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宝来目光笔直的望着柳忱,似乎打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如今之所以硬着头皮来见谢添,或许只是因为柳忱恰好与他在一起而已。

    意识到对方来者不善,柳忱一颗心无限下沉。她确实也没想到,不过是死了一匹马而已,结果竟会如此严重。张宝来要将她带去衙门公审,即便柳忱是个无辜的受害者,旁观者却未必觉得她无辜,若事情闹的再大一些,受影响的也不仅仅是女儿家的名声那么简单。更有甚者,张宝来一盆脏水扣到柳忱的头上,将那战马之死嫁祸给柳忱,也不是没有可能。

    柳忱心思缜密,一瞬间便想到了最坏的可能,只是她毕竟人微言轻,面对堂堂六品的朝廷命官,除了乖乖跟着他走,几乎没有别的办法。

    便在柳忱犹豫之时,张宝来也耗尽了耐性,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这位娘子,请随下官走吧。”

    月雪情知不妙,伸手拦在柳忱的身前,色厉内荏的说道:“我家娘子乃参政知事府柳大人之女,大人如此冒然请我家娘子去衙门,也得先问问我家大人同不同意。”

    “柳大人那里,下官自会去知会。不过是协助查个案子而已,想来柳大人应该不会拒绝。”张宝来毫不畏惧月雪的威胁,目光仍是执着的盯着柳忱。两方话已说尽,由不得柳忱不走,正当她无奈的打算起身之际,一条手臂忽然横在了柳忱的面前。

    “张大人若是想调几个证人,医馆里被马踩伤的证人多得是,何苦在这里为难一个女子。”谢添毫不迟疑的拦住柳忱的去路,脸色却微微冷了下来。

    张宝来道:“谢公子说的很是,眼下那些伤患都在医馆包扎,一时不便去衙门,下官想着先将这位娘子请去,余下那些人留待明日再说。”

    宁五郎闻言嗤笑:“负了伤的不着急,真无辜的你倒是跳着脚要带走。我是该说你昏庸无能,还是该说你奸诈狡猾?张大人,当官当成您这样的,也真是令人开了眼了。”

    张宝来被宁五郎讥讽,脸色也有些难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死了朝廷的战马非同小可,下官也是情急之下的权宜之计,还望几位公子理解。”

    谢添冷笑:“此事确实非同小可,不过说到底,也实在与我们没什么关系。倘若这马是从你御马监跑出来的,那你们御马监的大小官员都得定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倘若是在你们拉回京师的途中丢失的,你依然要负看管不力的责任。任凭战马在京都大街上疯狂踩踏伤害民众,若真的开堂过审,也首先得追究张大人等人的责任。分明都是你们自己办事不力,你说,还要带走一个无辜的人做什么?”谢添牙尖嘴利,恨不得一口从张宝来身上撕下一块肉来。张宝来计谋被戳穿,脸色已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不由得直起腰板,目光不善的望着谢添:“谢公子,这话说的怕有些过了。”

    谢添寸步不让的与对方对视着:“过不过的,你心里清楚。方才若不是我们几个在楼下替你拦着,这会儿死者的家属早都去京畿衙门擂鼓了,轮得着你在这里叫嚣。”

    “是,所以下官心里感激。可是一码归一码,那马疯的太过蹊跷,下官怀疑与这位娘子有关,所以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将她带走,还望几位公子通融。”张宝来不想再与谢添呈口舌之快,挥手对着身后的人吩咐一声:“将那位娘子带走。”

    “有我们在这里,看谁敢将她带走。”随着谢添一声怒喝,宁五郎和蒋楚河纷纷站了起来,三位少年连成一道墙,硬生生将柳忱和月雪护在了身后。“张宝来,别给脸不要脸。”谢添一句话彻底与张宝来撕破了脸,两方人马剑拔弩张,知晓谢添武功了得,张宝来也不敢轻举妄动。

    满肚子的怒火无处发泄,张宝来只得继续呈口舌:“不过是个女人罢了,谢公子何苦这么纠缠。我看那女子生的倒是丑,断然也配不上公子这般的人物。您若是喜欢,下官便去捡那漂亮的给您送来几个……”张宝来话音未落,谢添早已忍不住动了手。他一拳头狠狠砸在张宝来的鼻子上,霎时血流如注。蒋楚河见谢添动了手,也忍不住从墙上抄了家伙,对着御马监的小吏们就砍了过去。少年人打仗总带着那么一股子意气风发的劲头,你一拳我一脚,招招都用在那要命的地方,很快将御马监的一群人打的溃不成军。

    宁五郎不懂武功,便护着柳忱躲到安全的地方,无视耳旁一浪赛过一浪的惨叫声,笑吟吟的安慰柳忱道:“别害怕,他们两个有分寸,不会闹出人命的。”

