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才刚开始,陈方元作为元帅还没有出现。
贺允朝着徐玉山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留在宴会厅里等陈方元后,放下酒杯,悄无声息地顺着黑影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宴会厅外的花园里,黑影早已不见了踪影。
贺允停下脚步。
他相信,只要那人是冲着陈方元来的,在等到陈方元现身之前,绝不会离开宴会厅太远。
他闭上眼睛,仔细分辨着黑夜里的那一丝不同寻常。
alpha的感知力过人。
很快,贺允便从一片嘈杂中抓住了那一抹奇异的冷香。
他舔了舔唇,努力收住了动静,放轻脚步朝着花园最偏僻的西北角落跟了过去。
花园的西北角是一栋灰黑色的小楼,用来堆放一些久而不用的杂物。宴会厅里灯火通明,而这里却因为无人造访而显得黯淡无光。
婆娑的树影成了最好的藏身之所,而贺允的一身黑衣也正好给他做了掩饰。他猫着腰,一步一步地朝着小楼拐角的地方靠近。
那里藏着一丝微弱的呼吸声,微弱到几乎难以被察觉。
但贺允已经听见了。
他甚至能想象得到,那人没有逃走的话,一定正拿着匕首或短刀屏住呼吸等他靠近,等着给他致命一击。
他轻轻勾起唇角。
在靠近拐角的那一刻,贺允先发制人地抽出了靴侧的短刀,刀刃反射出雪白的亮光,将昏暗的墙角映亮了一瞬,也映出了墙角后的那一双冷淡的眼眸。
“果然是你。”
贺允当然认得这双眼睛。
他还记得这双眼睛是怎样泛着潮红又怎样带着杀意看向他的。
谢忱被贺允识破了身份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在那一刀划出的瞬间往后仰头躲过,随后用那双带着凉意的眼睛看着贺允。
一击未中,贺允反手朝着谢忱的喉咙又是一刀。
要调查谢忱的计划所以不杀他是真的,要在当下以命搏命将他制服也是真的。
谢忱被他逼得步步后退,却只是沉默地防守,握在手中的匕首看似在灵活地挥舞着,可一次也没真的刺向贺允的要害——像个锋利又好看的摆设。
贺允也发现了这一点,他眼底疑惑一闪而过,手下却不敢大意留情。于是最终,谢忱的黑色斗篷被划破,兜帽掀开,露出了那一头显眼无比的银色头发。而谢忱也被贺允猛地按在墙壁上,喉间被那把冰冷的短刀抵住。
“你果然来了。”贺允垂眼看向谢忱,眼神锐利,“就你孤身一人,也敢来军部行刺?”
话是这么说,但贺允也知道,谢忱身为星盗团的首领又与他同为超s级的alpha,孤身一人潜入军部,他做得到。
谢忱却冷着嗓音道:“贺少将误会了,我不是来行刺的。”
贺允怔愣一瞬。
却见谢忱抬手按住贺允抵在他喉间的短刀,捏着刀刃微微用力拉开:“我是来找贺少将的。”
“贺少将,”他抬眼看向贺允,冷淡的灰绿色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却又像是被情绪填满了,“我们之间的账,是不是该算一下了?”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贺允:“还是说,贺少将有了心仪的oga,就忘了自己曾经做过什么事了么?”
在说这句话的同时,似有若无的冷香朝着贺允包裹而来。
贺允眨了眨眼睛,恍惚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地下城基地的休息室里。
手上没来由地松了劲,短刀掉落,在草坪上砸出一声窸窣声响。
贺允回神,惊愕道:“你的信息素……”
谢忱当然知道自己信息素的异常。
自从在地下城基地被贺允临时咬过一次后,原本还勉强有效的抑制剂对他来说彻底失去了效用,就连黑市上流通的最强效的那种抑制剂,也只够他坚持半天。
很明显,来找贺允之前注射的那支抑制剂已经濒临失效了。
贺允很清楚一个超s级的alpha信息素失控会引发什么后果。
现在,整个帝国有头有脸叫得出身份名字的军官、政要、勋爵都聚集在远处的宴会厅里,里面不乏高级别的alpha和他们的oga夫人。一旦谢忱暴动的信息素蔓延过去,绝对是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
他按住谢忱的肩膀,警告道:“谢忱,收起你的信息素!”
