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丝丝凉凉的雨泼洒,在空气中下得没有一点缝隙,天空乌压,沥青路面润了一层湿。

    魔都的雨连续不断地下着,一下都是好几天,沈舒舒也懒得出门,她懒洋洋地摊在沙发上,长发如瀑,垂落在半空,电视机里正播放着团综。

    铃声戛然响起,来电显示是一位许久不见的老朋友。

    沈舒舒眼皮轻佻,手机靠在耳边,语调散漫地不行,“蒋老板?”

    蒋寒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沈大小姐,好久没听到你优美动听的嗓音了,怪怀念的啊。”

    “有话快说,你姐忙着呢。”

    “也没啥事儿,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对面的人非常油腻的说。

    “滚。”沈舒舒作势挂掉电话。

    “别,我正经一点,我前几天不是回国了吗,就听到沈大小姐火遍全网的新闻,混得不错嘛,出来叙叙旧?”

    沈舒舒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人站起来,走进诺大的衣帽间里开始挑衣服,一边说着:“你确定没约错人?怎么不去找周忻叙旧啊,有毛病你。”

    “嘿,忻哥他这人,我都懒得说,答岸不是怀孕了嘛,整天跟在老婆屁股后面呢,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连我姓甚名谁都忘了。”蒋寒抱怨道。

    沈舒舒挑了件黑色紧身裙,束腰,很修身,她立在镜子前上下打量着:“确实是周忻的作风。”

    “那就这么定了,地址发你上,外面下雨,记得带伞。”

    “挂了。”

    沈舒舒换好衣服,又简单化了个清秀不失性感的妆容,磨磨蹭蹭了近两个小时,搞定,舍得出门了。

    傍晚,夜暮暗沉,乌压压地低垂天边,雨势不大不小,显得整条街道都庸庸碌碌,零零碎碎。

    驱车来到一家欧洲古堡式酒店,格调华丽而辉煌,黄色油灯在夜雨中发出萤萤火光,很有氛围感。

    沈舒舒习惯了出门必带墨镜,大晚上也是如此,单纯觉得很酷,适合装逼,也可以遮掩自己,防止被认出。

    推门而进,服务员跟她打了个专业性招呼,沈舒舒站在服务台不远处,餐厅空间挺大,这会儿人零散落座,室内播放舒缓恬静的英文歌曲。

    忽然,她目光倏地一沉。

    落地窗外几个路人步调匆忙,只影散乱,角落处一张餐桌前,坐着一个无比熟悉的人。

    她眉毛一拧,嘴唇僵硬成一条直线。

    只见陈遇身穿一套休闲服,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清秀与彬彬有礼的气质,收起了西装革履时的锋利和锐芒,头顶一束光打落在他的脸廓,五官,他低眉,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慢搅动着咖啡。

    偏偏在这暗沉夜色与浓静低郁的氛围中,油然而生出一种现世安稳的错觉。

    他的面前,坐着一个女孩子。

    与此同时,陈遇慵懒地掀起一双眼皮,眸色漆黑如墨,不经意间朝她看过去。

    他猛地一怔,握着小勺子的手蓦然一顿,下意识松开指尖,只听一声清脆的声响,是勺子碰到瓷杯的交响声,几滴棕黄色的液体随之溅了出来。

    旁边的餐桌上有人朝她微微招手。

    沈舒舒忽然庆幸自己没有摘下墨镜,要是和陈遇当场来个眼神碰撞,她一定尴尬得原地抠出三室一厅。

    她假装镇定,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没看见,朝蒋寒的方向走过去。

    陈遇看着她一步一步坚定不移地走过来,他微微瞪大了瞳孔。

    刚要起身迎面,还未有所动作,沈舒舒忽然脚步一停,在旁边的餐桌落座。

    林栀榆看他眼神不对劲,眼底顿时蒙上一层担忧,还未开口,忽然看到他盯着右斜方向看。

    她心中疑问,轻轻侧头,顺着视线看过去。

    沈舒舒坐了下来,摘掉墨镜,一张风情万种的脸暴露在空气中,蒋寒瞬间看呆了,毫不吝啬地夸赞:“哇,舒舒小姐,几年不见长得这么好看了。”

    她笑了笑,上下盯了他两秒,毫不留情地挤兑他:“蒋寒,你的颜值怎么下降了这么多,黑不溜秋的,这几年你去非洲收破烂去了?”

