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
苏眠看着门匾上大大的两个字,这里便是以后自己在盛京的栖身之所了。嘉元帝赐的宅子,
位置很好,离皇宫很近,周围都是些高门大院。
一行人跨过火盆,来到花厅。
苏护笑问道:“乔迁之喜,阿眠想请什么人?”
苏眠仍觉得有些恍惚,“其实我在盛京认识的人不多。”
苏护扬声道:“那就给所有认识的人都发请帖。”
萧萧带着暖暖准备饭食,吃完饭后,大家一起商量乔迁的事。
辛忱接到请帖时,大吃一惊:“臭丫头回来了!”傅与时的婚礼虽然没有大办,但去的都是城
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她又闹出这样一场风波。大家都是看好戏的样子,没想到陛下转眼赐下
爵位来。苏眠有了爵位,便会社交走动。谁料她却直接回乡,硬生生成了这段时间各种人
茶余饭后的话题。她这一回来,眼见着又是一场风波。
福禄看他一副臭臭的表情,心领神会道:“爷要是不想去,奴才找个理由便打发了。”
辛忱踹了他一脚,“说什么呢,我在想送礼的事。”
自己射箭越来越准,要怎样才能不动声色地向臭丫头炫耀一番,亮瞎她的双眼。辛忱脸色变
幻,一会儿得意,一会儿苦恼,令福禄不忍直视。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晚饭时间。
林老太君问:“你要去给苏眠道喜?”
辛忱鼓着眼,“奶奶,苏眠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她是……很好很好的人。”
辛忱的声音在林老太君戏谑的眼神下越来越低。她笑道:“奶奶认识她这么久,哪里不知道
她的为人。你顺便把这张帖子带给她。”
辛忱打开一看,原来是半个月之后奶奶寿宴的请帖。
“她好歹是陛下亲封的县主,就在这场宴会上正式亮相吧。”
辛忱喜滋滋道:“多谢奶奶。”
“真有意思,当事人还不知道,你倒先谢上了。”
辛忱觉得脸热,无比庆幸经过一个夏天暴晒之后变黑的皮肤看不出来。他无视林老太君的调
笑,夹起满满一筷子青菜放到她碗里,呵呵直笑:“吃饭吃饭,这个季节蔬菜最难得了,多
吃点。”
林老太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才低头一口一口地吃菜。辛忱不自在地望望屋顶,然后风
卷残云般扫荡掉碗里的一切跑了。
林老太君冷哼一声,小样儿,跟她斗。不过想到苏眠,眼神又黯淡了几分。
傅与梦摸着桌上的帖子,心内欢喜,阿眠姐姐从江南回来了,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了。
她现在还是每天照顾祖母的生活起居。祖母的身体在冲喜之后渐渐恢复过来,虽然还很孱弱,
好歹能下床了。不过祖母在听说阿眠姐姐大闹喜堂之后,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从此,阿眠
姐姐便也成了府里的禁忌,没有人再提起。
这种感觉真熟悉啊。傅与梦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每天在紫薇苑看着新晋的恩爱夫妻承欢膝
下,都有一种今夕何夕的错觉。
梅香快速走进来,欲言又止道:“小姐,公子……来了。”
傅与梦先是有几分错愕,随即又皱了皱眉头道:“说我就寝了。”
话音刚落,门外已经响起了傅与时的笑声:“与梦妹妹白日操劳,想必已经睡了吧。”
傅与梦心里一阵烦躁,示意梅香让他进来。
傅与时踏风而来,一袭天青色的长袍,加上仕途得意,当真是整个人都在发光。难怪整个盛
京城都说应琳琅撞了大运。傅与梦对此嗤之以鼻。
梅香上完茶之后,小心地退了出去。
傅与时忽略掉屋里尴尬的气氛,笑道:“与梦妹妹除了照顾祖母,平日里也可以和母亲一起
多到社交场合走走。”
“哼!”
