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划过夜空,雨点簌簌的落下来打湿了花丛,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泥土气息,透过画室的落地窗可以看到玫瑰花被风吹的摇曳生姿。

    白先生的画室终究还是破例了,让除了画家以外的第二个人光明正大的走进来,这是他的第一位客人,也是最后一位。

    画室一尘不染,画架与颜料工具都被井井有条的安置在墙边,旁边是几幅被画布遮上的作品。休息区在落地窗旁,小巧的吧台中规整的放置着饮料与酒水,旁边是柔软的四角沙发。

    时偏星却不走寻常路的坐在沙发旁边的垫子上,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有些遗憾的瞄着远处准备药箱的画家,可惜今天下雨了,不然的话说不准画家今天真的会失控。

    画家身上绝对有底牌,这也是时偏星想赢的话,必须要和他合作的原因,而这个人越是失控,就越好掌控。

    可惜这个男人的自制力太强。

    “自己上药。”白落锦将药箱放在桌子上,声音淡淡。

    时偏星懒散的将后背靠在落地窗上,所以的用酒精擦了擦脖颈和手掌处细微的伤口,便意兴阑珊的丢在了一边。

    他看向窗外,叹道:“可惜了这么好的风景,谁能想到呢,这样富有艺术气息的一座岛屿,实际上是用来养蛊的,下面不知藏了多少具白骨。”

    白落锦站在吧台前,一身白衬衫严谨禁欲,被雨水打湿的衬衫袖口上挽,听到小说家的话,他的唇角弯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嘲弄,“艺术气息?你知道萨安塔岛的前身是什么吗?”

    时偏星疑惑的看向他。

    画家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酒杯,淡淡的说:“萨安塔这三个字在撒州的语言里,音译为荒芜。”

    “……荒芜?”

    “这座岛曾经被称为荒芜的野蛮地,也叫罪恶岛屿。”

    时偏星一怔:“为什么?”

    “因为撒州是一个三不管地带,中心城市是艺术之都,但撒州以南都是贫民窟,出身在贫民窟的人连身份证都没有。想活下来的人,就只能乘船来到这座罪恶岛屿,或是死在这里,或是赚到钱与身份再走出去。”

    白落锦用一种叙述的口吻平静的说:“这座传统维持了四十年之久,直到九年前,这里被人收购改建,萨安塔的名字逐渐被另一个响亮的称呼所取代。”

    时偏星低喃着:“……艺术之岛。”

    “曾经埋葬着无数生命与罪恶的岛屿,在简柏数的操控下摇身一变,竟成为了艺术界的超圣地,真是莫大的讽刺。”

    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简先生每次听到“艺术之岛”的称呼时,眼底那种高高在上的嘲讽,他也的确将整个艺术界玩/弄于鼓掌之中。

    这个话题结束后,空气中都是沉默的气息。时偏星望着窗外出身,白落锦坐在画架前继续未完成的画作。

    不知过了多久,雨终于停了。

    白落锦放下笔,提醒道:“你可以回房休息了。”

    没有人回应他。

    小说家趴在软垫上睡得格外不踏实,脸颊一片绯红,白落锦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药箱,“不止喝酒会醉,连酒精消毒也会醉酒的体质吗?”

    时偏星醉酒后也不消停,身上的衣服被扯得乱七八糟,他无意识的嘟囔着,还在不停地用手去挠后背,但始终抓不到。

    白落锦伸手,将他身上的衣服解下来。

    青年趴在地上,削瘦的后背上有几处细微的伤口留有血痂,在雪白的肌理上如梅花斑斑,白落锦的呼吸一窒,本能的移开视线。

    “好痒。”青年嘟囔着,不停地伸手向后挠。

    “……别动。”画家的手按在他的手臂上,滚烫的触感让男人瞬间有些僵硬,他抿了抿唇,不知何时,声音一片暗哑,“我给你上药,不要动。”

    冰凉的药膏抹在伤口处,这本是一件正经的医疗行为,但不知为何,画家的脑海中却不断地浮现出青年倒在花丛中的模样。

    他的每一次挣扎,都会带来鲜血淋漓。

    他抓起带刺的花茎,疼到抽气,眼中却都是肆意妄为的张扬,鲜活的生命力,像永远都不知疲倦不会害怕一样……

    那些为了艺术走向献祭的人都在慢慢枯萎、腐败,但似乎只有他,永远都是鲜活的、生机勃勃的。

    白落锦的手指压在青年的后背上细细的描绘着,似乎要透过他的血肉去感受正在跳动的心脏,感受他永远都不肯放弃的生命力。

    “或许,你真的可以赢过他。”画家低语着,唇角慢慢弯起淡淡的笑意,似是看到了什么值得欣赏的画面。

    “我当然可以赢他,我还要把他踩在脚底下,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时偏星含糊不清的嘟囔着:“但是我现在好渴,我想喝水……白落锦,我想喝水。”

    白落锦收敛了笑意,仍旧是淡淡的模样,他将一杯温水抵到青年的手边,“喝吧,喝完就回去休息。”

    “……不要白开水。”

    青年抓住他的脚踝,然后顺势趴在了他的腿上,仰着头,醉意惺忪的脸上带着一股难得的委屈,“我的头好痛,我想喝桃汁,以前家门口有一颗桃树的,我每次生病不舒服,姥爷都会摘桃子给我吃。”

    “我想喝桃汁,喝了桃汁就不难受了,也不害怕了。”他委屈的不停用脑袋蹭着画家的手,脆弱的像个孩子。

    白落锦从未与人这样亲密过,他的身体僵硬,一把扣住时偏星的脖颈,声音暗哑,竟还带着一股气急败坏的味道:“……别动!”

