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被会州的太阳晒得没了脾气,越走越低迷,温灵鹊趴在温执的背上,宽慰着众人:“前方不远处有一处下榻之地,我们都再坚持一会儿。”

    众人听她这样说才又提起些精气神来,走了没一会儿,果然见了一处宅院,都开心起来,朝那处跑去。

    临近院子了,却又停下脚步来。

    “那是……乌羽鸽,又是天谕卫!”

    五隐抬头看了看,心道:又有鸽子汤吃了。

    凤潇潇从院子里走出来,站在几乎没什么作用的破门前,见了狼狈不堪的几人,笑道:“诸位叫我好等。”

    众人大惊,原来天谕卫竟然已经料到他们会逃往会州不成?

    温灵鹊抬头看了看凤潇潇,又扫了一眼院子,心里有了成算,正要说话,便听见雪松薇的鞭子凌空一响,那只乱飞地雄赳赳气昂昂的乌羽鸽便被五隐卷了下来,抓在了手里。

    五隐旁若无人地将鞭子还给雪松薇,自己抓着那只晕过去的乌羽鸽,已经在回味鸽子汤的香味了。

    温灵鹊没来得及说话,凤潇潇也被五隐的行为噎住,两方人马登时一静,稍显尴尬。

    凤潇潇的声音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五隐!”

    五隐掀了眼皮看她,道:“你的箭,还剩几支?”

    凤潇潇皱眉,她的箭还在箭筒之中,因遇上五隐等人乃是意外,所以箭还封存着,五隐看不见。

    所以那天确实有人用她的箭向五隐出手了?

    她打开箭筒,让五隐清楚地看见了箭筒里的四只箭。

    五隐前前后后一共断过六支这样的箭,她不确定那支穿过邢回身体的箭是不是凤潇潇的。

    而今凤潇潇剩余的四支箭俱在,那么那支多出来的箭又是怎么回事?凤潇潇又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就回答她的问题?

    凤潇潇取出一支箭来,搭在弓上,指着五隐拉满弦。

    温灵鹊道:“凤府令可曾查探过,我从正常渠道和非正常渠道里一共买进了多少炸药?”

    凤潇潇的箭转向温灵鹊,温灵鹊丝毫不惧,继续道:“这也过去好几天了,怎么?天谕卫还没有接受失败的现实?”

    凤潇潇冷声道:“你认为你们赢了?”

    温灵鹊从不认为在这件事上自己是胜利的一方,但是,“只要有一个人从九溪山庄活着离开,你们都是失败。”

    凤潇潇不屑:“那又如何?现在我一样可以杀了你们。”

    “杀了我们?”温灵鹊轻笑两声,不小心扯到伤口,不由咳出声来,温执有些担心,温灵鹊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叫他不要动。

    “九溪山庄前后两声爆炸,不知府令听到了几声?有没有在现场?刚才我问凤府令,知不知道我买了多少?又把它们埋在了哪些地方?比如……”温灵鹊停顿一下,提点道:“比如府令脚下这块地底下,会不会也埋着?”

    凤潇潇脸色微变,手里的弓却没有放松,温灵鹊继续道:“我瞧着凤卫令也是刚到,想必还没来得及细细查探,不若咱们都将性命压上,赌上一睹,如何?”

    凤潇潇身后的天谕卫顿时有些许骚动,很快又安静下来,凤潇潇喝道:“危言耸听!”

    温灵鹊笑意温柔:“是不是危言耸听,试试不就知道了。”

    凤潇潇有些拿不准温灵鹊话里的真假,但是就天谕卫在九溪山庄的行动失败这件事上,温灵鹊绝对功不可没。

    她这法子虽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是对于当时的九溪山庄来说,不这样孤注一掷,绝对是全灭。

    有魄力够决绝。

    就是没想到做这个决定的人会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温温柔柔的人。

    凤潇潇本就无意在此处多耽搁,实在是迎头就碰上了,避都避不开。

    温灵鹊看出了她的犹豫,脸上笑容我未变:“凤府令若是有事,我们下次再赌也是一样的。”

    凤潇潇放下弓箭,当先走了出去,路过五隐时,道:“很快我们还会再见。”

    五隐道:“记得带上鸽子。”又评价道:“味道不错。”

    凤潇潇又被五隐气了一回,浑身怨气地走了。

    五隐拎着鸽子,略有些开心地招呼雪松薇进去,几人看她这副模样,不由都笑了,一入会州就遇上天谕卫的阴霾也散去了些。

    雪松薇没急着给五隐炖鸽子,只先将这残破的院子逐一看过,免得天谕卫留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等她都验过一遍,温灵鹊才叫温执去挖东边屋子,九莲子他们都去帮忙,没多久就挖出一个地道来。

    温灵鹊说那是地窖,里头存放着些食物和水。

    众人都诧异于她这般周全的谋划,温灵鹊轻轻摇头,她若能谋划周全,九溪山庄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若能再多给她些时间……罢了,温灵鹊暗自叹气,都用上军队了,除非她带着人反了,不然无论如何也抵抗不了,这结果已经算是不错了。

    “我们在这里住下吗?”

