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有点长,一直讲到天色昏黑。
“绝美的舞姬和落难的公子,一个不过是一时的消遣,另一个却把这当作了富贵登天梯。后来公子归家做他的家主,新人无数,又哪里会记得那个见过他最落魄样子的舞姬。舞姬成了对家的泄愤对象,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路逃离,不死心的继续寻找她的公子。”
萧白在一旁安静的听着。
“那后来呢,他们一家人相聚了吗?”
宫中关于祁璟以前的事情都一致的保持缄默,她想知道也无处打探。
“时间太久了,我也记不清后来发生的事情了。”
祁璟低下头,看着她认真严肃发问的表情,忍不住发笑,“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萧白知道他说的就是自己的故事。
还是个不太美好的故事。
不忍心再次揭开他的伤疤,萧白也故作轻松,“那走吧。”
二人来到永乐宫的门口。
祁璟没有带随行的宫人,永乐宫的守门太监也是眼观鼻鼻观心,整然一副看不见二人的模样,萧白一路走来的拘谨也逐渐消除。
“就送到这里,你先回去吧。”
清徽殿距离永乐宫不过两刻钟的时间。
今天的月色很美,玉盘样的月亮挂在墨黑的天上,皎洁的月光下一切都看的十分清楚。
祁璟垂首看着萧白,轻轻的“嗯”了一声,手却不舍得撒开。
“我在这看着你进去。”
萧白哭笑不得的看着还握着她的大手,这手骨节分明,皮肉都长的恰到好处,此时迎着月色看,纤长莹润,像是执笔书生的手,一点也看不出来这双手片刻间便可取人性命,执掌天下的生杀大权。
这话早在一刻钟前你就已经说过了,萧白腹诽道。
“最多还有四个时辰,我们又可以见面了,你松手好不好?”
萧白低声轻哄,左手一边往后抽。
她实在是没想到,明明看着清冷不近人情的人,怎么一谈起恋爱就像是一个大型的粘人犬。
“我陪你进去。”
萧白回头看了看不过百步的距离,低头噙着笑,“那送我进去以后就回去吧,你还有折子没看呢,再说明天还有早朝。”
拉着他的手走进去,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才分开。
萧白昨天在床上左右碾转,回忆着白天都事情,想着想着总忍不住捂嘴偷笑,心情激动一直到深夜才睡着,今天一早理所当然的起晚了。
在一众宫女的伺候下洗漱完毕,一出里间就看见斜躺在软榻上的高大黑色人影。
萧白抬手打了一个哈欠,看见人影赶紧用手遮住了眼睛。昨夜睡的晚,今天一起来就发现眼下一片青黑。
软榻上的高大人影起身,扭头对着旁边的宫女低声吩咐,宫女得了命令低头小步离开。
“怎么了?”
祁璟走上前,看着她躲避的姿势玩笑道:“一夜不见怎么还害羞起来了。”
萧白从指缝里瞪了他一眼,扭头避开他要去找宫女剥两个水煮蛋过来,她刚刚吩咐完毕,就见刚刚出去的那个宫女端了水煮蛋过来。
待她在眼下滚水煮蛋的空隙,早膳也摆好了。往常她一个人,吃食比较简单,可因为今天祁璟也在早膳就比着往常要丰盛不少。
只见桌上摆着各色的珍馐,甚至在这寒冬的季节还能有夏日的葡萄,紫皮的葡萄个大圆滚,看着就让人口齿生津,在这种季节看到如此新鲜的水果着实令人意外。
也就是王上,才能在冬日有这样的口福。
萧白沾了光,这一顿饭吃的是肚儿浑圆。眼见祁璟又给她夹了一块甜糕,急忙捂住面前的白玉瓷碗。
“我再吃都成猪了。”
殿内没有其他的人在场,两人吃饭她捂着浑圆的肚也不觉的丢人了。
祁璟把雪白的甜糕重新放回去,“刚刚还躲着我,现在不觉得丢人了?”
