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执找屋主商量了回来，带回来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恒山派吴道子，毒发死了。
吴道子是江湖中唯一一个明确服下解药的人，但是他还是毒发身亡了。
这件事有两种可能，其一此毒果然无药可解，其二解药是假的。
不论是哪种结论，他们带着周如何与雪松薇都免不了要被人找麻烦。
如今这毒已在江湖之中泛滥，遇到十个江湖人，其中便有八个是中毒的，而且大多数人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中的毒。
而周如何这些日子一直和他们在一块，根本不可能出去下毒，况且这些中毒的人更是天南海北的都有，周如何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到达那么多地方。
周如何听了直呼冤枉，“这玩意跟瘟疫一样太邪门。”
雪松薇拧眉看着他，道：“你与我说实话，你有没有去恒山派下毒？”
周如何支支吾吾一会儿，点了点头。
雪松薇又问：“下的什么毒？”
总算雪松薇多问了这一句，要不然她不问清楚就发火，周如何只能跑了。
“不是什么严重的毒，就是比较特别，会让人产生一些混乱，比如说把男人看成女人这种。”
雪松薇一阵无语：“结果呢？”
周如何嚷嚷道：“然后就全天下都在说我这毒无药可解，再然后他们就到小和山去了。”
雪松薇咬牙道：“天谕卫！”
“看来他们原本也不确定你师父的药究竟能不能解毒。”钟却走过来道，“不然也不会到小和山守着。”
几人对坐了一会儿，温执突然道：“我们到九溪山庄去罢，反正松薇姑娘原本也是要到那里去的。”
钟却摇摇头：“我们此时已成众矢之的，只怕走不出万安城。”
雪松薇也道：“我们此时到九溪山庄，庄主不留便是失信，庄主若留，便要和整个江湖为敌，我虽不是什么大义之人，却也不能在这种时候到九溪山庄去。”
“此事，因这不知名的毒而起，若此毒不解，我们不会有安静日子。”雪松薇忧心忡忡地道，“先时，一则有真阳决，二则有我师父的解药。到如今，阿武将真阳决公之于众，却又说解不了毒，吴道子一死，被天谕卫夺走的解药也失去了作用，这个武林只怕要疯了。”
而且这个时候九莲子还躺在床上不省人事，五隐也因为救九莲子受了内伤，剩下他们几个，哪里应付得了那么多武林中人？
五隐独坐房中疗伤，听得外头几人商议，只觉得麻烦似乎化成实质将她紧紧裹住，心头一股郁气萦绕，她的身体心神一起被困住不能动作分毫。
似有走火入魔之像。
真阳决暗自流动，金光缓缓安抚着她体内躁动地经脉和内力，她忽然心有所感，真阳决也许真的能解‘毒’。
而‘毒’其实并不是毒。
但是，很多事情都无法解释，就比如，她是什么时候中的‘毒’。
五隐缓缓睁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来，山下果然没什么好的，还是要赶快找到其他的剑，然后就回去罢。
只是一听到外头的声音，她又头疼起来。
还不能一走了之。
答应了的事情，总是要做到的。
还是只能解决问题。
“闹了这许久，我们连那毒究竟是什么都还不知道。”雪松薇道，“当日师父好似是知道些的，只是他也不告诉我就将我赶下山去了。”
周如何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道：“师兄是为你好。”
钟却道：“周叔叔可是知道些什么？”
周如何闭上嘴，有些后悔自己替周亦何分辨这一句。
一时三人都看着他，他顿时紧张起来，似乎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雪松薇冷声道：“和满城雪的灭门有关？”
周如何看看她，又低下头，最后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钟却和温执又去看雪松薇，雪松薇无奈：“满城雪灭门那会我才十一岁，很多事并不会跟我说。”
周如何又被盯住，想要逃跑，未了长叹一口气，道：“都是真阳决惹的祸事。”
“自一百多年前原阳宗宗主原慎创真阳决，成就宗师之名，真阳决便使天下英豪趋之若鹜。及至原慎后来走火入魔，屠尽门中弟子，自己也因无法控制体内真气爆体而亡。”