    温灵鹊接过雪松薇的药,轻轻摇了摇头,道:“还要再走一段路,要到博陵城去。”

    “博陵城是会州最富饶的城池,会舒服一点,而且在那里就是天谕卫也不敢轻易动兵戈。”

    几人枯坐无事,便都围过来听温灵鹊说话,不知她为何选了会州。

    温灵鹊道:“会州乃是当今天子潜邸,天子的生身父母便葬在此地。”温灵鹊瞧他们听新鲜故事一样,不由好笑,这几个人,也就九莲子还稍微知道点于朝堂相关的事,其他几个可以算得上一无所知了。

    只除了玉笙寒,温灵鹊瞧着她不像是不知道的样子,倒似不大喜欢听这些事。

    九莲子又催她,温灵鹊只得继续道:“先帝膝下空虚,只得两个皇子,都是未及成年而夭。及至先帝年逾六十,众臣以国不可无本为由,上书先帝,请立宗室子为太子,先帝年迈,知此事已无回转余地,恰会州上报了会州王夫妇病逝的折子来,先帝便想起了这个被分封在偏远地方的弟弟来。”

    “那时当今天子不过十四,又因父母身体孱弱,便只有他一个孩子,先帝着人将他接到京城,封了太子。又十年,先帝驾崩,今上即位,然北戎来袭,边将应敌不利,京城危矣,便是那个时候,玉晦前辈携定钧剑一剑定天下,才有如今大周朝的天下。”

    “前些年,今上也曾想要为亲身父母重新择选陵地,追封帝后,但是当今太后十分反对,群臣也颇有意见,最后大家各退一步,由国库出钱,为会州王夫妇大修陵地,也是在那个时候,今上下旨,会州境内不得擅动兵戈,否则以谋逆论处。”

    这便是她选择此地的原因了。

    天谕卫是今上一手扶植起来的势力,他们绝不会在会州打皇帝的脸。

    而如今凤潇潇不上九溪山庄,悄悄带着人到了会州,却不知又在预谋些什么。

    “我们先在会州住一段时间,养养伤,看看局势,再做打算。”

    “阿姐,爹娘的仇……”

    “当然要报。”温灵鹊斩钉截铁,“但是你要想清楚,这仇该找谁算。”

    “自然是毕恨生。”

    温灵鹊道:“不止。”

    她却没有更多的解释,只叫他们抓紧时间休息。

    曲尘和玉笙寒轮流守夜,说好的曲尘守上半夜,玉笙寒守下半夜,只是玉笙寒睡不着,又闻见了地窖里的酒香,越发抓心挠肺。

    便偷偷摸进地窖里偷了酒出来,未免曲尘老是盯着她不放,倒还分了一罐给他。

    曲尘接了酒,两人在院子里席地而坐,对月共饮。

    “你不开心。”曲尘道。

    玉笙寒咽下两口酒,心情舒畅道:“哪里不开心?”

    “刚刚阿灵说话的时候。”

    “没有。”玉笙寒随口道,“你看错了。”

    玉笙寒未免他追问,转而道:“我喜欢这个地方。”

    曲尘果然被转移了注意:“为什么?”

    “暖和啊。”玉笙寒半张脸埋在狐裘里,懒洋洋的。

    本来雪白的狐裘已经变得灰蒙蒙的,却遮掩不住她清丽的面容,若非曲尘摸过她的骨头,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已有四十多岁了。

    “你为什么怕冷?”

    又是一个不想回答的问题,玉笙寒已经灌完了一罐酒,拆了另一罐,同曲尘碰杯,抬着眼皮嫌弃他:“你怎么这么多为什么?”

    “你为什么练武?你为什么用剑?你为什么下山?你为什么高兴?为什么不高兴?为什么不怕冷?为什么要和我说话?”玉笙寒扭头看着他,“为什么?”

    玉笙寒胡乱问了一通,只想曲尘安静点,给她一点空间,好好享受这有酒有月的夜晚。

    曲尘沉默了好一会,就在玉笙寒觉得他终于知道安静了时,开口道:“为什么习武?我已经忘了,好像从我有记忆开始,我便在习武了。”

    “为什么用剑?因为剑直而利,我喜欢。”

    “为什么下山?是因为温兄来信邀请,我前来赴约。”

    “为什么高兴?为什么不高兴?我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所以没有为什么。”

    “为什么不怕冷?”曲尘紧皱着眉头,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也不知道,可能生来就不怕吧。”

    玉笙寒心道,把你扔寒山十三年,你就知道怕了。

    “为什么和你说话?”曲尘道:“因为你不开心。”

    很好,又绕回最初的地方了。

    曲尘很快又道:“你不愿说便不说,我没有非要知道答案,只是觉得你也许需要人陪着。”

    玉笙寒倒酒的手一顿,一仰头又喝干一罐,她没接曲尘的话,曲尘也安静下来。

    她孤独地守着那个似活非活的人,守了十三年,才下山的时候,她觉得她厌倦了那种孤寂无人的地方,热闹非凡的人间才是她的归处。

    然而这才没过多久,她竟然开始想念那个孤独寒冷的山顶。

    那地方,够清净。

    只要她不主动想起,很多不愉快就会被掩埋在心底深处,还可以自欺欺人的当做从来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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