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4日是一中高中部的运动会的日子,这天下午若菲没有比赛,于是她坐在班级区域的凳子上发着呆。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她还是会忍不住想起来。
这学期一开学就有“一中可能会搬进开发区新建的高中城”的传闻,所以原来的房子不再续租,暂时无处可去的若菲,只能按照家里人的吩咐,在4月份搬进了市里的舅爷家。
若菲和这个以往只有过年才见一面的舅爷并不熟,她也不喜欢舅奶奶,她以前从来没见舅奶奶笑过。但是她又实在是没有地方去,只好硬着头皮搬进了那间原本是舅奶奶的卧室。
刚开始若菲每天都小心翼翼的,她觉得她成了别人的累赘,每天低头吃完饭就回到卧室,从来不主动说话,也尽量减少和他们的碰面,就连去卫生间也等到他们睡着之后才去。
直到有一天她为了捡掉在地上的笔盖,发现了床头柜小桌子下面的500块钱。
经过一段时间的回忆和思考过后,明白了这些钱是家里人偷偷塞给舅奶奶的若菲把钱放回了原位。从那以后,她不再一直心怀愧疚。
中间舅爷和舅奶奶有事出去了一天,那天晚上若菲一个人坐在客厅边看电视边写作业,她感觉她好像又回到了初一那年。“边写作业边看电视真的太开心了。”
4月14日那天,中午放学若菲发现爸爸妈妈还有小姨小姨夫都在舅爷家。见到了很久没见的爸爸的她本来很高兴,但是很快发现他们的表情都不是很好,尤其是小姨,好像还有点精神恍惚的样子,于是她吃了饭就按照大人的吩咐进房间休息了。
若菲当然睡不着,她耳朵贴在卧室门上听着对面客厅的谈话,但听得并不是很清楚,她听了很久也没弄懂他们在聊什么。过了一会儿听见小姨说了一句“那上面要贴瓷砖吗?”妈妈回她“你糊涂了是吧,小点声。”
然后就听见了客厅关门的声音,若菲一点声音都听不见了。
4月17日,中午正在午休的若菲,听见了床头柜上分机电话响了,一看电话是团里她家的固定电话,她立刻接了起来,默默地听着舅爷和爸爸的对话。
挂掉电话若菲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因为在刚才的电话里,舅爷爷说了一句“我姐已经走了,你们还要好好生活。”
“姥姥是回老家了吗?可是姥姥不识字,不可能一个人回去的啊。”
当她联想到前两天小姨的那句话的时候,眼泪先流了下来。
那天中午,若菲趴在枕头上哭了一整个中午,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接下来,若菲每天上课都心不在焉,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告诉她“是你想多了。”另一个告诉她“你自己推断的没错。”
两天后第二个小人赢了。
若菲当天中午就给家里打了电话,说要买资料,需要20块钱。挂电话之前故意问了一句“姥姥和爷爷(姥爷)身体怎么样?”爸爸的回答是“你好好学习。”,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放好电话,若菲拿出了她的黑色挎包,从上面抽出了一根棉线,然后系在了她左手的手腕上。
若菲开始失眠,不管是中午还是晚上,一闭上眼睛就会想到和姥姥有关的事。一想到那些事,眼泪就会一直流。
若菲想到了姥姥给她做的那两条手帕,想到了上面绣着的小草,又想到了后来补绣上去的雨滴。
想到了四年级的时候,姥姥给她买的大颗的中间带着花朵图案的水果糖。
想到了六年级的时候,她和妈妈还有姥姥三个人并排走着逛着的路边的集市。
想到了初一的时候,姥姥给她缝的装饭票的小布兜还有拾棉花的花袋。
想到了初二的时候,姥姥躺坐在旁边那张小床上看着她扎头发,想到了当时姥姥气管里传来的“吼吼”的声音。
……
睡不着觉,不仅让若菲的黑眼圈越来越明显,也让她在上课的时候经常打瞌睡。
课间,若菲一下课就闭着眼睛趴在座位上,岑岩峰问她怎么了,她也不回答。
被问烦了,她课间就直接去台阶。
当她发现岑岩峰开始跟着她去台阶之后,她一下课就跑进卫生间,到响铃前一分钟才进教室。
到了五一假期坐车回到家里,若菲发现第二个小人真的赢了。
给姥姥烧纸的时候,其它孩子都哭成了泪人,若菲却没有哭出来,她的眼泪好像已经流干了。
听见妈妈哭着喊着对姥姥说“你要保佑这几个孩子好好学习。”,若菲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学习真的比人的命都重要吗?”
