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咸鱼第67天】
花无焚与暮渊二人，师徒死生离别戏拍摄到这里，就此暂时结束了，完美一镜过，躲在暗房里看着监视器的赵右桉、许岸和其他主创团队，都陷入了长久地静默之中，镜头开悄无声息地开着。
这是一个久远绵长的长镜头，如梭的光阴在黑幕里定格凝滞，片场里，没有人率先开口说话，没有人喊『咔』，没有人收掉黑幕，所有人都给这一刻予一截漫长而无声的留白，大家都认为，这是辛禹与易南珂联袂演得最深入人心的一个名场景，一旦播出去的话，指不定反响有多大。
幽谧晦暗的山岩底下，辛禹的手指如一枝写意工笔，一寸一寸地描摹青年的面容，想象着在在这样的情境下，暮渊的神态会是何种样子呢，眉会蹙着吗，唇会抿紧吗，她平静淡寂地做着这一件事，想将他生前的面容永远镂刻在心，不思量，自难忘。
易南珂轻轻呼吸着，当少女的手抚在他的腮处，易南珂的耳根微微灼热起来，他现在的状态该是『死透了的』，可是，有些失控的跃动心跳一下子出卖了他。
辛禹全程都很入戏，她的演技完全惊艳到了他，他一直自诩会压她一头，但刚刚，她嘴唇贴触在他额心的时候，易南珂如折裂了的铁戟，流散溃败的浮沙，情不自禁地，跟她进入了戏的最深处。
不知多了多久，遥遥听到赵右桉喊了一声『咔』，易南珂尚在沉浸，倏然，辛禹抚在他左腮处的纤手，猝然改揉为捏，力度下得很重，她用力揪他，话音带着沙哑的鼻腔，有些嗔媚之感：“你快起开，重死了。”
暗昧的氛围，一下子破碎得淋漓尽致，易南珂也跟着从低沉悲恸的氛围里，抽离出来，他想，自己这一回能如此顺利地出戏，可能跟这场戏的搭档有紧密的关联。
黑幕被六爷和武班子迅疾地撤掉了，压在两人身上的各种假巨石也随之挪开，两位工作人员急急趋步上前，扶起了辛禹和易南珂。
视界重新变得开朗光明，易南珂第一时间去看辛禹的眼眸，少女的眸子还氤氲着薄漉的水雾，温软又柔和的样子，是他平素并不轻易窥见的人间风景。
原是岑寂的人潮，随之熙攘喧嚣，大家都热忱地鼓起掌来，欢呼声此起彼伏，为这一幕献上真挚的礼赞，赵右桉从暗房里热忱地走出来，拍了拍易南珂的肩膊，对辛禹说笑道：“小辛，小珂他的戏份终于杀青啦，以后剧组里里再没有人捉弄你了，你彻底解脱翻身当主人了！”
易南珂露出了有些黯沉沉的表情：“赵导。”
好几位工作人员，一脸眷恋不舍地给辛禹递了好几束花，眼神里疯狂暗示：“我们是南有嘉鱼cp粉，辛老师，趁现在多跟珂爷互动几下，不然，我们以后都没有快乐源泉了！”
辛禹无奈地笑起来，接过花，转身走到易南珂近前，正色地道：“这一段时间跟你合作，虽然痛苦不言的记忆居多，但我会很珍惜这一段合作经历的，易南珂，我很高兴能结识你这样一个朋友。”
易南珂顺势接过了花，深深看了她一眼，似是想说些什么，但态度有些踌躇，这个时候，其他剧组人员、主创人员都过来了，隔壁a组的沈京延、鹿潇以及大部分配角儿，还有原本待场的颜易霖也都来了，纷纷与易南珂拥抱并合影留念。
易南珂虽然酷拽桀骜，但在大场合里懂得收敛锋芒，一行一止都会显得很有教养礼涵，加之他人缘本来很好，大家都很喜欢他，现在他要离开了，大家都非常不舍得。
最后，易南珂走到了辛禹面前，旋了旋手中的手机：“师傅，跟我合拍一组九宫格吧。”
辛禹“诶”一声，眼尾处，曼丽的眼褶里藏着笑，道：“你要发博吗？”