“这怎么一样。”
萧白起身走到刚刚祁璟躺着的软榻上,屋里烧了地龙她也不觉的冷,餍足的看着屋顶,“我虽爱美,可我究竟是个什么样,你不是一早就知道了吗。”
这话倒是没错。
祁璟认识她的时间比她知道的还要长,自然知道她。
她肆意洒脱,不似众人推崇的端庄。
别具风格。
祁璟也放下碗筷,起身走到软榻旁边。软榻旁床头的柜子上有他命赵公公从上书房搬来的折子,两大摞,整整齐齐的放在上面。
他拇指和食指并拢,轻轻捏起榻上美人的一点裙摆挪开她的一条腿后,这才空出来一小片可以坐人的地方。
这个软榻本身就是临时歇息用的地方,比一般的床要短上不少,此时萧白自己躺就占去了大部分的地方,祁璟又坐上来后,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祁璟他倒是不觉挤,还随手拿起朱笔在奏折上时不时落下两笔批注。
或许是地龙烧的太旺了,也或许是冬日的暖阳太过于温和,等祁璟再拿起一本折子的时候,一回头,便见榻上的人正睡的香甜。
他示意刚收了碗碟的宫女拿了一张薄被,接过后俯身小心的盖在酣睡的人身上。
宫女虽心中惊讶,可严格的宫规训练下,知道这不是她可以多管的闲事,低头得体的退了出去。
萧白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祁璟缩在狭小的软榻一角,半低着头,一手撑在下颌,光泽很好的长发有一缕从梳的一丝不苟的玉冠中滑落下来搭他的左边肩膀上。
萧白一直都知道祁璟长得好看,肤色冷白如月,剑眉星目,贵气巍然。一时间在乌发的衬托下,黑的更黑,白的更白,一副如玉公子的模样,哪里还像是那个冷酷无情的帝王。
宫中人都说左相萧玠是所有邺城女子都想嫁的陌上公子,芝兰玉树,可却无人注意,他们的王上容貌只更甚几分。
“好看吗?”
祁璟头也不抬,抬手写下批注笑道:“不若起来靠近些,看的更清楚。”
萧白听他的笑声,就知道他的心情极好,她睡眼朦胧的看着祁璟,想顺着杆爬却浑身懒虫犯了,不想起,“自然是好看的,如果你能再靠近些就好了。”她蜷起小腿似乎在邀请。
祁璟抬起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萧白一瞬间他的眼神电到,夸张的捂着胸口,“祁璟,你是在用美人计吗?”
祁璟:“……”
“啪嗒”一声奏折被放在桌上,朱笔被放回笔架,祁璟半支着身体软榻另一边的萧白压去,“那小白觉得如何?”
墨发黑衣,斯人恍若天神。
自然是好看极了。
萧白没骨气的被迷的三昏五道的想,幸亏她没机会做皇帝,要不肯定是个昏君。
肤若凝脂的柔胰轻轻的抵着祁璟的胸膛,他见萧白这幅面带粉红的羞怯模样。这人每次敢撩,撩完人以后确却是最先害羞的。
他不由的发笑,笑声连带着胸膛也震动起来,震的萧白的指尖发麻,这麻意一直顺着胳膊往上,一直到了萧白的心尖儿上。
冬日的天没晴几天就又阴沉下去,清徽殿的后院,有两三个宫女散落在院内打扫。其中有两个宫女聚在一起小声的说着近几日的八卦。
“王上今日又不在殿内,恐怕又是去了那处。”
“刚入宫的那位美人?”
“自然是她,除了她宫里可有第二位了?”
高瘦的宫女说着眼睛骨碌一转,继续道:“要是咱们也有机会让王上看中……”
另一个圆脸的是个胆小的,听见她说这话急忙就去捂她的嘴巴,“你不想活了!忘记之前爬床的那些是什么下场了吗!?”
