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那个就是拉米雷斯家的私生子呢。”

    “事情闹得不小吧,你说他费尽心力图来了这个贵族身份,结果呢,不还是和我们一样,从最底层的士兵做起。”

    “说到底还是年轻,总觉得靠自己能闯出一番事业来,却不知战争残酷,说不准就有去无回。”

    “不过他就是不来,生活也不会好到哪去吧,还不如趁此机会搏一搏,富贵险中求啊。”

    “与其操心人家,还不如操心操心我们自己呢,说他有去无回,咱们就一定能回来吗?”

    男人的话成功让一群人沉默了下来,他们都没有经历过战争,但是这仗打了一年了,征兵都已经征到贵族头上了,哪怕他们没读过什么书,也没什么见识,也能猜到,这仗,不好打。

    至于他们口中的主角,拉米雷斯家的私生子——安·拉米雷斯则安静的坐在远离人群的地方。

    安这一路听过太多的话了,同情的,嘲讽的,不以为意的,甚至还会有几个不怀好意的人来找他的麻烦。他不是不理解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下,有些人想要用欺压他人的方式释放自己的压力,尤其是看上去身份比他们尊贵的软柿子。

    “还好吧?”杰伊拿了几个果子坐到安的旁边,“不用理别人,我们几个摘了点果子,给你。”

    “谢谢。”安也没有多做推辞,本来他孤身在外就不容易,他不想,也没有理由拒绝别人的好意。

    安安静的吃着果子,拉米雷斯的封地较为偏远,而且在贵族中的地位也不高,所以其他地方的人都隐隐的有些看不上他们这群乡巴佬,因此只能他们这群人抱团。杰伊年轻性格又好,在拉米雷斯的时候人缘就很好,所以在这个时候,很多人也愿意围着他抱团。

    “你多吃一点,我这里还有,你还在长身体,总吃那么少可不行。”看着安吃完了那个果子,杰伊又拿出来一个。

    “我吃一个就够了。”本来这一路他就颇受杰伊的照顾,他也没有跟着摘果子,所以他拒绝了杰伊的好意。“晚饭你也没有吃很多吧。”

    管伙食的是个贵族,就算不得不上战场,有背景的贵族依然会把自己的人安排在或重要或清闲的位置,而管伙食,就是这样一个清闲、安全还能赚点油水的位置。因此,为了捞油水,他们这些刚刚成为士兵的平民伙食都很差。

    在这样的环境下,一些不受待见的平民分得的食物就更少,经常会有吃不饱的情况,拉米雷斯虽然地处偏远,但是农业资源还算丰富,他们认识不少作物,所以经常会趁着晚上休息的时间,在营地附近找些果子充饥。

    “没关系,你还小,还在长身体,多吃一点是应该的。”杰伊笑了笑,把果子又往安眼前递了点。

    “下次摘果子,你可以叫我一起,我没有那么需要照顾,也没有那么无用,况且敌人不会因为我年少就对我手下留情。”安没有接过杰伊手中的果子,而是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火堆,“我只是空有贵族的名头而已,没有那么娇贵。”

    杰伊看着安的侧脸,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嘴巴一张一合,好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可是你是查理斯大人的孩子”

    “且不说我只是个私生子,就算不是,我也不觉得平民和贵族有什么不同。”安顿了顿说道,“我现在和你坐在一起,谁又会觉得你我之间有什么区别。”

    “我明白了。”杰伊虽然不认同安的平民与贵族相同的理论,但依旧顺着安的话说道,“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找我,就当我是报答查理斯大人曾经对我的照拂吧。”

    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父亲是个有点固执的好人,所以并不意外有人因为接受过他的恩惠而善待他,当然,也不会意外有人因为他的出现坏了自己父亲名声而针对他。

    “杰伊,你离那小子远点,一心想攀高枝,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塔伯斜了安一眼,然后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吃果子,咔嚓一口,像是想要咬碎安的脑袋一般。

    “塔伯大叔,你别这样,安还小”

    “人小心眼可不少。”塔伯冷哼一声,“能逼着拉米雷斯家认下你,手段不错啊。”塔伯嘲讽道,他看不上安倒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是讨厌他不择手段追求权利地位。

    安的眼睛依然看着火堆,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只是静静的想着自己的事。

    塔伯看着安这样,也不再自讨没趣,这一路安都是这样,对于各种各样关于他的讨论都充耳不闻。

    杰伊对此也只是叹了口气,安以私生子的身份代表拉米雷斯家出征这件事,在莱伊闹的人尽皆知。在国王默许这件事之后,有些家族也效仿,派一个私生子来顶上一个家族必须派一个人参军的名额。至于是不是真的私生子,那就不好说了因此安还是蛮出名的,哪怕安有心低调,但是打量他的目光依旧无处不在。

    “很辛苦吧。”杰伊小声说道。

    “这只是我的选择而已。”安回答道,“当我出现在拉米雷斯的礼堂的时候,就做好了面对这一切的准备。”可能是因为杰伊一路的照顾,所以安稍微躲说了一点。

    听到安这样说,杰伊回想了一下他听到过的传闻。

    原本大家都清楚拉米雷斯男爵偏爱长子一家,更何况普利莫·拉米雷斯是男爵唯一的孙子,如果真的让他上了战场,拉米雷斯家很有可能会后继无人,所以查理斯上战场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这个时候,安的祖父,塞西尔·拉米雷斯男爵突然在拉米雷斯的礼堂举行了公开会议。众所周知,当领地贵族举行公开会议的时候,往往是有大事要决定,而且会议是对平民公开的,所以当天有好多人去凑热闹。