看着那堆怎么烧都烧不完的纸,若菲在心里问:“姥姥,你有没有后悔来到这个世上呢?你现在是自由的吗?”
那天回到家,躺在床上以后,若菲又开始想着姥姥的一生。
姥姥本来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后来嫁给劳动人民出生的姥爷,生了四个孩子,年轻的时候一边在地里帮姥爷干活一边带大了孩子,孩子长大后又给孩子带孩子。
“看姥姥的一生用这一句话就总结完了。”若菲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暗下决心:“我长大了,绝对不能像姥姥这样。”
“若菲,你在干嘛呢?”
听见声音,若菲抬起了头,原来是刘莎莎。
新的学期13班班主任并没有重新选班委,尖子班的学生都把学习放第一位,没有人主动提出要揽下班长这个吃力不讨好的职务。
若菲晃了晃手里那本厚厚的书,“在看从图书馆借的书,可是好像有点难,我看不懂。”
“什么书啊?”
若菲把书递了过去,那是乔治华盛顿的自传,她从学校图书馆借来的硬皮书,是本很早之前出版的书。
刘莎莎翻了翻那本书,“你为什么喜欢看外国人的传记啊。”
“当时课间时间不够了,我就随便拿了一本,没想到这本书这么没意思。明天我就还掉了。”
“给。”刘莎莎把书又递给了若菲。
看着刘莎莎,若菲想起了她在一中校庆活动上的表演。
3月底的周六上午,s市一中的50周年校庆文艺表演在逸夫楼里举行,市里的电视台还来录了那次表演。因为逸夫楼的座位有限,每个班只能有10个人去当观众,老师让班长刘莎莎负责选观众,她专门给若菲留了一张票。那天岑岩峰在台上弹着钢琴,刘莎莎站在舞台中央唱着歌,在灯光的照耀下,越看越觉得是一对璧人。若菲当时第一次看见岑岩峰弹钢琴,看着台上的他,她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个钢琴弹得很好的陌生人。
“刘莎莎,那天校庆你唱歌唱得真好听。”
“真的吗?”
“嗯。”
“假期我和岑岩峰一起到学校练习了很多次,最后一次练习完,音乐老师说我们的表演马马虎虎,说再这样就不让我们上台了,开学那几个星期我们又抽时间练了很多次,老师才满意的。”
“我觉得你们表演得很好,坐我旁边的赵昊文也是这么觉得的。”
刘莎莎笑了笑,看着若菲说道:“若菲,你陪我去看比赛吧。”
“什么比赛啊?”
“跳高。”
“你自己去吧,我刚才听见我们班有几个女生也去看跳高了。”
刘莎莎拉着若菲站了起来,“我想让你陪我去,反正你也看不懂你手里的书,走吧。”
“好吧。”若菲把书放在了自己的凳子上,看了看周围的同班同学,他们要么在认真做题,要么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聊着天。
刘莎莎转身从旁边地上的筐子里拿了两瓶水递给了若菲一瓶,“咱们不能空着手去加油。”
若菲接过那瓶矿泉水,刘莎莎伸左手挽住了她的胳膊,两个人边朝着跳高场走边聊着天。
“咱们班跳高有几个人啊?”
“每个班跳高只能报两个人,咱们班是岑岩峰和赵昊文。”
“哦。”
“若菲,你报的是标枪吧?”
