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妄声音坚定,透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季云初心里静下来,她转头前离开前却见陈妄眼神空茫看着她的身影,那眸色深深,仿佛透过她望向了某位故人。
这感觉太过奇怪,但季云初来不及多想,就被虞娘子推搡着进了房间。
屋内坐着好几名壮汉,有的甚至是在白石寨见过的,想必都是跟随刀疤叛逃的得力部下。
此时他们人人怀抱着娇美的女子,酒灌得满面通红,满嘴污言秽语跟身边的女子调笑。
刀疤坐在上首,他翘着腿斜斜倚着,旁边一个十几岁的姑娘正战战兢兢喂他吃着葡萄,但刀疤反手直接将盘子摔在了地上。
他面色阴沉:“我带着诚意来找你们老板娘谈合作,她就是打发你们这些庸脂俗粉来敷衍我的?”
那姑娘吓得跪倒在地,浑身颤抖嗫嚅着不敢说话。
这已经是刀疤第四次发火了,还暴力赶走了好几批人,各各都入不了他的眼。
他把自己当个角色,甚至摆出了白石寨寨主的谱,要风月楼最好的姑娘来服侍他,不然他就召集手下砸了这风月楼。
虞娘子将风月楼做得再大再有名气,也抵不过这些无赖的土匪,这些可都算得上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如今没了陈妄的管束,直接放飞了自我,气焰嚣张无恶不作。
也不是虞娘子故意怠慢他,实在是风月楼上等的姑娘都不想接待这位客人,要是惹这些土匪不高兴了,轻则被打得遍体鳞伤,重则直接丢了小命。
季云初放缓了步伐,一方手帕轻轻掩着唇,嗲声嗲气对刀疤道:“大人,怎的火气这样大,可是姐姐们招待不周?”
刀疤注意力被季云初吸引,他抬头眯着眼打量她。
只见来人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衣衫飘动,身姿轻盈,面如芙蓉眉似柳,粉嫩的嘴唇微微上扬,眸光清澈如水,不是绝色,但在这青楼中是难得一见的纯净。
不似红尘客,更像良家子。
刀疤目露惊艳:“看来这风月楼还是有像样的姑娘的,之前怎么净是些不入眼的货色,故意把好货藏着掖着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大人说笑了。”季云初的手抚上刀疤的肩头,学着其他女子一样柔若无骨地靠在他身上,“只是今儿个楼里生意好,姐姐们都被客人点了去,这才怠慢了大人,大人莫要见怪。”
见刀疤的眼神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季云初心里有个小人正疯狂大笑:小样,这还拿不下你?
刀疤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晃了晃空了的酒杯,心情愉悦道:“满上!”
季云初微微一笑,赶紧拿酒壶给他斟酒,顺便给了跪在地上的姑娘一个眼神。
那姑娘心领神会,匆匆忙忙退了下去。
季云初一杯接一杯给刀疤灌酒,喝完一壶再接着上最烈的酒。看着刀疤色欲熏心的样子,她只觉得心内非常满足,这家伙之前对自己喊打喊杀,如今还不是折服在了自己的美人计下
呵,小样,跟姐斗,你还嫩了点。
醉意朦胧间,刀疤一把将季云初拉进了怀里,挑起她的下巴,大着舌头问:“美人儿,你叫什么名字”
刀疤身上酒气熏天,浓烈的酒味喷洒在季云初脸上,她心里直犯恶心,拼命忍下想要呕吐的感觉,垂眼故作娇羞:“奴家名唤流云,银浦流云初度月的流云。”
“流云真是个好名字,怎么之前从没听过”
季云初闭着眼睛翻了个白眼,怯怯道:“奴家刚来风月楼不久,这是第一次来陪客人,大人不高兴了吗”
刀疤嗅着女子身上淡淡的香味,一脸沉醉:“怎么会生美人儿的气,只是美人儿气质出尘,像是读过书的,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不瞒大人,奴家父母外出行商被流匪杀害,家中产业也尽数被叔叔伯伯侵占,他们还把我卖到了这风月楼做妓。”说到这里,季云初拿着手帕抹了抹眼角不存在泪,“不过奴家真幸运,第一次陪客就遇上大人这般器宇不凡的人。”
这话直接打消了刀疤心里的疑惑。
美人在怀,又温言软语夸赞着自己,这谁把持得住
刀疤手摩挲着季云初的腰,俯身想要贴近她的脸,却被季云初一把推开。
季云初站起身,努力压制住胃里的翻江倒海。我了个去,这咋还动手动脚,剧本是这样写的吗
刀疤沉了脸色,看向季云初的眼神隐含怒意:“逗我玩呢你想死吗”
“大人饶命,只是奴家刚到风月楼为奴,又是第一次接客,所以难免有些不适。”
季云初低下头不看刀疤阴沉的脸,眼睛滴溜溜转着想着对策。。
美人示弱,战战兢兢楚楚可怜的样子轻易就能浇灭心头的火。
见刀疤缓和了眼神,季云初赶紧上前为他倒酒。刀疤就着季云初的手喝着杯中的酒,眼神直勾勾看向她。
季云初维持着脸上的假笑,娇滴滴地说:“大人,奴家实在不适应这风月楼的生活,不如大人为奴家赎身,奴家这辈子都跟随大人,不求名分,只求陪在大人身边。”
“哦听起来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刀疤有些心动,曾经他强取豪夺过不少女人,但那些人都太烈,如果能有个温柔漂亮的解语花常伴身边,也是一桩美事。
“奴家一见大人就认定了大人,恳请大人带奴家走。”季云初娇滴滴的声音都要把自己给恶心吐了,但是她还是坚持演下去,说不定还能坑刀疤一笔钱呢!