傅与时不理会她的小脾气,继续道:“我听琳琅说……”
“哦?她又和哥哥说了什么。哥哥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每天工作就够累的,还要来操心内宅
的小事,传出去,还不知外面的人怎么想呢。”
苏眠献财一事,安平侯府元气大伤。冯氏怒急攻心,一气之下病倒在床,管家的工作暂时由
新媳妇应琳琅接手。初来乍到,加上事情确实不大光彩,下人难免阳奉阴违、见人下菜碟。
她的侯府生活,可谓喜忧参半。
傅与时微怔,倒不知道这个妹妹何时变得伶俐起来。他还想说些什么,傅与梦先出言阻止,
“哥哥不必说了,我是不会和应琳琅一起管这个家的。”
傅与时拧拧眉心,“与梦,她是你嫂子。”
傅与梦冷哼一声,“哥哥,阿眠姐姐有句话说的很对。人都是自私的,这没什么不可以。但
是不能打着为他人好的名义掩盖掉自己的自私。如果应琳琅能搞定这个家,她会把管家之权
分给我吗?或者她一早就分给我,而不是事情不顺之后,再拉个人出来分担责任。”
“阿眠……”
他都多长时间没听到这个人的名字了。傅与时嗫诺地动了下嘴唇,阿眠真是又聪明又残忍。
“没错。”
傅与梦眼里闪着亮人的神采,赫然起身,把请帖扔给傅与时,“阿眠姐姐回盛京了,她请我
明天去做客。”
傅与时并未打开请柬,只是轻轻放下,笑道:“是吗?”他起身走了出去。
观言低垂着眼,这位新晋的少夫人听到公子要在书房处理公务后,原本还盈盈浅笑的嘴角耷
拉下来,良久才挥手让他离开。
翠儿颇为不忿道:“小姐,姑爷他……”
“他只是心不在焉而已。”
应琳琅不明白,自己当初是设想过这番局面的,无非是丈夫心寄另一个女人而已。傅与时除
了心之外,什么都给她了。她得到梦寐以求的一切,为什么还是会隐隐不甘呢?
观言发现,自家公子死死地盯着书本,一刻钟都没翻页。他小心地将茶放在案几上,瞥见《东
南游记》四个字。
他眉毛皱成两条毛毛虫,又是这本,都翻来覆去看多少遍了。
“怎么了?”
观言堆着笑,“公子很喜欢这本书。”
“是啊,很喜欢。”
傅与时起身走到窗边,往外看无边而深沉的夜。观言见状,默默退了出去。
阿眠现在在做什么呢?傅与时低笑,明明他们之间的感情并不浓烈,却偏偏萦绕在他心里,
久久不散。
苏眠是被外面的谈话声惊醒的。她愣愣地盯着屋顶,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他们已回到盛京,
住在新赐的大宅子里。
苏护觉得人不多,索性亲力亲为,府里一个下人也没有。
辛忱到的时候是老萧头开的门。他叼着一张饼,头发乱蓬蓬的,迷蒙着一双眼,阴沉着脸给
辛忱吓了一跳。
“你……你是谁?”
辛忱哆嗦地指着老萧头,以眼神询问福禄,是不是带错地方了。
福禄后退几步,望望门上的牌匾,没错啊。
老萧头把人一扯,辛忱顺势跌进门内,于是上下打量了辛忱一眼,哼着歌走了。
辛忱发誓,这个臭老头是在鄙视自己。他理理衣服,往院里走去。
看到辛忱,苏眠明显怔了一下,随即看了看天色,瞪眼道:“你怎么来了?”
辛忱冲过去,叉腰吼道:“你刚刚是不是翻白眼了。我一大清早就起来了……”他莫名觉得
委屈,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苏眠押着他坐下,成了一碗粥,放到他手里,“知道了,赶紧和我们一起吃早饭。”
算你识相。辛忱鼓着眼喝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呼啦啦喝完,又意犹未尽地添了一碗。
福禄背着一只狍子进来,乐呵呵道:“少爷昨儿去郊外猎到的,现在天气凉,还很新鲜。”
老萧头围着狍子转来转去,由萧萧指挥着把狍子搬去厨房。苏护让福禄坐下一起吃饭。福禄
偷看了辛忱一眼,见没什么反应,这才坐下。
最后餐桌上只剩辛忱和福禄两个人埋头苦吃。
苏眠咋舌,“林老太君到底饿了你多久啊。”
辛忱抹抹嘴,“为了打那只狍子,我可是在山林里守了一天。”
苏眠小声嘀咕,“那你少吃点,中午我们烤肉,又好玩又好吃。”
“你不早说!”辛忱控诉地看着她。
“呃……你怎么瘦这么多!”
辛忱拍拍胸脯,“臭丫……苏眠,我们比比射箭吧,现在老师说我射得可准啦。”
苏眠挑眉,“好啊。”
暖暖在院子里为两人安置了两个箭靶。
辛忱瘦了之后,整个人身姿挺拔,气宇轩昂,渐渐显露出曾经辛国公、辛国侯的风范,京城
里人家都开始对他刮目相看。
他“刷刷刷”连射三箭,均命中靶心,得意洋洋地朝苏眠昂昂头。
“哇,”暖暖惊叫道:“辛小侯爷好厉害。”
苏眠朝他竖起大拇指。杏眼弯弯,眼波盈盈,辛忱能真切地感受到她的赞赏。说来,好像从
一开始,臭丫头就又随意又懒散,一点都没有大家闺秀的端庄和温婉,有时还很可恶和冷漠,
但为什么这个人,会比那些说着关心话语的人,更给自己一种真诚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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