    望着已经被打成猪头的张宝来,柳忱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最终还是在张宝来的哀哀求饶之下,谢添总算收手放人。这回也断然不敢再开口提什么要求了,张宝来屁滚尿流的带着人跑了。

    经历一场大战,好好的屋子已是遍地狼藉。谢添甩甩手上的血,兀自走到盆边去洗手,蒋楚河似乎杀得不怎么过瘾,隔空又挥了两式刀,这才恋恋不舍的将兵器挂回了墙上。柳忱惊险万分的逃过一场大劫,心下万分感激,俯身跪在地上与三位少年行礼:“今日之事,多谢三位公子出手相帮,柳忱实在感激不尽。”

    她这一郑重行礼,倒将三个少年吓了一跳,蒋楚河正站在柳忱的对面,见状连忙跳开了去:“你、你快起来,大家年岁相当,受你这一礼,岂不是要我折寿了!”

    柳忱原还有些感激的话要说,叫蒋楚河这么一闹,不由得抿唇笑出了声,郁结的情绪散了不少,倒是又羞于说出口那些话了。

    谢添用干净的布巾擦着手,转头看了楼下一眼,与柳忱说道:“你家的马车似乎在楼下停着,天色也不早了,赶紧回去吧。”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柳忱出门整整一日,确实也该回去了。她俯身与谢添等人告别,带着月雪匆匆下楼去找许酒。三人汇合一处,乘着马车向府里走去。

    “阿婆可安置好了?”柳忱坐在车里,隔着一道帘子与许酒问道。

    许酒说道:“已经安置下了,老人家身体不怎么好,请郎中花了点时间。方才来时听说坊市里出了事,娘子可遇着了危险?”

    柳忱见了自家人,一颗心总算踏实的落了地,靠着车壁闭目休息着,与许酒说道:“遇着了点事,一会回家再详谈吧。”

    “成。”许酒安静的驾着马车往前走着,忽然脸色一凝,轻声对柳忱说道:“后面好像有人跟着。”

    柳忱以为是张宝来又去而复返,心中立时紧张起来。她与月雪调换了位置,轻轻揭开马车后壁的帘子,从缝隙处向外窥探。此时马车已经驶入了巷子里,四下安静无人,晚霞金黄的光线洒落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落在了那骑着马跟在车后的两个少年身上。

    “谢小二,吃我一棍!”蒋楚河闲的无聊,便将那缰绳缠在马脖子上,放由马自己走着,他自己将那棍子舞的风生水起,瞅准时机对着谢添捅了过去。

    谢添脊背挺得笔直,轻巧的侧身躲过蒋楚河的攻击,反手一带,险些将并行的伙伴扯下马:“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在小爷面前卖弄。”

    “嗷……小人休走,咱俩再战八百回合!”他们的坐骑距离柳忱的马车尚有一小段距离,便这样一边打闹,一边不紧不慢的跟着。

    柳忱莞尔一笑,轻声对许酒说道:“不妨事,他们并无恶意。”

    马车一路四平八稳的驶出落-马巷,再往前走就能看见柳府的大门。柳忱稍一耽搁,再回头望去,但见马车后面已经空空荡荡,那两个少年早已不知所踪。

    一行三人仍由后门入府,许酒去中庭找管事交付马车,柳忱则带着月雪往潇湘馆走。今日的柳府格外热闹,各房各院都挂着灯笼,将偌大的府邸照的通亮。望见长廊上匆匆来往的仆婢,月雪嘀咕道:“这么大的阵仗,也不知道宫里来的是什么人。”

    柳忱说道:“能让府里主母这般忙碌的,想必来人的身份也十分不简单。”与月雪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一个极为荒唐的猜测在柳忱脑海里一闪而过,可那也仅仅是一瞬间的念头而已,随即便丢了开去。

    踏着明媚的月色,柳忱与月雪回到潇湘馆中。或许是为了呼应这院子的名称,潇湘馆里种了许多青竹,月光之下,竹影斑驳,风吹竹叶沙沙作响,与外面的喧闹相比,一时竟显得这里无比宁静。柳忱便安静的站在那竹林之下,仰头望着晴朗的月色,笑着与月雪说道:“觉没觉得,就仿佛咱们还在道观一样。”

    “娘子怕不是想家了吧。”月雪叹息一声,随即也道:“其实奴婢也很想她们呢。”月雪与柳忱从小一起在道观里长大,天长日久的相处,早已经将那里的人当成了亲人。如今这一回到燕京,只怕是再没机会回去了。

    “外面冷了,先回屋吧。”以防两个人继续伤怀下去,柳忱赶紧催促月雪回屋,便在两人转身向主屋走去之时,忽然一抹昏黄的亮光闪过,主屋里竟然亮起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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