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习习,  整个院子几乎要被桃花覆盖。

    时偏星赤着脚盘腿坐在茶椅上,捧着手机专心致志的翻来翻来,他在搜索关键词:如何饲养蟒蛇。

    如果再退回一周前,他是绝对不会去主动思考这种事情的,  甚至会对蟒蛇这种恐怖的生物退避三舍,  但现在不行了。

    黑蟒的新名字,  并没有通过审批。

    不仅如此,  他还因为这个未通过的“小名”受到了残酷的惩罚,  罚他自己去饲养黑蟒,  必须事实亲力亲为。

    如何饲养蟒蛇

    1  蟒蛇为肉食性动物,  主要食物为活食,如鼠类、鸟类、家禽等等。

    2  蟒蛇食量很大,一次性可吞食自身重两倍的食物;饱餐后可以10天乃至半个月以上不进食。

    3  蟒蛇喜欢攀缠在树上,  怕冷喜热,  适宜温度为25~35c……

    密密麻麻的说明书充斥着眼球,  时偏星不愿再看,  拿起茶几上的白桃汽水喝了一口,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嘴贱。

    突然,  脚尖一凉。

    他下意识的缩了缩,再低下头,看到黑蟒盘踞在椅子下面,  探出一个硕大的脑袋顶了顶自己的脚,长长的蛇尾翘起来,  又戳了戳时偏星手里的饮料,金色的眼珠咕噜咕噜的在转,  。似在示意他什么。

    “你也想喝?”时偏星晃了晃手里的饮料瓶。

    蟒蛇弯弯曲曲的身体站了起来,  伸得直直的,  优雅矜持的对着时偏星点点头。

    ……这也太通人性了!

    时偏星兴致勃勃的拧开饮料瓶,黑蟒立刻配合的张开嘴,迎接倒进嘴里的白桃汽水。

    喝完之后,它还“嘶嘶”两声表示感谢,然后继续盘踞在他的脚下打盹。

    “看来也没有那么难养嘛!”时偏星顿时开心起来,他弯下腰,尝试性的摸了摸黑蟒的脑袋,试探着喊对方的名字:“弗洛?”

    弗洛里安懒洋洋的蹭蹭他。

    时偏星小心谨慎的看了一眼四周,见没有人发现,又低下头,小小声的喊了一句:“小裤衩子?”

    黑蟒疑惑的歪头,似乎不懂他的意思。

    时偏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紧接着是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实在难以想象,这个和画家同名的伴生蛇,全名可以叫做弗洛里安·小裤衩子·菲利克斯!

    感觉连白落锦都一起被玷污了。

    白落锦推开大门走进来,清冽的嗓音打破了这莫名的氛围:“在笑什么?”

    “……没什么。”时偏星当然不会承认他的坏心思,看了一眼黑蟒,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说起来,我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弗洛在我身边,我就可以清醒过来?”

    白落锦淡淡的道:“因为它是药蛇,从一出生开始就会食用禁林里的所有药物,这是伴生蛇的必备特性,在家主中毒或重伤之时,就是它发挥作用的时候。”

    换句话说,蟒蛇是白落锦的一条救命退路,但是他却将其带了出来,只为了救家。

    时偏星不由为之动容,“这种大的恩情,我可不好还。”

    “不需要,我们之间本就是交易,你是我的模特,我留住你的性命。”白落锦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突然问道:“幻觉真的解除了吗?”

    “怎么这么问?”

    “你看起来,和以前不太一样。”画家深深的注视着他,说:“过于放松,还有一些孩子气。”

    时偏星一愣,哑然失笑:“你观察的好仔细,或许是因为太舒适了吧,本性一不小心就暴露了,我本来……也就是这副模样的。”只是身处在危险环境时,他会本能的藏起自己的一切喜好和性格。

    “如果我之前的状态更有利于做你的模特,我可以调整过去。”他说。

    白落锦拒绝道:“不必,保持你的自然状态就可以。”他说罢,走进画室里。

    时偏星低头看看黑蟒,小声和对方嘀咕:“你觉不觉得,你爹的性子有点太两极分化了?平时像个x冷淡,被拨撩的受不了时就像个控制欲特别强的do”

    黑蟒无辜的歪歪头,没听懂。

    时偏星鄙视他:“土狗……啊不,小土蛇!”