“当时原阳宗一片混乱，更有魔教恨天宗乘乱夺取真阳决，而后，恨天宗宗主吴江仙神功大成，一统天下魔门，带领魔教大肆杀戮武林正派，武林盟便在此时应运而生，以抵抗魔教侵伐。这一场腥风血雨使正道损失惨重，接连失去了好几位中流砥柱，眼看武林盟已经抵挡不住，吴江仙却突然发了疯，开始屠杀自家教众，最终也和原慎一般爆体而亡。”
“当时恨天宗的两个护法盗取了真阳决，却因分赃不均致使真阳决两分，这两人互不信任，便只管修炼自己手里的那一份。当时武林正是萧条的时候，竟也分不出人手来去找真阳决，虽有些闲散人士去追，最后也没了消息，而这两人最终也没练成神功，被发现的时候只剩下一推白骨。”
“江湖就这么平静了十几年，直到五六十年前的那次英雄大会，一个籍籍无名的后生力压群雄，夺得魁首，做了武林盟最年轻的盟主，于是真阳决又重现江湖。”
周如何叹道：“可惜，他也无法改变前两位的结局，不过十年，再一次的英雄大会上，他在场上杀红了眼，将当时来参加英雄大会的人屠戮殆尽，而休养生息多年的魔教卷土重来，妄图再次夺取真阳决。就在此时有四人挺身而出，与魔教妖人争夺真阳决，在交手中真阳决又一次一分为二，魔教夺走了上半阙，这四个人夺取了下半阙。”
“这四人正是九溪山庄当时的庄主温澜天，满城雪主人雪舒，银城春家春一水，和如今天谕卫指挥使毕恨生。”
温执惊呼：“不可能！”
“小子。”周如何看他一眼，“老头子从不说谎。”
钟却道：“温兄莫非是九溪山庄的人？”
温执脸色变了变，低头认了。
周如何冷哼一声，继续道：“当时这四人兵分两路，温澜天和毕恨生去追上阙，雪舒和春一水将下阙交给武林盟。但是武林盟在此时起了内讧，乱成一锅粥，于是雪舒和春一水也就没有将下半阙真阳决交到武林盟手里。”
“再后来，温澜天和毕恨生带着上半阙真阳决归来，四人会面，凑齐了真阳决。他们合计许久，最终决定毁掉真阳决，以免后人重蹈覆辙，于是这些年里江湖中也再没传出过真阳决的消息。”
周如何揉了揉眼睛，声音低了些：“直到七年前满城雪覆灭，才又传出来真阳决的消息，而春家灭门，便叫这事天下皆知了。”
三人听完了也良久地沉默着，最后雪松薇打破沉默：“一百多年前的事，你如何知道？”
周如何回她：“是师父说给我听的。”
周如何的师父便是雪松薇的祖母雪舒。
温执愣愣道：“可我从未听家中长辈提起过此事。”
“都是些尘埃里的往事，当日若非我一个劲的追问，师父也是不会告诉我的。”
“至于眼下武林众人所中的‘毒’，是一味叫做不知春的草药。这药长在满城雪的地下，因满城雪常年覆雪，它们便年复一年的休眠在地底下，而恨雪宫灭了满城雪之后，放了好大一把火，白雪消融，不知春破土而出，见光即化作飞絮漫天飞舞，它们随着呼吸侵入人体内，或是随着风和人被带往更远的地方。”
“它们在人体内蛰伏，一如蛰伏在满城雪底下，等待着下一把火将它们再次唤醒。”
雪松薇皱眉：“你唤醒了它们。”
周如何摇头：“我并不知道怎么唤醒它们。”
“那谁知道？”
“这世上也许只有两个人可能知道怎么唤醒它们了。”
温执问：“哪两个？”
周如何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方道：“你祖父和毕恨生。”
温执又要说不可能，周如何又道：“你祖父与我师父、春一水还有毕恨生一开始是极好的朋友，他们结伴行走江湖多年。不知春就是他们发现的，开始也只当它是一味止血的草药，后来才发觉它遇火而化，会迷惑人的心神，使人生出很多虚幻的念头来。于是我师父在那片不知春之上建造了满城雪，利用积雪埋葬不知春的种子。”
温执怒声道：“我祖父绝不可能和毕恨生那等奸邪之辈是至交！我虽依着松薇姑娘喊您一生周师叔，但也不能任由你污我祖父清名。”
周如何摆手道：“莫生气，莫生气。我也说了是一开始，那不是后来又发生了些别的事，毕恨生做了朝廷的走狗，他们就割袍断义了。”
温执脸色一青，周如何又道：“我师父也在其中，你说我污蔑你祖父，那就是说我欺师灭祖了？我这人胆子小，可不敢做这样的事，这都是我师父告诉我的。温大侠如今还健在，你自回家问他不就是了。”
温执便不说话了，不知在想些什么。
众人没想到这闹得整个江湖人心惶惶的‘毒’，竟是七年前埋下的祸根。
若当时他们出手相救，若当时他们阻止那一把火，也许今日就是不一样的结果。
然而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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