,那位安姑姑是纪家的人,那她先前说,有人教她泡制的那黄酒,这个理由,也是站得住脚的。
“纪家的人,为何会在我白家?”
白景轩还是有些不悦的,毕竟他与纪家断了往来多年,虽知道白颜卿暗中同纪家还有来往,但明面上,他还是不想自家同纪家过于密切的,这也是怕宫里那位,会生疑心。
“此事,说来话长,女儿先前,也不知……”
于是,白颜卿思虑再三,将事情挑挑拣拣之后,才说予了白景轩听。
白颜卿说的是,她让采星出门替自己买梅子,路上遇到了纪家的人,然后纪家的人,便将安姑姑交托给了采星,采星没办法,才先将人给带了回来!带回来后,白颜卿发觉安姑姑的办事能力挺强,故而,才给她安排一些事情做,将她留在府中帮衬自己。
这样的故事,半真半假,白景轩未必全信,但是白颜卿却说的无比诚恳。
“为父一直知道,你同你外祖父一家私下有接触,为父也不是那狠心之人,到底纪家……也是槿初的母族!为父只望你日后做事,三思而后行!眼下这个节骨眼儿上,你还是同纪家少些来往吧!”
白景轩目光深沉,盯的白颜卿心中微颤。她这父亲,滑的很,她编的故事再诚恳,都很难让他信上几分。
“至于那位安姑姑……为父瞧过了,她应该不是那偷奸耍滑之辈,留下她日后帮着照料府中内务也好,只不过……有些事,你还是自己谨慎些好!有些人不可尽信!人前人后,皆不可锋芒太露!”
白景轩叹了口气,将手背于身后,终究还是没下得了狠心,将那安姑姑赶出府去!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何会心软留下安姑姑,或许……是因为,她泡制的黄酒吧!
白景轩说完,便背着手,出了大厅。
大厅外,安姑姑和采星一起,恭恭敬敬地立在两侧,等候白颜卿。在白景轩路过安姑姑身侧之时,他用只他和安姑姑二人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你这样的巧手,留在白府做杂物,倒是委屈你了!”
说罢,白景轩便跨大步,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安姑姑抬首,目不斜视地望着渐行渐远地白景轩,眼中流露出让人难以琢磨的复杂神色。
白颜卿走出大厅,看到的便是眼前的一幕。安姑姑盯着她父亲的背影,望了多久,白颜卿就盯着安姑姑,盯了多久。这样奇怪的画面,一直持续到采星开口打破这份宁静。
“小姐,夜深了,咱们也早些回自个儿院子吧!”
“嗯,回罢!”
白颜卿回过神来,而后低下头,小心翼翼地看着脚下的台阶,一步一步的往下踏。
天色暗沉,白颜卿脚下似是一个不稳,险些崴到脚,到底还是采星眼疾手快,一个健步上前,堪堪儿将白颜卿扶稳。
“小姐,小心些。”
采星一边扶住白颜卿,一边低头,仔细查看白颜卿的脚踝,看她有没有伤到,关切之心,溢于言表。而一旁的安姑姑,却是呆愣在一旁许久,直到看到采星替白颜卿理好衣裙,她像是才刚回过神一般,提步上前,却是一声不吭。
白颜卿不过片刻的稍稍出神,随后便迅速回过神来。她亦是没吭声,只默默地抬手,抓着采星的胳膊,然后同采星一起,缓缓的往回走。至于身后跟着的安姑姑,白颜卿却也是没再喊她一句!
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昏暗的夜色,遮挡住了白颜卿多少的小心思。
“采星,快……十五了吧!”
回去的路上,白颜卿有意放慢脚步,直至最后停下步子。她缓缓抬头,盯着夜空中,那越来越圆满的月亮,心中略过几分惆怅!
“是啊,小姐!”
采星当然知道,白颜卿所指何事。她们在白家的日子,不多了!
“今晚的月色,真美!”
白颜卿拉着采星的手,指尖微凉,手心里,却不自觉地,有些湿冷。
采星默默地握了握白颜卿的手心,而后拿起臂弯上的披风,抖散开,替白颜卿披上,最后仔仔细细地替她系好,将她裹的密不透风,生怕那寒凉的夜风,将白颜卿给冻着了。
夜幕中,黢黑的天空,挂着一轮弯月,清冷的月光铺洒大地,将回去的路,照的越发的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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