易南珂嗤笑一声：“我怎么可能会是沈京延，合照都是为了营业？”
辛禹没再深问下去，点点头，爽朗地道：“好啊。”
两人合拍摆pose，不知何时，身后传了一阵不小的骚动，趁着易南珂切换镜头的时候，辛禹趁空转眸看了过去，一众剧组人员拥护着两个人进入片场，身着黑色长款风衣寇泽，竟是带着娴雅贵气的寇老夫人，携同来到此地。
寇老夫人好久没有见到辛禹了，在家里闲赋了几日，压根儿闲不住，最近，又听闻她遭遇狂热粉丝袭击，心中甚是忧虑，非常想见见她，于是就让寇泽带她来江城乌镇了，赶巧今日撞上辛禹和易南珂拍了一场极为重头的大戏。
不论是主创人员，还是主演人员，都一致向两人恭谨地问好，寇泽是资方爸爸，那么，寇老夫人就是老佛爷级别的大人物了，大家都捏紧了一口气，可要好生招待着。
寇泽与辛禹两人的视线，在人潮之中短瞬地相遇，数日不见，他竟有如隔三秋之感，只见小姑娘身上穿着云天观的雪白劲装，粉白袖袂裁剪成水袖的翼状，藕白的细臂轻轻摇摆之时，水袖与腰侧的乌丝彼此轻薄，相映成趣。自然而然地，寇泽也看到了小姑娘身侧的易南珂。
因为两人合拍的缘故，易南珂的肩部，自然而然顺着辛禹的身量，而稍稍矮下去了几公分，贴近在辛禹的瘦肩旁侧，两人的肩部快要完全贴到一起，脑袋也快要挨在一处，在外人看来，这种情状，倒是很寻常，因为拍照之故，两位演员才做出这样的肢体互动，每个人觉得很正常，潜藏的南有嘉鱼cp粉，愉悦得要飞起，快要嗑成卷心麻花了。
大众觉得两人同框，很养眼，可这样的风景，落在寇泽眼中，却显得有几分刺目。
甚至，心尖郁沉，多了那么一丝患失感。
主创团队、剧组人员都来跟他与寇老太太打招呼，他逐一得体应过，既大方，且竣肃，但视线眼神，最终会回归聚焦到辛禹身上。
寇泽的眼神在晦暗的片场里，显得幽微且黯沉，添了几丝锐冷的暗芒，削薄的唇隐微抿成了一条线，心中起了淡淡的褶痕。
她看着他，好像不知道他心中所忧虑的地方，容色仍是温淡和美，露出了一如既往温和的笑意，柔柔软软的，眼睛有小钩子，他看后，有些微灼之感，想走过去寻她说话，想拥她入怀，想圈为己有，不再让旁人亲近分毫。
好不容易应付完了片场的人，终于有一丝空当，可以去寻她说话，但有人如扑鸟一样，热忱地围绕而来。
鹿潇蓄势待发，以一副小鸟依人的姿态，围绕在寇泽左右，光明坦荡地与之交谈。
在寇泽眼中，鹿潇是如同妹妹般的存在，他待她自然会有礼，也会出于兄长的身份义务，去多加照拂她。
两人看上去，好像可以聊的很来的样子，剧组里有人感到很不可思议：“原来潇潇与寇总这么熟啊？”
鹿潇灵动地笑道：“那时当然的啦，我跟寇泽是同校师兄妹，我们两家的交情也很不错的。”
说完，她不忘嘚瑟地看着辛禹一眼。
辛禹不由地，想起了今晨那一场庭院里的对话，想起鹿潇对寇泽势在必得的娇蛮模样。
虽然心中有些微微的异样感儿，但面容上的笑意仍旧澹泊，似乎鹿潇刻意为之的挑衅行为，对她并不起作用。
鹿潇挑衅失败，有些咬牙切齿，她发现寇泽对辛禹的在意，他的眼神会在她不易发现的时刻，落下辛禹身上，那是一个男人看一个女人的眼神。
而寇泽看她的眼神，与看辛禹的眼神，完全不太一致。
前者是长兄看妹妹。后者是男人看女人。
性质有云泥之别。
鹿潇明面上灿烂娇俏地笑着，但私底下，眉心深深地蹙紧，嘴角已然沉沉瘪了下去，这样的笑容，像日式偶人精巧的假面，虚虚地挂在了容面上，被一角阴影筛去了一切喜乐，毫无温度，徒剩熊熊妒意。
