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青着,街道上出摊的商贩已经开始了今日的叫卖。

    起早儿的人,也趁着街上人少的时候,准备离开。

    “欸!糖火烧欸!正宗的糖火烧!”

    青年从路南边儿来,直冲着糖火烧的铺子走过来,在老板的一声吆喝后紧接着喊了一句。

    “老板,给我来二斤。”

    老板将手上的毛巾一把甩在肩上,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笑着冲来人招呼道:“好嘞!在这北平,您来我这儿买,那就能尝着最好的。”

    来人也站在铺子里头,跟着老板笑了两声,扭头四处看着,问道:“您对面就是袁家班,平日里生意肯定不错吧。”

    老板包着青年要的糖火烧,抬头看了眼对面的戏班,手上动作着,嘴上说:“那是肯定的,而且我们附近这些铺子,晚上关了,全都能进去听戏去。”

    “喏,你瞧,从袁家班听戏的人,大多都是有钱人,全都上好地儿去听去,要的也都是好茶好水。我们虽说是在后头听,那也是一种享受啊。”

    青年顺着老板的目光回头看过去,青灰的天里,附近的铺子都还亮着黄色的灯,袁家班正门前头停着一辆黑色的汽车,三四个人在门口寒暄完,有个黑衣青年将车门打开,让另外两外进了车里。

    铺子前头立着的那位穿着暗红短袍的袁老板,看着车子起步离开,才又转头回了戏班子。

    “欸,小伙子?小伙子!”

    青年猛地转头,看向老板手里拎着的纸包,接过来说道:“走神儿了,麻烦您了。”

    “没事儿,下回来啊。”

    “好嘞,下回来。”

    青年转头回应着,站到店铺前竖起的牌子旁边,朝着先前那辆汽车离开的方向看了几眼,没顺着来时的路回去,反而抬脚,冲着东边的小巷走去。

    他的脚程很快,快步走就变成了小跑,手里拎着的纸包被他塞进了怀里,芝麻红糖的暖香顺着他的衣领往上冒,在天寒地冻里,他的怀里是最温暖的。

    他箍紧了怀,怕里头的东西凉了,走了十几分钟后,在一个小巷头,他四处看了看,抬手敲了敲他手边那户人家。

    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过后,里头人打开了半扇门,青年立马从那门里闪了进去,速度快的似乎是只用了眨眼的功夫。

    开门的人在青年进门后关上门,转身冲进来的青年颔首叫道:“一北先生。”

    进来的青年按在胸前的手放下来,转头朝自己身后两侧看了看,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后望着对面人问:“晴子来过?”

    对面那男人眼中惊了一瞬,立马垂头道:“是,她来过。”

    “她说什么?”

    “晴子小姐说,温家最近有人盯着她,她怀疑自己暴露了。”

    青年眯着眼睛想了想,冲对面人说:“不用管她,这事儿先不要告诉冈本,让她老实呆着。”

    “嗨咦。”男人立定垂头,用日语应了一下,立马又改口:“是的。”

    “有个事儿,你去告诉司令,尽量快点儿。”

    男人抬头看着对面的青年,说道:“您说。”

    青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表,距离他出来已经过了半小时多,他得尽快赶回去了。

    “告诉他,陈舸来了北平。”

    说完,青年又捂着怀准备离开,男人急切的问:“一北先生,陈舸是,什么字?”

    青年的手已经搭上了门,闻言转头说道:“你不用知道,就这样说,司令自然明白。”

    “嗨——是的!”

    青年顺着方才来的路跑回去,隔着千米的距离,那早先他在袁家班看到的汽车,也早就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陈舸回了住了多天的酒店,温煦说送他去他要住的地方,谁料陈舸却拒绝说那地方若是汽车去了,才更是引人注目,于是,他们就直接回了医院。

    医院门前还是那样,三五辆汽车在路上追着,只不过,这架势确实比先前要好上许多,规整了不少。

    乐康开着车进了大院儿,走了一路也没见李北一,下车的时候,正巧遇见从后院出来的裴敬和黑皮。

    乐康看了眼温煦,见温煦点了头,他才冲着不远处的两人叫道:“裴敬!张启繁!你俩过来。”

    裴敬听见了话是跑着过来的,张启繁在他后头不紧不慢的跟着,两人倒也不差多少的到了他们跟前儿。

    陈乐康老早就觉得这个张启繁有些不受管控,蹙着眉和张启繁对上眼,冷脸道:“雇你的老板叫你,你是什么态度。”

    不止裴敬有些懵,连温煦也有些意外,乐康往日里不会太挑这些兄弟的刺儿。

    张启繁瞥了一眼温煦,对上陈乐康的视线似笑非笑的说道:“知道,下次注意。”

    乐康还想说什么,温煦开口打断他问:“北一呢?”