“嗯。”
“成绩怎么样?”
若菲看着刘莎莎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初赛就被刷下来了。”
“没关系的,我也是,跳远第一轮就被刷下来了。”
两个人走到了离跳高的场地不远的地方,若菲看见那里有很多人,但是现在好像并没有比赛。她又朝右看,很快就看见了靠在足球门框上的岑岩峰。
岑岩峰好像也看见了她和刘莎莎,朝她们走了过来,“你怎么才来啊?”
刘莎莎看着岑岩峰问道:“你们决赛开始了吗?”
“还没有。”
若菲见刘莎莎把水递给了岑岩峰,于是她朝着足球门框边的赵昊文走了过去,“hi,爱趴着睡觉的赵昊文。”
“hi,若菲女侠。”
“拜托拜托,我上次就说了,别再这么叫我了,老郑走以后就没人这么叫我了。”
“那我以后要怎么称呼你呢?”
“叫我若菲就行了。”
“你也是一样,以后叫我赵昊文就行了,不用每次都加上一个‘爱睡觉’。”
“好好,我记住了。”若菲冲他笑了笑,把水递了过去。
“谢了,你的水真及时,我之前那瓶刚喝完。”说罢赵昊文就扭开那瓶水,大口地喝着。
“是班长刘莎莎让我送来的,你要谢就谢她吧。”若菲扭头看了一下跳高杆,发现那个杆子已经很高了,“你们现在是决赛吗?”
“对,还剩四个人,再淘汰一个就能拿名次了。”
“哦。”若菲又扭头看了看那个高度,真的很高。
“你带纸巾了吗?若菲。”
若菲转回身,摸了摸口袋,“还有一张了。”
赵昊文左手拿着水瓶,右手接过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若菲看见他的脑门上留下了一个白色的点。那包纸巾在口袋放太久了,居然开始掉渣了。
“赵昊文,你额头上沾了一点白纸屑。”
“哪里?”
若菲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右额头。
赵昊文摸在了他的左额头。
“还没掉。”
“我看不见,你帮我弄掉吧。”
若菲正犹豫着要不要伸手,岑岩峰走了过来,摸了赵昊文脑门一下,“没有了。”,接着他转身看着若菲问道:“你怎么才来啊?比赛都快完了。”
“女子100米半决赛第五组请到跑道前做准备。一号道董瑞雪,二号道李芬芬……”
听见大广播里瑞雪的名字,若菲赶忙对着岑岩峰说:“给你俩加油的人够多了,我先走了。”
岑岩峰把他手里的半瓶水塞到了若菲的手里,“等一下,你帮我拿着水。”
“我不看你决赛了,你等会要喝水我给不了你。”
这时跳高场地的裁判吹了哨子,岑岩峰直接朝着比赛场地走去,赵昊文把手里的水瓶放在足球门边的地上之后也去了比赛场地。
若菲站在原地,视线不停地在100米起跑线的跑道和跳高场地切换。
100米起跑线那里站了好几排人,董瑞雪现在在第五排。
跳高场地这里,岑岩峰排在第二位。
当若菲看见跳高场地上,第一个男生没成功,排在第二的岑岩峰跳过去了之后,立刻朝着跑道跑了过去。
“雪。”
“若菲?你怎么来了?”
“我听见你名字了,我去终点线给你加油啊。”
“好。”
若菲拿着岑岩峰水,跑到了终点线附近。
半决赛结束,董瑞雪以小组第一的成绩进了决赛。若菲继续陪着她,决赛结束后,两个人搬着凳子一起朝着教学楼走去。
“雪,你真厉害,第二名。”
“只差一点就是第一了,太可惜了。”
“第二已经很厉害了,你看你淘汰了多少人啊。”
“若菲,你参加的什么项目啊?”
“标枪,我初赛就被淘汰了,你比我厉害多了。”
“我标枪也扔不好,我就跑步还行。”
“我跑步最差了,我也最怕跑步了。”
“那去年的冬季长跑你是怎么跑下来的啊?”