中午，寇家代表资方，宴请全剧组在当地的米其林餐厅聚餐，辛禹先跟寇老太太叙话几阵，后来一趟洗手间，回来时，经过雾水露台的吸烟区，她看到寇泽在昏暗的走廊里立着，男人只穿着一件白衬衫和黑色西裤，不知立了多久，指尖捻着一枝烟，薄红透金的烟泽，在岑寂的空气忽明忽暗地晃。
辛禹立在室外，“寇泽？”
听到她的声音，他很快捻灭了烟枝，等身上的烟味散去，才从室内走出来，禀明主题：“我在等你。”
辛禹偏头看着他，站定，“嗯”了一声。
他一错不错地凝视过来：“吃完饭后，你下午有时间吗？你在这里拍戏好一阵子了，今天赵导会批假，我带你逛逛。”
辛禹想起了鹿潇的挑衅，这一头张扬的小鹿，一定也会跟过去的吧？
辛禹不知该怎么回复才合适，此刻，身后传开了青年的声音。
易南珂站在辛禹的左侧，单手揣着大衣口袋，声音恣肆散淡：“很不巧啊，寇总，辛禹她下午没有时间，跟我们有约了。”
——“你们？”
寇泽身影稍稍一凝，刀削斧凿的面容在光影映彻之下，不知不觉变得峻冷肃穆，他看了易南珂一眼，视线又落在辛禹面容上：“约什么？”
易南珂锐利的眼眸含着笑，辛禹听到他说：“剧组里很多嗑cp的小姑娘们，说待会儿想跟我们去红叶林，看花无焚和暮渊的木牌牵红线，相挂在红叶林下，民情很沸腾，大家都想成全我们。”
辛禹：“……”
明明就是替戏中角色了却一桩遗留的心愿，但经易南珂这样一说，意思就完全变了个样儿。
不过，易南珂所说的事情，确乎不假，在刚刚的聚餐上，很多嗑cp的工作人员都提到，想看到他们把写有角色名字的木牌，挂在姻缘树里。没想到大家嗑cp的热情如此高涨，居然还记得这一种细节。
她看着寇泽，露出了很愧怍的神态，语气略谦和温柔：“很不好意思呀，我跟大家中午要去红叶林，今天就可能没什么时间。”
寇泽没有说话，视线从辛禹身上挪开，定定地凝视着易南珂，眼神极具冷野的张力，他白色衬衣下露出一截劲韧结实的小臂，小臂上突狞的青筋，如虬结交错的气根，摧枯拉朽一般沿着小臂的纹理蔓延朝上，一径地没入袖中。
鹿潇在聚餐时，视线一直追随着寇泽，发现他离开以后，她一直没有等到他回席，心中有了计较，忙离席找人，很快找到了雾水露台，碰巧听到了易南珂的挑衅话语。
寇泽神色沾染了几分霁意。
鹿潇走到寇泽身边，趁势火上浇油道：“辛禹她这段时间，跟易前辈拍了很多对手戏，网上很多人都在磕他们的cp呢，今天赶巧，两人就拍了吻额心的感情戏，赵导都说演得好，很像是真情实感的自然流露。”
就差把『两人因戏生情』说在明面上了。
寇泽抬眸，深沉看了一眼易南珂，易南珂吊儿郎当地歪着脑袋，笑着回视过去，模样挑衅，全片场里，存在感最强的两个男人，视线在此一刻发生了电光火石般的交锋。
非要作譬喻的话，那么，寇泽是零下冰川，易南珂是烈火烹油，一位是寇氏总裁，商业帝国的铁血君王，一位是内娱顶咖，从顶流转型成功的年轻准影帝，两人家世不遑多让，实力几乎可以匹敌。
气氛变得剑拔弩张，甚至空气里的气压都变得肃杀无比。
辛禹觉得走廊气氛太绷紧了，不想久待，说：“我先回席了。”
其他几人自然也跟着回去了。
大家很快发现氛围变了，再是迟钝的局外人，也从这个四人局瞅出了那么一丝端倪。
寇老太太坐在上首座，人一直是比较静默的，气场娴静淡然，却让所有人都不容忽视，她虽然看不到四人局具体是什么样子，但光是听音辩声，却是早已对局面了如指掌，但也不干涉。
