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夫摔的也不轻,马车刹住前,他正拉着车里的帘子防止雨水都洒进车里,手便没抱着自己孙子,谁知就那一下子,马车就来个急刹,他也完全没有防备。

    幸好他条件反射抓住车帘有了一下缓冲,没摔太严重。

    陈岚就把陈苟从余南织身上抱起,再想伸手去扶余南织时,蔺北往直接抱着余南织站起了身。

    “可有摔着哪里吗?”蔺北往出声问

    “我没事,都让你垫底了,你摔疼了吗?”

    “我没事。”

    陈苟也被吓傻了一般,抱着自己爷爷不撒手。

    蔺北往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陈公子你到后面推马车,我们得赶紧走,这里不能久留。”

    “啊,又是我推车吗?”

    “不然?”

    “你来推,我来驾车。”

    “马不听你的话。”

    黑马也相当配合的打了一声响鼻。

    陈岚:“”

    其余人:“”

    陈岚撇撇嘴认命地往车后走去,现在也不是争论谁推车的时时候。

    滑下来的湿泥堆的不高,但黑马不耐的打着响鼻,刚迈的脚踩到到湿泥,陷进去一小截又缩回来,不愿再迈脚,蔺北往伸手撸了一把马背又吹了声口哨,黑马才不情不愿的抬脚。

    蔺北往长腿一蹬上了马车,从车里拿了两把纸伞递给了余南织后,跟陈岚两人配合着把马车从湿泥上拖了过去。

    磕磕绊绊一个多时辰后,一行人有惊无险但灰头肚脸地上了官道,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完全没有停下的趋势,已经是夜晚了,几人都已是全身湿透。

    好在行了不久,官道上有一家给过路人打牙祭歇脚的客栈,蔺北往多花了十几两银子,才让店家给他们腾了一间屋子,又烧了热水,几人才轮流去把自己一身泥泞收拾好。

    余南织坐在桌子上喝着茶,感慨的说道:“好久没这么狼狈了,上一次还是两个多月前被你推下崖边的那次。”

    蔺北往轻笑出声:“阿南莫不是还在记仇?”

    “哈哈,没有,对了,你刚刚可有摔伤?”

    蔺北往一句没事刚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手臂有点疼,不知是不是摔着了。”

    余南织一听,顿时便紧张起来:“哪里?刚刚为何不说?我看看。”

    蔺北往撩起衣袖,只见手肘上青青紫紫,沙石被洗掉了,留下参差不齐的血丝,被水泡过后的伤口在隐隐泛白,一片触目惊心的狼藉。

    蔺北往也没想到这么严重,怕吓到余南织,摸了摸鼻子道:“咳,就是看着严重,其实不疼。”

    “要消毒,里面怕还有沙子。”余南织心疼的抬着那只手,朝掌柜片喊:“小二,来一壶最烈的酒。”

    “好咧,姑娘稍等。”

    不一会酒被端上桌,“姑娘您的酒,这酒烈,后劲大,二位客人量力而行。”

    “谢谢,老板你这可有金枪药?”

    “有,我这就给你拿来。”

    余南织拿过酒壶,对蔺北往说道:“有点疼,你忍一下。”

    “嗯,不疼。”

    蔺北往低着头,看着给他认真处理伤口的余南织,眼神里宠溺像滴出来的蜜一样,缠绕的能拉丝。

    “疼就说,我轻点。”余南织突然抬头,然后就一眼撞进了蔺北往拉丝似的眼神里。

    四目突然相对。

    流动的空气像是突然停顿了一秒,时间被放慢拉长一般让周围的画面像是每一帧都被放慢了半拍。

    蔺北往率先不自在的别开了眼,“咳,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疼算什么。”

    耳朵尖却在不知不觉中,红了一片。

    余南织也敏感的察觉到气氛突然不对,她快速把药抹上,稳住突然无故心跳加快的胸口,胡乱把桌子收拾好站起身逃也似的离开那个有着诡异磁场的地方,“咳,我去看看陈大夫他们好了没有。”

    “好,好的。”

    余南织捂着砰砰乱跳的小心脏,快速的钻进了后院。

    呼,突然周围都是粉红泡泡是怎么回事?

    一行人收拾完毕,又点了一桌子菜充了饥,待吃饱喝足后,天边已经开始露白,几人便打算继续上路。

    而期间余南织跟蔺北往突然变得相当默契一般,虽没有开口说话,但余南织去结账时,蔺北往便去牵了马车。

    等两人不经意对上视线,又默契的转开。

    尴尬而暧昧。

    余南织坐上马车,陈大夫抱着睡着的陈苟坐在另一边。

    陈大夫突然说道:“南姑娘跟北公子闹别扭了?”

    余南织一愣:“陈大夫此话怎讲?”