“我去年差点累死在路上,跑完腿还疼了一个多星期。”
“我去年好像没看见你,今年冬季长跑,你跑完我给你送热水吧。”
“我跑的很慢的,你别等我了,初三那年的冬季长跑班里的女同学拉着我跑,我才跑了50名,之前都是倒数的。”
“那今年冬季长跑我拉着你跑,好不好”
“别别,千万别,你拉着我跑,不但你没有好成绩了,我还会很累很累的。”
“那好吧。”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二楼的楼梯口。
“若菲,那我回班了啊,有时间去你们班找你。”
“好的。”
若菲回到了班里,看见班里的同学三五成群地说着话,教室里比平时的课间要热闹很多。
她在自己靠墙的位置坐下,把手里的水瓶放进了岑岩峰的桌洞里,“给你的水。”
“你跑哪儿去了?”
“看6班雪的比赛啊,她进到100米决赛了,她拿了第二名呢。”
“自己班的比赛你不看,别人班的比赛你倒是看得起劲,这么喜欢6班你怎么不去6班啊?”
若菲看着岑岩峰笑了笑,“说不定下次滚动我就去了。”
岑岩峰愣住了,“你……你真想去平行班?”
“对啊,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吗?”
岑岩峰拉住了若菲的校服袖子,“别去。”
“又不是我想去就能去的。你跳高第几啊?是第一吗?”
“你怎么知道我是第一?你不是看董瑞雪跑步去了吗?”
“走之前我看见你第一轮跳过去了,那不就是第一。”
“你……后面我又跳了两次,最后一个高度只有我过了才是第一的。”
“原来后面还有啊。”见岑岩峰还在拉着她的袖子,若菲继续说:“可以松开我了吧。”
岑岩峰放开了手,拿起那半瓶水喝了几口。
若菲头枕着那本厚厚的传记,刚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一会儿,就感觉到旁边的人在戳他,于是她起身看着他。
岑岩峰看着若菲小声地说:“你摸下我大腿。”。
“我不摸。”
“我大腿肌肉现在跳得很厉害,你摸。”,岑岩峰用手按了按他的腿,“我好像用力过度了。”
“那关我什么事啊?不摸。”
“放学我陪你去台阶好不好?”
“我以后不会去那里了。”
“你好了吗?你你之前为什么哭啊?”
若菲正准备说“不关你的事”,想到他可能是真的关心她,不能这样对待关心自己的人。于是对他说:“发生了一些事情,我刚开始不能接受,现在已经释怀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不想说,但是以后我不会再那样哭了。”
“你之前哭是因为……”
这时班主任走了进来,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岑岩峰也不再说话。
在班主任念完了得奖的那些项目和获奖者的名字后,全班鼓掌,班委给获奖者发了班里准备的礼品。
一等奖是一个保温杯
二等奖是一盒黑色签字笔
三等奖是一个笔记本
“运动会结束了,收收心,明天按时上课,好了都回家吧。”说完老师就转身出了教室门,班里的人也开始朝门口涌去。
若菲背好挎包,正准备拉开拉链把手里的书放进去,旁边已经背好书包的岑岩峰又抓住了她的左袖子,“等一下。”
“干嘛?老师说可以走了。”
“你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以后再说不行吗?”
“不行。”
见班里的人都出去了,若菲站了起来看着岑岩峰说道:“松开,不松开我对你不客气了。”
“怎么不客气?”
若菲举起手里的那本厚书就要朝他的头砸去。
岑岩峰立刻松开了手抱住了头,“别砸。你不是说脑子坏了人就傻了吗?”