她对辛禹笑道：“小禹，你一直都这样忙碌，我都没能跟你好好聊聊，等这部剧首播的时候，咱们在家里聚一聚，好不好？”
寇老夫人的言辞温善似水，明明什么都没说，但似乎又已经将一切都说尽了。
辛禹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与定数，徐缓地朝她愧怍地笑了笑：“好，老太太，我们下次再聚。”
聚餐结束，赵导心情很好，破天荒给主演团队批了假，下午和晚上她去拍群像的戏份。
于是乎，易南珂、辛禹和其他一众剧组工作人员，集体出行，去了一趟云香山。
时值午后，云香山的山头处，山烟袅袅腾腾，一束束棣棠花盛开在漫山遍野的翡翠绿里，刚下一场过清郁的毛毛山雨，山阶濡湿，很多游客挤挤挨挨，行走期间，随着盛夏时节迫近，这里也到了旅游的旺季，还好，此番出行，两人穿戴都比较密实森严。
山肩上修缮有焚香古寺，以及偌大的转经台，池台背后是一片盛大芳菲的红叶林，当初那一只写着暮渊名讳的名牌，仍旧在枝杈上孤零零地悬挂着，那悬坠的枝条，抽长了不少翠碧的透红朱叶。
辛禹寻守林的方丈取了一只木牌，拂袖用濡墨的狼毫笔，题下了『花无焚』三个字，挂在了暮渊名牌的旁侧，两块木牌上绕系上了一截半透明的朱色绸带，算是牵上了红线。
两块木牌碰撞在了一起，发出了类似于铃舌碰撞风铃的清脆声响，这好像是隐微的神谕，剧组工作人员都非常激动，忙拿出手机拍照留念。
气氛非常放松。
易南珂仰视它们一会儿，喉结上下升降，忽然，漫不经心地低声道：“所以说，暮渊和赵宥叙，哪个人会比较偏近你的理想型？”
辛禹先是一怔，这个问题，在最初见面时，易南珂就问过了一回儿，那时他问她站哪条cp线，她之所以没答，是因为心中并无答案，但现在随着戏拍得渐渐深入，臻至佳境，她也对一些事情有了更深层次的感念与认知。
辛禹捋平了襟角，胭红唇畔噙着一丝平淡笑色，回眸凝他：“你问的是教主，还是我？”
“是你。”易南珂看着她，视线凝沉如水，言简意赅。
辛禹抬起了淡静温软的脸，微微合目：“很遗憾，我的理想型，并不在这两个人当中。”
易南珂身影一僵，拖腔带调地嗯了一声，笑道：“这样啊，那的确很遗憾。”
这个时候，经纪人打来了电话，催促易南珂去下一程的通告。
临别在即，易南珂走到辛禹近前，很轻地敞开双臂，趁着她没反应过来，他快速拥抱了一下她。
一个朋友的拥抱，大大方方，坦坦荡荡。
易南珂说：“有机会，把你的理想型带过来给我审核一下，我倒想看看，小爷到底哪一点逊色于他。”
辛禹立在原地，听到易南珂的话后，她放松宽心地笑了笑：“你怎么一天到晚都喜欢比较来比较去的，太小孩子气了。”
“我这样做，我乐意。”易南松开了她，接着压低了黑色低檐球帽，戴着黑色口罩，朝红叶林外低首大步走出去，辛禹好笑地摇了摇头，也跟着离开。
却不想，下山路上，没走几步，她就听到了一片此起彼伏的闪光灯的轻响，寺宇外郭近前，聚拢了不少站姐和粉丝，在端着相机和手机尖叫着拍照，高声喊着她和易南珂的名字，气势如虹的巨大声浪，简直像排山倒海，惊憾了整座隐秘山林。
“我擦，那两个人，我没看错吧？竟然是辛禹和易南珂诶！”
“好像不只有他们俩，剧组的很多工作人员也在，他们是要在山上拍摄什么戏份吗？”
“天，竟然被我蹲到了这样的同框场面，不论要拍什么戏份我都嗑了！南有嘉鱼cp是真的啊！”
