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吧。”枫叶上了校车之后愣了愣，车上只有两个座位，正好陆成莘旁边有一个，他显然也看到她了，只不过眼睛一瓢就转向别的地方。还好之前大学社团认识的学长向她招手，要不然还挺尴尬。
要一个小时才能到新校区，车上的人都是医院的职工，基本都很熟悉，所以车上很热闹。
陆成莘头枕在座位上假装睡觉，但是旁边高枫叶和胃肠外科医生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那人他也听说过是海外留学回来的，主任很器重，不过有点心高气傲，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高枫叶不就是这样吗，他转了个身想把两人的对话屏蔽掉。
下车之后枫叶要往a楼赶，没想到陆成莘和她一个方向，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相邻的教室。
12点课程结束后，枫叶走出教室的时候正好看到陆成莘拿着电脑包出来，枫叶嘴笑着正要上前打招呼，可是陆成莘径直走过去了。枫叶心里有点恨了，一个科里的，打声招呼总行吧，枫叶祈祷护士长把她分到前组，不要管陆成莘的病人。
护士长把下个星期的班发到微信群里，枫叶看了一眼正好都是陆成莘的病人。她想让护士长给她换班，但是理由是什么？想了半天还是算了。
“胰岛素开错了，重开。”
陆成莘看了眼高枫叶退回来的医嘱，来得时开成了来得及，确实是他的错误，陆成莘也没说话，删掉重开。要是别人发现估计这事也没怎么着，当医生的谁还没有遗嘱开错的时候，但是高枫叶退回来的，陆成莘总觉得她有点侮辱他的意思，所以心里就是有点生气。
“病人已经结账了，出院带药怎么办啊？他刚才一直在说出院的时候不要给他开药，就算是给他开药他也不要，你不是都听见了吗？”半小时后高枫叶又找到陆成莘。
陆成莘慢悠悠转回身，他这才记起早上查房的时候35床病人确实这样说过，但是一忙就忘了。现在帐都结好了，也不能退了啊。“直接给他，他不要就算了。”
“他肯定不要哎，病人都说了不能给他浪费钱……”
“不要就直接扔了！”枫叶没想到陆成莘的脾气那么硬，竟然会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她懒得和他废话，转身走了。
其实要是换个人来问，陆成莘一定会亲自去给病人说的，全科护士都知道他挺好说话的，但是高枫叶来问，他就不想出头，你自己去解决吧，我就耍无赖怎么样。
“你们医院怎么这样，我都说不要了，你们还把药拿过来，我不要药，我要退钱！”
高枫叶退出来，病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闹起来又不是她的责任。
“怎么了。”关雎若看见一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围着枫叶乱吼，心里有点生气，禁不住走上前去问怎么回事，按理说不是他的病人他不该管的，可是看到枫叶被人欺负就是想管管。
“谢谢，以后请吃饭。”
“好啊。”
“你说他像话吗，什么叫病人不要要就扔了，他自己扔了试试。”
“你是不是今天就想说说，要不然心里不痛快，我看你们两个算是上辈子的冤家，都不是省油的灯。”
“对不起，我上辈子根本就不认识他。”高枫叶说完就走了，关雎若笑笑不说话。
“急诊马上转一个病人回来，你问问你们老师有没有床。”实习生顾宇接了电话就去病房找高老师。顾宇觉得快一点慢一点也没关系，病人既然可以从急诊转到普通病房来，病情已经不会那么紧急，正巧一个病人心慌，高老师在忙，他就先去看那个病人了。
枫叶听到这个消息就快速奔到护士站回电话了，电话却挂了，她再次回拨过去。
“到底有没有床？”陆成莘差点喊破了喉咙。
“有床。”枫叶的脾气也上来了。
病人是20岁的小伙子，因为胸上插上了管子，伤口很疼，脸上出了一身的汗。半小时枫叶才忙活完他，刚坐到护士站休息，陆成莘就过来了。
陆成莘是带着一肚子气过来的，自己在急诊忙前忙后的，这两人倒好在护士站坐着聊天。
顾宇先看陆医生，想到刚才他在电话里的语气，再看他来者不善的表情，他觉得肯定会出什么事。
“刚才是谁接的电话？回个电话需要5分钟吗？5分钟你们在干什么？”
“5分钟又怎么了？”病房里没睡的病人陆续往护士站聚拢。1床陆阿姨是老病人，在这里住了半年了，早和这里的护士混熟了，再加上枫叶经常照看1床，所以她和高枫叶的感情很好。这次有人找高枫叶吵架，她自然要出来劝架，不能让高护士吃亏。
“5分钟病人会死在急诊，我是为了病人负责，哪像你们玩忽职守。大半夜的一个电话要5分钟才回复吗？我是为了病人负责。”
“你怎么知道我在病房没事，你可以去调监控，你可以去查我在干什么，你现在就去查！”
“我不去查，明天我要给护士长反应这个事。”陆成莘一路吆喝着回值班室睡觉了。“我他妈就不去查……”
“说话就说话，不要骂人。”
“我他妈说脏话怎么了，你他妈……”
枫叶手里真好拿着病例，她捏得指头关节都白了，拿起病例使劲往桌上一拍。这一拍两个人到都冷静下来。
陆成莘摸着头简直呆了，这都什么护士啊，还是第一次见，好男不和女斗，他还没打过女人。
两个人都绷紧了嘴，谁都不让谁，