若菲只是假装砸,见他松手后,立刻推开后一排的桌子准备走出去,却又被抓住了右胳膊。
“放手,有什么事情直接说。”
岑岩峰松开了手,“扶我一下,我腿软了。”
“胆子这么小还成天动手动脚的,小心哪天别人真把你打到站不起来。”
若菲走到了岑岩峰的右侧,伸出手拉着他站了起来。
“你别打我就没事。我这可不是胆小才腿软,我是很久没跳高了,今天又用力过度才这样的。”
岑岩峰站起来之后,抬起右手,胳膊弯曲撑在了若菲的左肩膀上,两个人一起走了出去。
“很久没跳你还能得第一,你这算是自夸吗?”
“本来打算拿个名次就行,最后一个高度我都不打算跳了,但是我实在是看不惯那个平行班的,咬着牙还是跳了。”
“人家怎么着你了啊?你成天谁都看不惯。”
说话间,两个人走到了楼梯口,若菲右手扶着楼梯把手,左手抱着那本厚书,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下着楼。
“他说你闲话。”
“他说我什么了?”
“说你是……”岑岩峰看看若菲,把后半句话咽进了肚子里。
若菲扭头看着岑岩峰问道:“说啊,他说我什么了?”
“他说你是赵昊文女朋友,专门来给他送水和擦汗来了。”
“切,他愿意说就说呗,我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再说他哪只眼睛看见我给他擦汗了?我只是给了赵昊文一张纸巾,没想到还是掉纸屑的纸巾。”想到赵昊文额头上的白纸屑,若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假的啊,所以才看他不顺眼。”
“下次再听见别人说我,你假装听不见就行了。”
“你不是不喜欢别人说你闲话吗?”
“是不喜欢,但是我觉得可能多来上几次我就有免疫力了,就能真正地学会不在意了。”
“我宁愿你没有这种免疫力,你忘了上次的闲话你躲了一个星期啊。”
“可是最后问题不是圆满解决了吗?这就行了。”
两人走到了一楼,走了几步之后,若菲低头看了着岑岩峰的两条腿,“你腿好了吧?”
“没好。”
“我看你走路都正常了啊。”
“你再让我靠一会儿。”
若菲立刻往旁边挪了一步,“你当我是人形拐杖啊,自己走。”
两人并排走出了教学楼门口。
“若菲?”
“嗯?”
“你说我刚才要是没忍住,冲过去和那个人打一架的话,谁会赢?”
“你俩谁更高更壮?”
“我比他高,他比我壮。”
“那就不好说了。”
“你就猜一下嘛,你觉得谁会赢?”
“我不知道谁会赢,我只知道要是你先冲上去和他打架,受处分的人就是你了。”
“可是是他先造谣的。”
“人家只是动嘴,是你先动的手啊。”
“动嘴也能伤人的。”
“可是法律规定谁先动手谁就是过错方啊。”
“你怎么知道?”
“我以前老看法律台。”
“为什么看法律台?你想当律师?”
“不是,我只是想知道别人遇到过哪些问题又是怎么解决这些问题的。”
“为什么想知道这些?”
“因为我总是会遇到很多问题,而且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若菲?”
“嗯?”
“有人为你打过架吗?”
“额,有吧。”
岑岩峰扭头看着若菲问道:“因为什么打架?”
若菲也扭头看着他,“因为有个男生欺负我。”
“他怎么欺负你的?”
“就像你一样突然对我动手动脚。”
岑岩峰伸出了两只手抓住了若菲的两个胳膊,“他动你哪了?”
“手放开。”
岑岩峰松开了手,两人在原地停了下来。
若菲继续说:“我小学班里第一次上生理课那天,老师说男女生分开上,女生先进教室,女生出去以后男生再进教室。讲完课我正准备从后门出去的时候,那个男生趁没人看见,弯腰很快速地摸了我几下,就在这个位置。”说着若菲指了指自己的膝盖和两条小腿,“虽然那时候我穿着厚校服裤,而且只有一两秒钟,可是他离开以后,我还是能感觉到他碰到我的地方,我还是觉得很恶心,就开始怪自己刚才为什么没赶紧躲开。我出门就哭了,可是其他女生问我我又不敢说,因为我怕别人觉得是我做错了什么他才会来欺负我,我怕别人会说‘他为什么不欺负别人啊?’”