这些人一半是看热闹来围观的游客，一半是提前来蹲点的、专注于拍大料的娱记，辛禹上次来云香山，这里蹲伏的人格外寥寥，现在预告片已经上映，正片开播的档期也即将提上了日程，很多人都预料到这一档电视剧可能会成为爆款，于是争先恐后来蹲拍，打算造势起浪。
剧组人员们忙不迭边替两人挡了一下镜头，一边向大家言简意赅地说：“公众行程，请大家保持普通关注，谢谢合作！”
但人潮越来越多了，剧组人员势力单薄，解释和劝说的声音渐渐被淹没了，他们只能为难地对两人说：“辛老师和易老师都分开方向走吧，这条路走不通了……”
易南珂经常在街上路上被粉丝娱记围堵，所以经验已经很丰富了，处理这种紧急情况，很是临危不惧，他给辛禹只了一条路：“你往那个路走，人会比较少，我走这边就好。”
辛禹怔了一下，点点头：“好，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语罢，在剧组人员们的掩护之下，她转身朝着山寺间另外一条道路，小跑而去，将闪光灯与尖叫声抛诸在了身后。
但那些大批蹲点的娱记和路人当中，有不少人是冲着她来的，见辛禹跑了，开始有一些人扛着设备，绕开剧组人员，去不依不饶地追着她拍。
辛禹从山顶处，沿着古道一直奔跑至山腰的位置，山腰浓雾微晕，斜斜的山地辟有一围佛青透灰的古屋旧厝，一些山僧和当地的镇民会栖歇于此，辛禹时而回头一望，身后还是有不少人在追逐她，她觉得还是先去避一避风头，很多此行没带保镖和小棠出行，是她最大的失策。
辛禹步出了阴黯的林子，掠过山阶，跑到古厝的巷道尽头，却是发现没有尽头没路了。
身后，娱记们都声音越来越近了，风起云涌。
辛禹心中微微跳着，对着一堵砖瓦灰墙，正想法办该如何逃脱。
此刻，只闻『吱呀』一声，近侧一扇寺门悄然洞开，她突然被一道强势而巨大的力量拽了过去，眼前一片天旋地转，等真正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人已在寺厝之中，辛禹呼吸微喘，静视看了一下眼前的人，眸子在幽晦的光亮里微微瞠住：“寇泽？”
寇泽一只胳膊撑在她肩侧的位置，高大的阴影自上而下严严实实笼罩住她，他的面容浸裹在檐角投落下来的黯影，情绪显得有几分朦胧，连棱角都淡淡模糊了，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辛禹眼前是他硬朗的下颔线，下方是微微解了顶端纽扣的白衬衫，露出了突凸的喉咙线条，整个人的气场，祓除了平素幽会的凝穆庄严，添了几分性感与雅痞。
辛禹一动不动，等外面那一群娱记发现尽头没人，只好讪讪离去之后，适才平定了微漾的心神，转眸看向寇泽，他的深眸吸纳了山坞里潮湿浓露气息，眼神像是兽，浓烈，汹涌，似乎在酝酿一场无声无息的猎捕。
辛禹愉悦地笑起来：“谢谢你解救我呀，现在我还有通告要赶，就不叨扰你啦。”
寇泽也显得有礼：“客气了。”
辛禹不自觉往旁侧退让了一步，正欲走，但他用另外一只胳膊堵住了她，这般下来，显得她整个人被男人锢在怀中，寇泽话辞客气，但行动方面却没有客气的意蕴。才数日未见，但小姑娘似乎又张开了不少，发丝长长了一些，眸色乌润，因为刚刚一直疾跑，瓷白的粉颊上透着一抹微晕，加上被锢在怀中，整个人添了一丝平日所没有的娇憨与赧态，可是，及至他去捕捉她眼神的时候，却发现她有意的疏离与客套。
寇泽的猜测没有错，辛禹对他，虽然口吻、神态没有变化，但她好像有意在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