    黑蟒:???

    欺负完黑蟒,时偏星只觉得神清气爽,他拿起另一瓶白桃汽水,跟着白落锦的步伐紧随其后的走进了画室。

    画室仍然是一片整洁,气息干净,一片墙壁上不知何时多出了几幅画,有躺在浴缸中徘徊在清醒与幻觉中的青年,有被黑蟒缠绕满脸隐忍的青年,还有一副桃花春景图。

    画室里满满的都是家,每一笔都能感受到其中的爱意,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来的浪漫不渝。

    时偏星下意识的朝白落锦看去,画家仍旧是静静地坐在画架前,安静的整理着自己的工具,阳光洒进来却不如他的金发耀眼,白桃很甜,却不及家心里的那份甜意。

    他竟然从一个冷淡的画家身上,感受到了那种珍视与爱意。

    家的唇角下意识的翘了起来,他说:“我记得你留在岛上的油画里,还有一副对你很重要的,以后有机会我帮你找回来。”

    “没必要了,”画家抬眸看他,轻描淡写的语气:“那副画既然被留下,就说明在我心目中已经没有了价值。”

    “那什么是有价值的?”

    “我手里这副未完成的。”白落锦说。

    时偏星坐在不远处,显得有些迟疑,“我记得,简柏数说过,那副画上面画的是你的……父母?”

    “嗯。”白落锦仍然语气平平,不甚在意:“教堂偷/情,那是我最早对画画的灵感启蒙。”

    说到这里,他的唇角染上了淡淡的笑意,“我第一次知道,原来鲜血溅出时,生命的绽放与枯萎的瞬间会是如此的惊艳。”

    他不仅没有因为幼年亲眼目睹,父亲的死亡而愤怒或难过,反而有一种纯粹的对“生命”的欣赏。

    时偏星的脸色有些古怪,他说:“我以为,那一幕的重心在于父亲出轨背叛爱情,母亲在孩子的面前杀夫……”万万没想到,画家的格局这么大,人家不仅没有产生什么童年心理阴影,反而觉得很艺术。

    白落锦不解的看着他,理所当然的道:“单纯的情杀这有什么可记录的?爱情本就是虚妄无用的东西,父亲死后,母亲反而更能理智的处理家族事务。”

    家凑上前去,他的双手压在对方的画架上,身体微微前倾,与画家挨得很近,他好奇的问:“白落锦,你在画我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画家细细的描绘着青年的眉眼,一字一句的说:“我想要看你开心、生气、大笑、挣扎、算计,每一幕的表情,然后全部刻在我的画布上。”

    时偏星侧首,轻吻了一下他的掌心,引导他:“你有没有想过,你这种心情,其实就是爱呢?”

    白落锦一怔。

    他浅色的瞳孔一片清澈,像是不谙世事的孩童,带着丝丝缕缕的迷惘,“我不懂……”

    他不懂。

    他像是不懂爱的冰冷机器,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竟能画出那样炙热、汹涌的爱意。

    一些矛盾的特质放在他的身上,又奇异的非常和谐。

    “没关系,我教你。”

    时偏星拽着对方的衣领拉向自己,隔着画架,他的唇一点点的贴在白落锦冰冷的薄唇上,一个浅浅的吻。

    甜甜的白桃味交融在两个人的呼吸间。

    白落锦懵懂的双眸逐渐变得暗沉,眼角染上了妖冶的薄红,呼吸炙热,他开始主动去掠夺那份津甜,又始终不得要领。

    时偏星的唇角慢慢翘起一个愉悦的弧度,他喜欢这样的画家。

    这个尺度恰到好处,既不会勾起白落锦的心魔,让对方像个强势的抖s那样不受控的折腾自己,又可以感受画家因自己失控后的美丽模样。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白纸上染红自己想要的色彩,绚烂夺目。

    “陆耐意……”

    画家咬破了时偏星柔软的唇,细碎的声音交融在唇齿之间,带着丝丝缕缕的痴迷:“你的血好甜。”

    想要,想要更多。

    -

    “先生,菲利克斯那边有消息了!”