    裴敬赶忙接话道:“去给沈医生买饭去了。”

    温煦的眉头微皱,看向张启繁问:“走了多久。”

    “半钟头。”

    不得不说,张启繁回答起温煦的话,倒是老实了不少,乐康上下打量着黑皮男人,又听温煦问:“北一和沈医生最近总是见面?”

    张启繁才要开口,裴敬没看见,直接开了口:“沈医生最近来的可早,李哥就总是去给沈医生买饭。剩下的时间,全都在外头练我们呢。”

    温煦看向张启繁,点点头问道:“你们俩学的怎么样了。”

    张启繁挑眉道:“还行,您放心。”

    “那行,去吧。”

    温煦说完抬脚朝着大楼走去,乐康跟在他身后,回头看了两眼离开的一高一矮,就听身旁人说:“乐康,你对张启繁有看法?”

    乐康很认真的思考了这个问题,在上楼的时候,回答了温煦:“他这人过于倨傲,我觉得他会对您不忠,可方才又觉得,他好像只对您,和颜悦色。”

    温煦轻笑两声,上了二楼转头冲乐康说:“我是付他工钱的人,你们可不是。”

    乐康站的位置,有一扇窗户,透过窗子,他正巧能看到那两道身影走出大门。

    张启繁看上去,是个会点功夫的人。这一点在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清楚了,可越是这样的人,越是比裴敬看上去更可疑。

    乐康远远的看到了一道奔跑的身影,那人跑到门前,正巧遇上要出去的裴敬和黑皮,短暂的相交过后,李北一便小跑着朝这座大楼过来。

    方才是张启繁跟李北一说的话。

    裴敬看着李北一的身影进了大楼,才转头冲身边的人问:“你为什么不说刚才少爷找他?”

    张启繁跟在他身边走,瞟了他一眼说道:“少爷因为什么找他。”

    “因为因为沈医生。”裴敬肯定道:“这些天我老看见沈医生家里人跟着,咱们少爷也一直给李哥加活儿。”

    “肯定是,沈医生家里不同意吧。”裴敬摇摇头,惋惜道:“沈医生家里有钱,沈老板和咱们少爷关系好,你说要你是沈老板,你愿意把妹妹嫁给兄弟的手下嘛?那是下嫁,以后不知道有多少罪受呢。”

    张启繁笑了声说:“懂得还不少。”

    “那当然,我年纪也不小了,我娘想趁着她还在给我找媳妇儿呢。”

    张启繁的眼睛朝裴敬看过去,他没说话,眼底微动,听着身边人继续说:“可谁愿意嫁给我呀,这年头谁都是过半天有半天的命,何必再凑一块儿等死呢,徒增烦恼。”

    听完这话,张启繁的眉头微抬,冲人说:“说的对。”

    突然,裴敬像是想到了什么,扭头盯着张启繁看着,黑皮被这样的视线盯着有些心慌,错开视线问:“干什么?”

    裴敬凑近了张启繁,头顶也就到他的肩头,那张脸上的眼睛,此刻十分灵动,像林子里的松鼠,亮晶晶的。

    “我突然想起个事儿,我想说。”

    张启繁拧眉看着这人说:“那你说。”

    裴敬抿抿唇,和他拉开了点距离,开口:“我不能说。”

    张启繁撇了撇嘴就要绕开他说:“那你别说。”

    裴敬一个上手拉住他的手腕拦着,面上皱着说道:“我想起来了,我想告诉你,但你别告诉别人行不行?”

    张启繁的目光从手腕处的那只手,挪到了裴敬的脸上,看着这人的表情,他觉得那阵心烦意乱的劲儿又上来了,威胁道:“你说不说,不说我就让你以后都说不出话来。”

    见状,裴敬的眼睛更亮了,张嘴就让张启繁呆住了。

    “李哥之前有个相好,是个丫头,在温家养鸟儿。”

    裴敬说完,面上带着揣测说道:“我不想这么想李哥,但是之前我还见那丫头来找他,那时候,我就见李哥对沈医生格外关照呢。”

    “你说,你说李哥,不会是嫌贫爱富吧要是这样的话,对之前那丫头多不好,而且这事儿要让沈医生的哥哥知道了,他肯定更不同意了。”

    “不对,要是这样,我都有点瞧不起李哥了”

    裴敬自顾自念叨了许久没见回应,看向张启繁,就发现这人垂着眼,神儿早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了。

    裴敬松开手,有些尴尬的小声道:“不说了,我觉得,你应该对这个也没什么兴趣。”

    毕竟在他看来,黑皮这人神秘的很,自己一个人独来独往,还总是去饭馆吃饭,看上去也不像差钱儿的样子,还对什么事儿都不上心。

    听说,是从沧州逃难来的。

    可裴敬想破脑袋也不知道,逃难怎么逃到北平来的。

    “欸!”

    裴敬听着声望过去,对上张启繁的眼睛,听人说:“甭管他怎么做,这话,别再往外说了听见没?”

    裴敬连连点头道:“明白明白,谁也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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