寇泽第一次遭受这种冷遇，数日以前，两人才见过一次，那时候她很是温软柔媚，在他面前的时候乖极了，眼底有光亮，在不少的瞬间，他都很想揽她入怀，将她揉入他的气息里，可是，因为身份与种种因素，他不得不将节奏放缓，放缓，再放缓，鸣金收兵，徐徐图之。
辛禹对他有感觉，有好感，但窗户纸始终还摆在那里，寇泽一直没有僭越的权利可言，他很谨慎持静，一边步步为营，一边丈量尺度。
辛禹侧过眸子，看着穹空下方的琉璃檐角，那里有风铃在滴答滴答的清音，远空有响雷滚动，似乎很快又有一场沛雨了，连空气之中的雾都是湿漉闷热的，她看了一眼：“似乎快下雨啦，我们走吧。”
这是变相的逐客令。
寇泽没有看天色，也没有看风铃，眼神凝沉：“你赶通告的话，我送你。”
辛禹摇头，笑了笑：“不用麻烦你啦，我让小棠来接我就可以。”
又一次婉拒了他。
寇泽心中也有一些腹稿和话辞，比如，他虽然来乌镇次数不少，但始终还是游客模式，他想一场今日二人行，浮舟，烟火，海鲜，街摊，种种的环节都策划好了，带她好好放松，可是辛禹现在说赶通告，他计策被打断，只能作罢。
不知道他来之前，辛禹是具体发生过什么事，为何会变得这般淡离，寇泽有些揣摩不透。
两人之间谁也没有说话，时间就在这静默之中流淌过去了，良久，是寇泽先开口：“主创团队他们说，你在剧组里，与易南珂合作得很好？”
辛禹“嗯”了一声，莞尔淡笑：“是啊，这个家伙虽然酷拽，但是个可爱的大男孩，挺不错的。”
寇泽自然而然想到，不久之前易南珂带辛禹去红叶林的事情，还有大家都在热论的吻额戏。
在聚餐时，一些磕cp的工作人员在私下议论，说两人会不会因戏生情，男演员女演员在拍戏过程中暗生情愫，最后牵上了红线，这种例子在内娱不是没有。听外人说这些事，寇泽没有太大的反应，可是，亲自听到辛禹赞扬一位优秀的异性时，他面容发生了变化。
寇泽心中有明显的郁气，面容隐微地冷凝下来，问：“你喜欢他？”
辛禹有些惑意，不解地眨了眨眼：“这不是很正常吗？有好感的异性，寇泽不是也有吗？”
四两拨千斤，就将话题绕到了寇泽身上。明明彼此的口吻都很平静，但话却越咬越紧，气氛开始变得剑拔弩张。
寇泽微怔，他是个聪明人，顷刻之间就知道辛禹在指代什么，他一阵失笑：“你说鹿潇？因为她，所以，你才我跟生分至此？”
辛禹自然不会承认，撇开视线：“——怎么可能？”
然而，她口吻略心虚，心脏漏跳了一拍，心率如悬鼓，她抿了一下嘴唇。
不知何时，天空悄然落下了微雨，一枝樱树从檐角旁逸斜出，一枚裹拥着露雾的樱瓣从上空飘落下来，落在了辛禹鼻梁上。
她正要去摘，却看到男人修长的阴影倾轧而落。
辛禹的视界变得半明半暗，与浓郁的花香一起降落的眼前。
是男人的深吻。
不远处，有一位来庭院中挑伞打水的小沙弥，撞见厮磨的两个人，惊颤得面红耳赤，忙眼观鼻鼻观心，并指匆匆捻住佛珠，后退数步，念了一声“南无阿弥陀佛”。
辛禹耳根熟透了，有些受惊，适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佛门重地，遂一下子推开了寇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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