顾宇在一旁看呆了，他能感觉到高老师和陆医生之间摩擦的火花。
“算你狠。”他用手指着高枫叶，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之后摸着头甩了甩白大褂雄赳赳气昂昂走了。其实今天除了病人的事情让陆成莘不痛快，今天还是她母亲的忌日，每到这个时候他心情就不好，旁人只看到他喊着金钥匙出身哪里看到他的痛苦，恰巧在急诊又受了病人的气。
“没事吧，高护士，那个医生太可恶了，上来就骂人。”
“没事，阿姨，你赶快去睡觉吧，都几点了。”枫叶赶1床陆阿姨去睡觉。
吵架的时候一点都不怯，可是没人的时候枫叶全身心都松弛下来，或许是种种不适应，她突然想放声大哭。顾宇面对趴在桌上哭泣的高老师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他忍不住自责，要是他早点问高老师就好了。“高老师对不起。”
枫叶摆了摆手，背对着顾宇努力擦干眼泪，她想起38床还有药没喂就去病房做事了。
38床病人似乎也看出她心情不好，这次特别配合。
本科毕业之后枫叶就出国了，虽然在国内也实习过，可是实习生和科里的利益关系不挂钩，不牵扯众多的事情，遇到难缠的病人，一般老师都会出现，实习生只要做好本职工作就行了。实习时候遇到的医生都挺好了，在国外遇到的医务人员都很好，陆成莘干嘛这么针对她啊。
一个小时后40床突发心脏病，可是自己科室又没药。
“没药，你们怎么能没药呢，多常见的药啊，快点去借。”以前搭班的护士也是朝别家去借，他都知道，可是就是想难为她一把。
夜班护士和医生吵架，而且还吵了两次的事情被护士长知道了，自然主任也知道了。
“你们两个什么意思？病人看到算什么事。”余主任气坏了，在他的科里还没有出现过护士医生之间吵架的事情呢，他多次强调医生和护士之间要团结，医生更要体谅护士的辛苦，要尊重护士，这都什么事啊。陆成莘是他器重的大弟子，高枫叶也是他看好的未来心胸外科护士长接班人，两个高才生怎么能水火不容呢？那以后的工作怎么办。“你们两个还是同一个学校毕业的人呢？”
“下次要是再有这种事，你不要上手术台了。”枫叶和陆成莘双双被余主任赶出办公室。他们没有看对方一眼，这仇算是结上了。
“他刚失恋，女朋友去国外了，你别和他一般见识。”关雎若乘着空闲和枫叶闲聊。“其实，我刚回国的时候也特别不适应。”
“你也是？”
“我是。”关雎若点了点头，他是从这个阶段走出来的，所以这些经历他感同身受。“可能有的人向往国外生活或在国外发展事业，但我是出国之前就想着将来肯定是要回国的！”讲起当年留学归国的经历，关雎若的话语间流露出一种情怀。虽然，在他的语言里找不出一个高大上的词汇，但满是朴素的字眼里，有着海外留学游子的爱国心，也有当今中国青年才俊的拳拳志，高枫叶不禁看的呆了，她何尝不是呢！
“知道我研究什么吗？”
枫叶的心情好了很多，她摇了摇头。
“生殖医学，这就好比我原来学的是木匠活儿，可后来还想学学粉刷匠的技术。我倒不是因为不顺利或做得不好而改方向，主要是想学些传统生殖发育学域之外的东西，换一个自己没有接触过的研究领域，对自己也是一种挑战。”
“我有一种潜在的信念，跨越两个基本不太相关的学科领域，把它都学好再融合起来，你会发现，有很多别人干不了的事儿你能干，做这样的工作更有意思，这是我回国两三年后才慢慢体悟到的。”从关雎若的眼睛里，枫叶看到了信念，看到了梦想。同时关雎若也从枫叶眼里看到同样的东西，他认定这个女孩深处一个有一个伟大梦，但是它是什么，目前他还不知道。
“我要为我的护士事业做贡献，我相信中国的护士还可以做的更好，我相信中国的护士慢慢会得到中国人民更多的尊重，我也相信中国的护理事业会越来越好，护理人的春天一定会来到的。”大学毕业那天发的誓言又在她脑子里回想。是啊，她不能因为这一点点小的挫折就投降。
虽然她受了委屈，可是这件事追究起来也有她的过错，任何一件事，她都喜欢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告诉顾宇再接到电话应该怎么做，也告诉实习生碰到怎么接电话，也告诉自己以后更加熟悉科室急诊转床流程，以后不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医院的电话不是可以随便接的，有时候你会救了一个人的命，当然你处理不好也会害了一条人命。”
这件事自然又被李华主任知道了，在例会上她单独拿出来说：“关于护士和医生之间的矛盾，属于人民内部之间的矛盾，都是一个战壕的兄弟，三分治疗七分护理，医院光有医生没有护士就不能运作，我们每个人都是这个机器上的螺丝。我还是希望医生和护士之间能维持一个良好的关系，之前有人说医生下达医嘱或是抢救的时候脾气不好，不尊重护士，随便发脾气，为了患者，我们还是要顾全大局，毕竟配合好医生的工作也是为了救助患者。当然在这中间我们还是要保护我们自己，毕竟现在医患矛盾那么突出，所以一定要为自己负责，之前也发生过医生把责任推卸到护士身上的事情，所以我们自己该做的事情要做，该写的护理记录要及时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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