    李特助拿着一叠资料走进办公室,脸色却难看的厉害,甚至有些难以启齿,他迟疑了数秒,才在男人的注视下说道:“白落锦以画家的身份,公开向慈善晚会捐赠了一幅油画。”

    他将照片递过去,硬着头皮:“这是宣传图。”

    简柏数随意的扫了一眼照片上的油画,眼神瞬间一片暗沉,整个房间的温度都跟着降了下来,压抑的气息笼罩着四周。

    照片上的油画,是一副桃花春景图。

    一个裸背的青年趴在桃花树下,他的脸颊潮红眼神朦胧,雪白的后背与娇艳盛开的桃花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这张脸,哪怕画的不甚清晰,简柏数都能一眼认出来,那是他的所有物。

    简先生的眼神冰冷阴寒,他静静地注视着这张照片,良久后,却是低低的笑声溢了出来,声音轻飘飘的,“他在故意向我挑衅。”

    “白落锦这种行为,未免过于小人得志。”李特助骂了一句。

    简柏数却摇摇头,他用手摩擦着照片中的雪背,力度有多重,声音就有多轻:“不会是白落锦。能够做出这种事的只有一个人,也只有他,清楚如何挑衅我,更清楚怎么玩立刻挑起我的情绪。”

    他的一只手压在办公桌边用力的收紧,中弹的伤口才被包扎好,便再次被溢出的鲜血染红,刺痛感拉扯着他的理智。

    简柏数知道陆耐意是故意的,也知道自己应该作何反应,但那股嫉妒却还在不断地啃噬着他的内心,让他的情绪难以平复。

    越是难以得到的,便越想抓在手里。

    男人的唇角含着笑意,却比发火看起来更加恐怖,他一字一句的念出那个名字:“家,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李特助站在一角,被寒意笼罩的他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良久后,先生终于恢复了正常,起码是表面上的正常。

    简柏数平静的嗓音理智的下达着命令:“慈善晚会那天去拍这幅画,如果有人和你竞价,不需要强行买下来,让给出价最高的那个人。”

    “白落锦不会任由他的作品流传出去的,只要抓住这幅画的去向,就可以抓住画的主人。”

    你以为我会失控的发疯,从而做出错误的判断吗?

    不,我太清楚你想做什么了,家。

    简先生摩擦着袖口,轻声低语温柔缱绻:“星星就应该被关在盒子里,永远都没有机会回到天上去,这才是最适合你的残酷美学。”

    -

    时偏星坐在桃花树下啃桃子。

    非当季水果,蜜桃口感生硬干涩,难以入口。他咬了两口,又不想浪费,低头一看打盹的黑蟒,小声喊道:“小裤衩子?”

    黑蟒已经被练出条件反射了,听到这个名字立刻探头,“嘶……”

    时偏星将桃子丢给它,黑蟒吃的很开心。

    “蟒蛇也不是纯肉食动物嘛!”时偏星感慨,他平时带着大黑蟒吃垃圾食品,对方也很开心啊!

    甚至都被训练的接受自己的小名了。

    虽然这个名字不能让它爹听见。

    黑西装的保镖走了进来,是画家的心腹,他对家态度很恭敬,开口直截了当的讲:“陆先生,按照您的吩咐,那副画已经送到慈善晚会的后台了。”

    “做得好。”时偏星朝他竖大拇指,“鱼饵抛下去了,我就不信大鳄鱼不动心。”

    保镖面露迟疑:“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少爷答应了您的计划,但事先好像并不知道您送去做鱼饵的是哪幅画。”保镖努了努嘴,表情非常生动:“少爷听说春景图被抛出去了,正在马不停蹄的从意大利赶回来,您自求多福吧。”

    时偏星:“……”

    “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想要扎简老狗心窝子肯定要下重刀。”他冷静且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其他画也都很好,但是没有一副会是这么有用的,白落锦应该懂得什么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保镖看了一眼手机,“少爷到了。”

    时偏星的声音瞬间卡壳。

    院子的大门被人粗暴的推开,皮鞋落地的脚步声随之而来,带着一股恐怖紧迫的压迫气息。

    保镖看着冷冽阴郁的白落锦,喊了一声少爷,再一回头,身边的家和大蟒蛇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剩下卧室的门噼里啪啦被锁上的声音。

    保镖:“……”陆先生,您刚才还大义凛然的要和少爷讲道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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