“不是你的错,若菲。”
“后来我也知道了不是我的错,可是当时的我真的很害怕,很后悔又很羞愧。我跟谁都没说那件事,只有我和那个男生本人知道。过了几天,那个男生在课间路过我座位的时候对我说以后身体不方便的时候告诉他,不用不好意思。那天中午放学走在路上,我一想到就又大哭了起来,我好朋友问我,我就告诉他了。然后当天下午我去学校就看见我好朋友和那个欺负我的男生两个人在我们教室前面的空地上扭作一团,周围还有很多那个男生亲戚家又高又大的孩子,再打下去我好朋友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我就冲过去对那个男生喊,‘以后离我远一点,要不然我就告诉老师’,从那以后那个男生再也没欺负过我。”
“对不起,若菲。”
“好。”
“你那个好朋友是初中和你一起参加合唱比赛的那个男生吗?”
“嗯。”
“那次比赛完以后他坐车干什么去了?”
“他去跟着他妈妈一起生活了。”
“你……你之前大课间拿回来的那封信封上是英语的信是他写的吗?”
“嗯,是他写的。”
“你们真的又恢复联系了?”
若菲摇了摇头,“那个笨蛋没把现在的地址留在里面的信纸上,外面信封上的地址已经看不清楚了。”
若菲继续慢慢地往前走,岑岩峰也跟了上来。
“还好你小时候有他陪着。”
“嗯,我也觉得。”
若菲想到了初中她那次冲动的见义勇为,现在想想还感觉到后怕。还好当时沐雨及时出现了,“还好有他陪着我,保护着我,要不然我可能连高中都考不上,可能这会儿都嫁人生孩子了。”
岑岩峰扭头看着若菲问道:“考不上高中和嫁人生孩子有什么关系?”
“我周围的其他大人经常会对我爸说‘她一个女孩儿,你怎么还给她买这么多没用的书啊。’,‘她早晚都是别人家的人,不要浪费钱。’,‘女孩学习再好又有什么用?早晚都是要嫁人的,还不如早点找个好人家。’。”
“那你爸……”
“我爸当然没听他们的了。”若菲想了想,接着说:“但是我也知道,我现在有学上是因为我考上了高中,如果我没考上,可能现在的我就像我假期回家看见的那个女同学一样,已经生小孩了。而且我还认识一个姐姐,她其实考上了其他团场的高中,但是当时家里没有钱让她上,她来市里打了一阵工,最后还是回家结婚了,后来在生孩子的时候大出血去世了。我如果我是她们”
“你不是她们,若菲。”岑岩峰停下,转身伸手拉住了若菲的两个胳膊,又立刻松开,“你是你自己。”
若菲也停在原地,低着头看着地,“嗯,我知道我是我自己,可是,可是有时候脑子里会忍不住乱想。”
岑岩峰取下书包,拿出了里面的保温杯递了过去。
若菲没有接,抬头看着他。
“拿着啊,我有保温杯。”
“我不要。”
“你的杯子不是不保温吗?”
“那我也不要。”
“拿着吧,本来想装帅送给你的,现在好像成了道歉礼物了。”
“真的不用给我,再说你还用装帅吗?”说完这句话,若菲愣住了。
“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很帅啊,若菲。”
若菲赶紧低头快速朝前走。
岑岩峰从后面拉住了若菲的挎包带子,她停了下来,接着他拉开拉链,把保温杯放了进去,“收下吧,若菲,这样我心里还能好受点。”
见若菲不说话,岑岩峰走到了她面前,“我以后真的不会随便对你动手动脚了。”
若菲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说道:“你上学期期末就答应过我,可是我感觉你没怎么变啊。”
“……对不起。”
“好。但是你再这样我就真的对你不客气了。”若菲晃了晃手里的那本书,“下一次砸在你头上的肯定比这本书更厉害。”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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