    时偏星歪头看他吃吃的笑,喝醉的他像个顽劣的熊孩子,戏谑的嘟囔:“白先生,你看起来像是落荒而逃,傻的可爱。”

    白先生不想和醉鬼一般计较,好在吧台的冰箱里真的有一罐桃汁,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他将桃汁丢过去。冷静的道:“喝完赶紧走。”

    没有得到半分回应。

    再一回头,那兔崽子将一罐桃汁喝的干干净净,早就趴在舒舒服服的睡过去,像是进了酣甜的梦乡。

    白落锦抿了抿唇,不知是不是错觉,掌心那股酥麻的感觉似乎一直还在萦绕,久久未散。

    他坐在画架前,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未成品,画上倒在花丛中的身影似有若无,尚未实质化。

    白落锦看了一夜,不知在想些什么。

    -

    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亮得刺眼。

    时偏星睡意惺忪的爬起来,揉了揉僵硬的腰,一阵龇牙咧嘴:“白落锦也太狠了,就让我躺在地板上睡了一夜?”

    他抬头看了一圈,画家早已不见人影。

    【你昨晚在他怀里撒娇,你还记得吗?】

    “啧,我跟你说,这具身体真是一点酒都沾不得,以后记得提醒我,千万别让我碰酒了。”时偏星答非所问。

    【你昨晚跟他撒娇,还一个劲的喊着脑袋疼,想找姥爷。】

    “闭嘴!”时偏星恼羞成怒,“就你有嘴是不是?天天拆合作伙伴的台有没有意思了?还想不想干掉简柏数,给这个世界一个完美大结局了?我社死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破防了。】

    时偏星愤怒的拉黑了系统。

    他难道不知道昨晚的行为很丢人吗?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机智、聪敏、预言家的高大形象,一晚上就完全崩坍了,他自己能不知道吗?

    偶像包袱八吨重的时偏星,此刻心情非常糟糕。

    “扣扣”敲门声突然响起。

    时偏星打开门,竟然是管家。

    “陆先生,早上好。”管家恭敬的表示:“先生让我转达您,按照您二位之前的约定,您这一周成功留在了岛上,他会在一个小时后带您出岛。”

    出岛?

    时偏星一愣,随即回忆起那个约定,“出岛带我去看他的私库?”

    管家微笑:“是的,恭喜您,您应当是第一个有此殊荣,能亲眼见到先生的私库的客人。”

    时偏星表情有些古怪,他没想到简柏数竟然还记得这个约定,甚至比他本人还要主动。

    “……我知道了。”虽然不知道简柏数在玩什么把戏,但是能出岛,总归是一个好消息、

    时偏星回房间洗了个澡,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一个小时后,他来到岸边,看着轮船如约而至,时偏星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轮船不会要行驶三天三夜才能抵达终点吧?”

    “不会。”

    含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简先生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带着温柔的耐心,他说:“一个小时后我们就会抵达撒州的中心,时间来得及,我们甚至可以赶上大剧院的早餐厅。”

    他越温柔,时偏星越觉得毛骨悚然。

    “这当然好。”

    时偏星压下那股不适感,迎难而上般的主动与对方一起走上轮船。

    他坐在甲板的休息区,若无其事的道:“听起来,简先生的私库安置在撒州,你是这里的本土居民吗?”

    简先生回过头来,一双紫眸深深的看着时偏星,他的唇角噙着笑意,眼底却带着一股冰冷的探究,锐利的直透人心。

    视线慢慢下移,最后落在时偏星的脖颈处,被花刺伤的伤口已经结痂,但还是留下了暧昧的红痕。

    男人修长冰冷的手落在他的脖颈处,在红痕上轻轻摩擦,他低笑声,带着一股称赞的语气:“看来这一晚上你的收获颇丰,应该有从白落锦的口中得到关于我的很多信息吧?”

    时偏星的身体一僵。

    “你想知道什么?”男人冰冷的呼吸洒在他的耳垂边,声音愈发温柔,带着循循善诱的意味:“关于我的过去?我为什么买下萨安塔岛,还是想知道……我接下来想做什么?”

    他的声音有多温柔,系统的警报就有多激烈。

    【危险值达到99】

    【危险值达到99】

    【危险值达到99】

    时偏星深吸一口气,他一把扣住男人的手腕,仰起头,对上那双布满寒意的紫眸,唇角扬起挑衅的笑,说:“如果我说,我都想知道呢,简先生会不会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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