原先王上刚入宫的时候年岁小,就有人以为他不懂事做些乌漆糟黑的事情,后来那些人无一例外都被乱棍打死,丢到了乱葬岗,连个裹身的草席都没有。
“我也就是说说。”高个的宫女向着一旁努努嘴,“总不是能像她一样,一句话不说,四处受打压,一辈子老死在这宫里。哪怕是找到门路调到永乐宫去,也比在这强,除了这后院哪也去不了。”
圆脸的宫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被她们提及的宫女体态柔美,面貌清秀,稍加打扮也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三人离得不算太远,那高个宫女说话时本也没刻意压低声音,自然也被她听的清楚。
她一句话没说,做完手头上的活,转身去了宫女们住的院子。
走到院门的时候,听到有人叫“小九。”
小九顿住身形,尽管再不愿意也不得不回过头,低垂着眉眼唤了声:“周嬷嬷。”
她在苏太后身边三年,知道周嬷嬷是什么样的人,睚眦必报,她如今哪怕离了郁松院,也要小心回答。
“怎么这才一个多月时间,就不乐意见到嬷嬷我了,是自以为攀上王上就不把太后放在眼里了?”
小九连忙将腰身压的更低了,连说不敢。
“就算你有天飞上枝头,也不要忘记了,你是从哪出来的人。”
周嬷嬷上下打量了一下小九,趾高气扬的继续道:“走吧,太后召你去郁松院。”
哪怕小九再不情愿,再忐忑,也不敢推迟,快步跟上周嬷嬷的脚步向着郁松院走去。
天一直阴沉到傍晚,却还不见有雨雪下下来,只是阴冷的让人牙齿发颤。
萧白晚饭后散步到清徽殿门口,想着反正也是来了,便进去看看祁璟。可能是被祁璟吩咐过,她这一路上没有任何阻拦的就到了殿内,但左找了却不见祁璟。
门口的小太监上前道:“王上在沐浴,走的时候说如果姑娘来了就在殿内稍等一下。”
左右她也没有事情,索性就进了殿内等着。
清徽殿她熟悉,之前做玉玺的时候在这和祁璟一起住过一段时间,她轻车熟路的走到最里面,一屁股坐在床上。坐着坐着困意上来,斜靠在床沿,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萧白这一觉睡的极浅,眯眼的功夫就醒了过来。见祁璟还没有回来,跳下床伸了个懒腰,四处打量起周围。
虽然之前呆过,可现在的感觉也足够新鲜,她四处摸索,最后在床头的暗格旁停了下来。萧白知道祁璟喜欢睡觉的时候把她的原身藏在这里,想着许久未见原身,祁璟洗澡也不会带着玉玺,便摸索着打开了暗格。
玉玺果真好好的放在暗格中的木盒里,萧白拿起来左右看了看,玉玺依旧莹润光泽,没有任何问题。
放下去的时候,萧白见木盒里的缎布乱了,便将玉玺放置在床上,开始整理缎布。
铺好以后放上玉玺,正准备关上暗格的时候,萧白看着这个木盒却轻“咦”出声。
暗格里没有其他的东西,只有这个木盒。萧白也是知道,才会在祁璟不在的时候打开暗格,她可没有偷看别人隐私的癖好。
可现在这个盒子着实奇怪。盒子很高,可玉玺只占了一半的高度。如果说不是故意如此设计,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这盒子底下有暗格。
萧白迟疑一下,还是把暗格关上了。
“不看看是什么?”
熟悉的嗓音响起,哪怕她没做亏心事,也还是被吓了一跳。
转过头看去,萧白又是一顿,祁璟刚刚沐浴完,只披了一件黑色的外袍,头发上还有未擦干的水迹,顺着发梢滑落,泅湿了胸前的一小片。
萧白讨好的一笑,“不……不看了。”
祁璟走到暗格旁边,手下动作又重新打开了暗格。
他把木盒拿出来,摸索着木盒的底座,只听“咔哒”就从侧面打开一个暗门。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是一把镀金镶红宝石的黝黑匕首。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