刀疤越来越动摇:“多少钱”
“三千两。”
“咳咳!”刀疤一口酒呛在喉咙里,他不敢置信问道:“你说多少”
季云初重复道:“三千两。”
怕刀疤反对,她连忙继续说:“嬷嬷说我虽然不是花魁名妓,但胜在干净,本就是良家子,回家相夫教子也是可的,大人该不会是没钱吧”
刀疤被季云初堵得说不出话来,她说得很有道理,但他曾经看上谁都是直接掳走,如今要他花三千两买个女子,总觉得不值。但若是不买,又显得他很穷。
美人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那眼中充满了期待,刀疤觉得自己酒气上涌,平时千杯不倒,如今竟有了些醉意。
他道:“赎!我家产万贯,怎么可能出不去这点小钱!”
刚说话这话,季云初就将手伸到他面前。
“这是干嘛”
“嬷嬷说如果有客人要赎身,一般都是当场给钱的,据说是会有客人酒后不认账,虽然奴家相信大人的为人,但是这风月楼的规矩不能坏。”
刀疤:“”
这规矩他怎么从没听过
刀疤心里很不愿意,不过美人将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他也没有反驳的道理,况且他的下属还在下面坐着,看似大家都沉迷在美色里,但他们难免不会注意到这边的谈话。损失了钱财事小,丢了面子事大。
他及其不乐意地从兜里掏出了银票,刚掏出来,就被季云初一把夺了过去。
“大人真是腰缠万贯财大气粗,这出手真真是大方,这得有五千两吧大人这么大方,这些人追随大人真是明智之举!”
周围陪着下属的女子见此情景连忙夸赞道:“妹妹真的是好福气,刚出来就遇到如此大方的客人,我们真是羡慕得紧啊!”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对啊对啊,这位大人真是大方,能跟在大人手下做事的想必也不是一般人!”
“就是就是,各位大人气质不凡,看起来就不像是在乎钱财的!”
这些女子不仅夸了刀疤,也夸了他的下属,更是把人们的注意力都引到了他身上,让他不好发作。
刀疤感觉一口血梗在喉头,上不去下不来。
他发誓回去一定要在这女子身上好好讨回来,不然对不起这五千两银票!
许是气急了,刀疤的酒意散了大半,脑子清醒后他才想起今天是来找风月楼老板娘谈合作的。他连忙让人去催老板娘过来。
此时隔壁厢房,陈妄刚和虞娘子谈完一切事宜,有了季云初的拖延,这场谈判没有旁人干扰,两人顺利达成了合作。
虞娘子轻晃着身子来到了刀疤的厢房。
“大人,既是谈合作,怎么还有这么多无关人在场”
虞娘子娇媚酥软的声音响起,屋内的靡靡之音全都暂停了下来。
刀疤一挥手,在旁侍奉的女子都鱼贯退了出去。季云初刚想跟着走,就被刀疤抓住了手腕。
“我赎了你,你就是我的人,不是旁的无关人,不用退下去。”
季云初心里一跳,她伸手拍了拍刀疤,柔声道:“大人,这不合理,我只是一个低贱的奴,哪里配听你们大人物的谈话,应当避嫌才是。”
声音轻柔安抚,刀疤顿时觉得季云初听话懂事,果然读过书的良家子就是不一样,想的都周到,这钱花得不冤。
刀疤一松开手,季云初就赶忙出了房间,靠在门上喘着气。
“就那么吓人吗”
陈妄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季云初一大跳。
她伸出一根手指做出噤声状,又指了指屋内,示意陈妄安静听。
刀疤的声音清晰地从门内传出来。
“虞娘子,我说的合作,你考虑得如何了我只要风月楼的三成收入,便可为你们提供庇护,同时你们得从来来往往的达官贵人口中打听我想要的消息。”
这要求真是霸王条约,或许是干强盗之事久了,他竟然会觉得这条件合情合理。
也是,刀疤明明可以直接抢的,但他还是选择了为风月楼提供庇护。
季云初嘴角抽了抽,觉得刀疤脑子有病,傻子才会选择跟他合作,更何况陈妄还健足先登了。
虞娘子露出非常为难的表情,她道:“只是现在天下动荡不安,达官贵人们人人自危,哪里还有精力来风月楼消遣,况且最近风月楼一直亏空,实在是没有什么收入可分。”
“胡说!”刀疤脸色难看,他指着门外道:“刚刚流云还说风月楼生意太好,才不得已送些次货来打发我,况且随便赎个妓子都要三千两起价,说没钱少糊弄我!”
虞娘子故作惊讶:“什么流云大人说什么呢我们风月楼没有这号人啊”
一个酒杯朝虞娘子掷来,碎在她脚下,她面色不变,昂着头直视刀疤。
刀疤怒不可遏:“不是你们风月楼的人能在你们风月楼接客也不找个让人信服的借口,当我傻啊不是你们的人能是谁的人!”
厢房门突然被推开,趴在门上偷听的季云初一不小心直直扑了进去。
而陈妄则淡然迈入房间,一身青衫风流倜傥,迎着所有人的目光,他哗啦一声打开折扇,声音清朗。
“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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