    “昨晚我们回到正厅吃饭开始,你们就一句也没说过了。”

    “陈大夫多滤了,没有的事。”

    “可能是我多想了。”

    大阳渐渐升起,趁着雨停,一行人把马停在一处草地上整顿,已经到了五月中,天气开始变热,久雨过后放晴的蓝色天空,更是干净的像是被洗涤过无数回。

    余南织钻出车外,刚想往下跳,眼前突然伸过来一只刚劲有力的手。

    蔺北往站在马车下面,伸手想牵住要跳车的余南织。

    余南织看了他一眼:“咳,谢谢。”

    “路上的人是不是变多了。”余南织望着零散几处的人,三两人群和形单影只的,但无一不例外的是,他们都蓬头垢面狼狈不堪。

    一个衣不蔽体的男子佝偻着身子,半垂着脑袋,慢腾腾地从旁走过,空气中便留下一股酸臭的古怪味道。

    余南织看了半响道:“看他们的样子,像是流浪了许久的人。”

    “是流民。”蔺北把黑马的缰绳解开,让它在原地吃上两口鲜草,昨晚惊险一路,多亏它跑的快。

    余南织每每想起当时买马时,都暗自心有余悸,她本来想买那匹盘靓条顺的白马,是蔺北往坚持要了这匹壮硕的黑马。

    “这马太黑了,不好看。”

    “你选的那匹,好看是好看,只是中看不中用。”

    “”你帅,你说什么都有理。

    余南织伸手摞了两下马下巴,“流民?怎的突然这么多?他们要往哪去?前面是哪里?”

    蔺北往对这一连串的问题也有点回答不上来,便自动挑了最后那个回答:“前面是沪州城。”

    “沪州?你之前说过,过了沪州,就快到江南了。”

    蔺北往笑了笑,“嗯。”

    突然,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踉跄着就要摔倒,蔺北往两步飞快上前,一把接住那已经晕倒了的妇人,余南织过来搭了把手,把她放在草地上,余南织掐对方人中,待人悠悠转醒,才拿过水壶给她灌了两口。

    “谢谢两位善人。”

    “大娘不必客气,你们从哪里来,为何都这般”狼狈两个字余南织没说出口。

    大娘一听这话,顿时悲从中来,垂首顿足一番:“甭提了,这雨下了大半月,村里发了山洪水,一夜之间全淹了,什么都没有了,这天杀的,要不是我们跑的快,恐怖也不知道被淹死在哪个犄角旮里去了。”

    余南织,“大娘莫伤心,左右跑出来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大娘呜呜的哭着:“我家老头子腿脚不便,洪水来时没跑出来,狗蛋回去救他爹,结果被水一起冲走了,就留下我个孤寡的婆娘,我,我也不想活了,呜呜呜。”

    陈大夫在一旁叹了口气,估计也是想到了自己的遭遇。

    陈苟却突然挣开他爷爷的手,怯生生的走到那大娘面前,然后从兜里掏出昨天余南织给他的那颗糖,轻轻放进了那位大娘的手里。

    又一句不吭的跑回自己爷爷身边。

    那大娘看着陈苟,又看着手里的糖,顿时哭的更凶了。

    余南织心生不忍,偷偷从包裹里掏了五两银子塞到那大娘手中,“大娘,莫要轻生,你家人若是在天有灵,知道你逃过一劫,定是为你高兴的,也希望你好好活下去,连他们的那一份一起。”

    那大娘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银两,顿时像烫手山芋一样塞回余南织手里:“姑娘使不得,我怎么能要你这么多钱,使不得使不得。”

    “大娘你尽管拿着,要好好活下去,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余南织又说了几句,便上马车继续启程了。

    越临近沪州城,路上的流民就越多,他们在官道上占了三分之二的路,马车也开始走走停停直到彻底开不过去了。

    陈岚道:“我去把他们都叫开。”

    “不用,我们下车吧,一起走过去,这其中还有老人小孩,莫伤了人家。”余南织下马车,“阿北,你怎么看。”

    蔺北往脸上看不出多余的情绪,他牵着黑马,缓缓道:“他们进不了沪州城,在这堵个两三天,自然就散了。”

    “背井离乡,怪可怜的。”陈大夫叹了口气。

    “可不是?只是这县令也不管,不怕皇上怪罪吗?”陈岚也附和了一句。

    “山高皇帝远,本来也不是沪州城的错,到时候以城里容不下这么多人为由随便搪塞过去,等人都走了,不还是当什么事没发生过。”

    余南织看着那巍峨的城墙,两边各一排士兵把守着,两扇两米高的铜制大门也只打开了其中一扇,许是怕流民聚在一起强行进去时监管不过来。

    余南织几人费了一番功夫才拉着马车从众流民中穿过,到达了城门口,门口的士兵在尽心尽责的盘问过路的人。

    “我们要进城吗?”陈岚问

    “进。”余南织回答道。

    “那他们怎么办?”

    余南织望着眼前的城门,又看了盾被拦在外的流民,刚想开口,旁边的蔺北往说道:“不进去我们一起在这陪他们?”

    “进了城再想办法。干粮刚刚都分给别人了,现在大家都饥肠辘辘,得先顾好自己才有力气帮别人。”余南织接着蔺北往的话,又转头对陈大夫说道:“陈大夫你跟小陈上马车,我们进城。”

    “唉,好。”

    蔺北往回头望了一眼流民,赶着马车走到城门口,门口两个士兵看他们穿的还算得体,也不像流民,倒像是几个公子哥出游,没多拦就放他们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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