    “alongstory,老朋友,先抱一个?”说着,蒋寒已经站了起来,跨步走至她面前,朝她伸手一双手。

    沈舒舒会心一笑,也跟着站起来拥抱了这位几年不见的旧友。

    她头抵在他肩膀,忽见陈遇和那个女人一直盯着他们俩看。

    沈舒舒下一秒放开了他,在前男友面前上演与老朋友重逢的戏码,确实怪突兀的。

    她回到座位,没看见陈遇桌底下紧捏着的拳头咯吱作响,筋骨惨白。

    林栀榆回眸,问陈遇:“你认识她?”

    沉默了数十秒,他轻轻“嗯”了一声,像从隐忍的喉咙里发出。

    林栀榆再度往她身上停留几秒,不着痕迹地打量一番。

    蒋寒跟服务员报了一串菜名,不一会儿,桌上摆满了主食和点心。

    “回国之后有什么打算?”沈舒舒喝了一口柠檬水,看他。

    “我爸这几年身体疲劳过度,吃不消了,想让我回公司搭把手,说实话,我这人吧,热爱不羁和自由,最讨厌触碰那些金融和铜臭了,挺无奈的。”说到最后,他惨笑了一下。

    “人的一生本就没有所谓的自由,你看我,出个门跟过街老鼠似的,生怕被人拍到,我比你束缚多了。”

    “哟,我说舒舒啊,你以后在娱乐圈混不下去了改行去当心灵鸡汤大师吧,你这段话戳到我心坎了。”

    “我只会煲毒鸡汤,”沈舒舒对他的建议嗤之以鼻,哼道。

    “私人采访一下,目前状态是单身狗还是热恋中?”蒋寒一脸好奇和八卦地问。

    沈舒舒刚想说些什么,头顶忽然覆盖一片高大冷清的阴影,伴随着一声低低沉沉的声音。

    “舒舒。”

    沈舒舒放下水杯,神色凝重,倒是蒋寒率先抬起头往声源处看去。

    “陈遇?”

    蒋寒惊讶地叫了一声。

    沈舒舒也微微一愣,“你认识他?”

    蒋寒回道:“认识啊,大学一个系的,比我小两届。”

    “……”

    沈舒舒用了两秒钟时间感叹这个世界真他妈小。

    陈遇看着他,只觉得面目熟悉,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两秒,终于开口喊了一声:“蒋学长。”

    “你们……”蒋寒视线在对面两人身上来回穿梭着。

    “他是我……”沈舒舒刚想回答,接着又被一道外来的声音掐断。

    “蒋学长?”

    林栀榆也跟着过来了。

    蒋寒盯了她半晌,不确定地说:“林……林学妹?”

    “蒋学长,你还记得我。”林栀榆笑道。

    “当然,当年物理系的系花,大家都这么叫的。”

    林栀榆略带羞涩地笑了笑。

    两人谈笑风生。

    沈舒舒感觉自己误打误撞地闯入一个学霸如云的天堂,周围都是名牌大学出身,就她只有一个高中毕业文凭,混在这群人之间明显格格不入。

    她一直有一个阴影,就是学历和出身这辈子都拿不出手,以前黑粉们老爱拿她学历挑事儿,那年她大大方方地回应自己高考数学零分的事实,却招到全网黑。

    不可否认,在这个娱乐至上的年代,颜值是敲门砖,而学历是加分项。

    她混到今时今日,也混明白了一些道理,她不过是凭借着一副天生优越的皮囊混在人间罢了。

    她的灵魂已经烂死在了俗锈里。

    几人谈笑着,她冷眼旁观,任由三人在自己面前上演大型认亲节目。

    蒋寒说:“不介意咱们就一块儿凑桌子吃个饭吧,反正我点的份量有点多。”