    凑热闹的人很多,很不巧,杰伊就不是其中一个,故而他只能从别人嘴里听到当天的情况。听说,起初查理斯听到自己有这么一个私生子,整个人都是懵的。后来,查理斯的夫人唐娜冲进来,当众给了安一耳光,说绝对不会承认安的身份,同时查理斯也质疑起安的身份来。

    但是安拿出了信物。

    听年纪大一点的人说,查理斯在娶唐娜之前,和拉米雷斯家的一个小女仆搞在了一起,其实大家族有这些事并不稀奇,但是很少有闹到明面上的。为了平息这件事,查理斯当众认了错,拉米雷斯家也给了这个女仆补偿。当时人们都想,查理斯的未婚妻虽然是新贵族,但也定然不会忍受这种屈辱,没想到最后两人还是如期举行了婚礼,婚后两人感情也不错,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也就不再讨论这件事。

    可安的出现唤起人们尘封的记忆,算算安的年纪,也确实是那一年的事,况且一个大家族的信物也不是那么好拿到的,所以哪怕查理斯再怎么否认,在场的人也都认定了这就是查理斯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最后还是男爵一锤定音,让安认祖归宗。

    “听说那天唐娜夫人打了你”

    “嗯,她那么生气,会打我是正常的。”安的右手不自觉的抚上自己的脸颊,唐娜那一巴掌很狠,当时他的嘴角就出血了,脸颊也肿了好几天。

    “很疼吧”杰伊看着安,眼睛里写满了心疼。

    “还好”安想起了唐娜那天的眼神,应该是她会更难受一点。

    看着安有些落寞的神情,杰伊识相的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站起身来,揉了揉安的脑袋,嘱咐他早点休息。

    没过几日,他们就抵达了后方的军营。

    刚刚成为士兵的他们是没有办法上战场的。莱伊本就不大,人数上不占优势,让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的人上战场无疑于是给敌人积攒战功。所以接受训练是他们这些人首先要做的事。

    训练分为两部分,一方面是剑术,另外一方面是魔法。剑术主要用于近距离作战,虽然叫做剑术训练,其实还包含了武器的使用和格斗技巧,是每个人都要参加的。魔法则是用于远距离攻击的,大的魔法阵能对敌人造成巨大的伤害,但是魔法却不是短时间可以掌握的能力,那些贵族和家庭比较富庶的平民接受过魔法教育,学习起来自然不难。而其他没有接受过魔法教育的平民,只有极少数有天赋的人才能迅速掌握魔法的使用。

    “不愧是查理斯大人的孩子,学习起魔法来就是比我们这些人强。”看着安迅速的掌握魔法的使用,杰伊忍不住惊叹道。“如果你是唐娜夫人的儿子就好了,这样你一定能成为更厉害的人。”

    “即使不是,也不影响我成为更出色的人。”安神色淡淡的说道。

    “训练很累吧,要不要休息一下。”杰伊看着还在训练的安,忍不住说道,会使用魔法的人一般都会作为远攻的士兵,是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而且那些人大部分是贵族,吃不了训练的苦,大部分都不会参加剑术的训练了。只有安还在两边跑,在休息的时候也会给自己加训。

    “还好,现在多练练,总比死在战场上好。”安挥舞这手上的武器,纤细的手上全是握武器磨出水泡。

    “你会魔法,应该会被安排在后方。”杰伊咽了咽口水,斟酌着说道,“所以你不用这么拼命也没有关系。”

    “我来上战场不是来混日子的,我和那些迫于无奈上战场的人不同,我身上还肩负着父亲和拉米雷斯家的荣耀,而且,如果我不能被安排在后方呢?手里每多一张底牌,在遇到危险的时候生还的可能性就会大一分。”安顿了顿说,“况且,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敌人的部队真的围攻到后端,魔法不能再起到有效的攻击的时候,没有还手之力的我要怎么办吗?”

    “你说的没错。”听见安的话,杰伊沉思了一下,也拿起武器开始加训,“我们要活下去,活到胜利,一起回到家乡去。”

    安没有说话,只是和杰伊一起默默的训练着。

    因为杰伊的号召力,很快来自拉米雷斯的人都开始和杰伊一起加训,他们都不想得过且过,他们都想活下去,然后回到家乡,回到重要的人身边。

    第一天被教官指责右手力量弱的安后来居上,剑术和魔法的水平突飞猛进,很快就成为了他们这批人的佼佼者,与此同时,加训的队伍也逐渐壮大。大家都恐惧着未知的战场,他们不是贵族,身后没有家族为他们打算,所以想要活命都要靠自己。

    安有的时候会指导这些人训练,对此大家都很感激,这是说不定哪天就可以救命的本事,因此大家对安的态度从嘲讽不屑到尊敬甚至有些依赖,看到这种转变,杰伊很开心,安这一路吃的苦他都看在眼里,能有现在这个局面着实不易。

    安倒是没有想太多,与其在乎那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想想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前方吃紧,后方也不算绝对安全,莱伊位置特殊,地势易守难攻,可就算这样也很难抵抗三国的围剿,更何况其他国家也在观望,稍有不慎,莱伊就会被其他国家分食。

    “为什么?明明你也是会魔法的!为什么不是远程部队的?”杰伊难以置信的看着公布的名单,他以为安会被安排到相对安全的远程部队,毕竟会魔法的人是少数,没有必要浪费人才打前阵。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上面怎么安排我们怎么做就好。”安神色淡淡,这样的结果早就在他意料之中,远程部队是专攻魔法远攻的不错,但与此同时,也是最安全的部队。名额有限,但凡有点能力的贵族都会把自己人安插在那里,尤其是没什么野心的家族,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安打断了杰伊的话,“而且上前线也未必是坏事。”

    安说的是实话,机遇与风险并存,前线虽然危险,但也是建立军功最快的地方。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要能从那个危险重重的战场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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