被触碰的地方带着贺允的温度,让谢忱眼神一颤。
忍着信息素的冲撞,谢忱闭着眼睛,冷嘲道:“抱歉少将阁下,这恐怕不是我能控制的。如您所见,我患有非常、非常严重的信息素紊乱症。”
贺允再次愣住。
“信息素紊乱症”就像是一个开关。
被冷汗浸湿的额角,泛上潮红的脸颊,紧紧抿住的嘴唇和无意间擦过手指的滚烫腺体——无论贺允怎么闭上眼睛再睁开,那些画面都像生了根似的扎在他脑子里,始终挥之不去。
周身萦绕着的冷意越来越重,谢忱的信息素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变得浓郁起来。
谢忱抬眼,看向近在咫尺的贺允。
因为距离的过分靠近,他十分轻易地就能闻到贺允身上那一丝被他刺激而不小心逸散出来的信息素——像是藏在冰天雪地里的星星点点的火种,一点点的热意就足以勾起他心底的渴望,都在叫嚣着让他更进一步。
呼吸也逐渐变得急促沉重起来。
贺允察觉到不妙,立刻低头去看他的状态。
当瞥见谢忱泛红的眼尾时,立刻像被烫到了似的后退了好几步。甚至在谢忱看过来时,还举起了双手“以示清白”。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样忙不迭后退的动作,反而将谢忱彻底点着了。
谢忱脑海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拉伸到极致后猝然绷断,先前冷淡坚硬的外壳再也维持不住。
他在拒绝我。
这样的认知彻底激起了谢忱的怒火,一丝疯狂悄然涌上心头。
被同为alpha的男人临时标记的屈辱感早就被谢忱远远抛在了脑后,相比之下,被毫不留情地拒绝更让谢忱感到不满。
所有的坚持和挣扎在天生注定的吸引力和骤然激发的占有欲面前都变得不值一提。
他眼睛猩红,视线像锁定猎物一般牢牢钉在贺允身上,脚下也一步一步朝他靠近。
贺允被他的眼神看得汗毛倒竖。
谢忱前进一步,他就紧跟着后退一步,直到后背抵上墙壁,被撵到墙角的贺允才幡然回神。
只是刚回过神,谢忱的手便朝着他的脖子伸了过来。
看着那只仿佛想直接掐断自己脖子的手,贺允条件反射地一把钳住了谢忱的手腕。
再次遭到“拒绝”的谢忱神色一厉,眼睛变得越发地红了。
他来找贺允,不是来打商量的。
既然贺允敢对他临时标记,就要承担起胆大妄为的后果。
于是谢忱膝盖曲起,朝着贺允的小腹用力撞了过去——他要让贺允付出一些拒绝的代价。
贺允旋身躲过。
他常年在前线抵抗虫族,尽管壳子里已经换了个人,但那一身在战场上与虫族拼杀出来的身手却是被完美承袭。而谢忱最习惯的还是在星盗团里学来的野路子,比起贺允来不成体统,但刁钻至极。
两人在逼仄昏暗的花园一角过起了招。
没有用匕首短刀,打法却比用了刀具的时候更要命。
最终,贺允一个过肩摔将谢忱甩在地上,欺身而上用膝盖压住了谢忱的胳膊,又伸手扣住他另一边肩膀,以一个肩锁将他死死按在地上。
谢忱被他压制着,肩膀和手臂被掰出一个扭曲到极限的弧度,剧烈的疼痛让他咬紧了牙关,眼神也随之有了片刻的清明。
理智回笼,感受着自己越来越不受控制的信息素,再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贺允,和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萦绕在两人周身的“烈焰”的味道,谢忱忽然挫败地松了手劲,喘息着仰面躺倒在地。
“抑制剂对我失效了。”
谢忱闭着眼睛,眉头紧蹙,脸色苍白,明显是在忍耐着信息素紊乱带来的痛苦。他用力地按了两下太阳穴,抬眼看向贺允:“我的状态很不稳定。所以,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
嗓音里依旧带着冰凉的意味,仿佛要求贺允杀掉的那个人不是他自己。
他闭上眼睛,摆出一个引颈就戮的姿势,声音很轻,但说出的话清晰地落入了贺允耳中。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错过了,就绝没有下一次了。”
贺允脱口而出:“我杀你干什么?”
系统给出的任务是“阻止反派谢忱的一切计划,将帝国的危机提前解决”,在还没弄清楚谢忱到底有什么计划的时候把人给咔嚓了,断了线索,要是谢忱留了后手,那不就是自找麻烦么?至于刚刚对谢忱下杀手,只是想以最大的把握制服他罢了。
谢忱猛然睁眼,恰好对上贺允的眼睛。
幽深的黑眸里是毫不作伪的坦荡眼神——贺允是真的没想杀他。
谢忱怔了怔。
片刻后,信息素的冲撞带来了新一轮的痛苦,他猛地伸手扯住了贺允的军礼服,将贺允拽得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冰凉的手指碰到贺允手上的皮肤,灼人的热意让谢忱心底一颤。而就在这一刻,星星点点的火种,轰然有了燎原之势,将一望无垠的雪原尽数融化。
谢忱偏过头,咬牙说出的话带着痛苦的颤音,几乎微不可闻。
“不杀我的话,就要负起你的责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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