    几人也不推辞,陈遇在她身边落座,神色自然。

    “陈遇,你在国内发展得怎么样?”蒋寒问他。

    “开了一家投资公司,前景不错。”他轻描淡写。

    “当年咱们的物理教授很器重你啊,我以为你会出国深造或者投身科研道路。”

    听到这儿,林栀榆神色暗淡了一下,缓缓说:“他大二那年,生了一场大病,休学两年,功课落下很多,错失机遇了。”

    陈遇忽然看了一眼林栀榆,眼神冰冷,带着淡淡的警告。

    林栀榆撇嘴,不说话了。

    “什么病?这么严重啊?”

    “后来痊愈了。”陈遇下意识往沈舒舒看了一眼,淡道。

    林栀榆忽然看向沈舒舒:“这位姑娘好生眼熟,像在哪儿见过。”

    沈舒舒瞟了眼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她似乎觉得这个人对她自带某种敌意。

    “嗯,她现在很出名。”蒋寒替她回答。

    林栀榆什么也没说,默默低头吃着东西,气氛忽然静默下来,落地窗外的雨势更大了些,唰唰地打在窗玻璃,街道外的夜景在雨滴晕染中变得模糊。

    陈遇垂落在桌底的一只手动了动,小心翼翼地抓住沈舒舒纤细的手指,还轻轻晃了晃,像讨好,又似求安慰。

    沈舒舒面色不改,只是眉头微微一皱。

    她欲要抽回被摇晃的手,陈遇不肯,攥着更紧了。

    沈舒舒单手在手机上打字,给他发了条信息。

    rose:撒手。

    起个名字真难:姐姐,我心碎了一地,求安慰。

    沈舒舒偷偷瞄了他一眼,果真是一副受了伤的模样。

    真会装。

    rose:心碎了就捡起来,抓我手做什么。

    两人座位连体式,陈遇偏偏故意靠得近,她耳边敏感地捕捉到一声浅浅的笑意,陈遇居然笑了。

    起个名字真难:姐姐打字累不累,我就在你面前,你可以亲口跟我说话的。

    rose:我不想跟你说话,放开我。

    起个名字真难:那就做出来。

    沈舒舒正被他这无厘头的话纳闷不已,忽然手被扯过去,掌心异常滚烫,像被高温灼烧。

    陈遇居然拉扯她的手掌,直往下抵。

    沈氏os:卧槽?!

    “……”

    rose:你发什么情?

    起个名字真难:姐姐不觉得熟悉吗,当年你也是这样挑逗我的欲望,你就是我的性启蒙。

    rose:陈遇,我c你大爷的,你不要脸!

    起个名字真难:求你c我。

    两人当着四人的面你来我往地聊了起来,一会儿手指飞快地打着字,一会儿又假装无事发生,前一秒是沈舒舒看信息,回信息,后一秒就轮到了陈遇。

    蒋寒和林栀榆看着两人的眼神愈发古怪,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你俩干啥呢?”

    沈舒舒吓了一大跳,她耳根通红,脸颊发烫,猛地抽回手,此时陈遇也打算放过她,撤回了力道,谁知沈舒舒用力过猛,抽手的幅度又太大,她毫无预兆地,猝不及防地,当着其余三人的面,摔了下去。

    “……”

    砰一声,屁股摔在坚硬无比的地板,她似乎听到窗外大马路上的天际劈下五道白花花的大电雷,接着穿过头顶的钢筋水泥,一个五雷轰顶,把她劈了个尸骨无存。

    陈遇立马反应过来,蹲下去把她抱了起来,眼神关切。

    其余的两人,眼睛和嘴巴瞪得一样大,嘴型像马路上的车轮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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