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所有的弓箭手都退下!”

    僧人又道了一遍,羽林军齐齐看向摄政王,等候他发号施令。

    片刻后,谢灼抬了抬手。他身后搭箭的侍卫,纷纷放下弓箭,遵照摄政王的命令,如潮水般往后退去。

    僧人又道:“所有的人都不许靠近。”

    然而伴随这话落地,摄政王却缓缓往前走近了一步。

    谢灼面色肃冷:“你可知你劫持的是谁?”

    “自然知晓,这是大齐的皇后。”

    谢灼轻轻一笑,说出来的话却远不及他面上那样和煦,透着彻骨的冰寒:“你既已知晓她是中宫皇后,一国之母,就更清楚她身份尊贵,如若你动了她一根汗毛,那孤身后,着玄甲的士兵,绝无可能放过你。”

    谢灼抬起手,长袖一扫,身后如黑云的羽林军整装待发,仿佛随时准备抬起弓箭。

    乌泱泱的一群人,带来的威压如乌云罩顶。

    谢灼语调淡淡:“将剑放下,你劫持皇后不就是想要活着出去吗,孤给你车马,送你出城,确保你一路畅通无阻。”

    僧人冷笑:“摄政王说得好听,可我若现在将皇后放下,才真的是任人宰割。我说了,你想救皇后可以,摄政王你亲自过来。”

    谢灼面色淡漠,一动不动。

    “怎么了,摄政王不肯?”

    僧人等了一会,也没等到谢灼回应,笑道:“摄政王若不来,就休怪我无情了。”

    场面焦灼,气氛紧张。

    摄政王如此的表现,似乎并不愿意前来。

    众人见连他和僧人对峙,也是少帝将他推出来的,并非他主动出来。

    危吟眉看着他,在心里告诉自己,现在不是慌张的时候,可当横在她面前的刀锋游走过她的肌肤,激起一种毛骨悚然的战栗感,她眼睫跟着抖了抖。

    她被他下了软骨散,没有半点力气,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恍惚间,他感觉谢灼的目光从她面上掠过。

    谢灼对僧人道:“你可以试试。佛门重地,不可随意杀生,但孤手上沾满了血,绝非心慈手软之人,你若胆敢动皇后,孤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那僧人痴痴笑了几声,胸膛都震动起来:“我何惧死?我今日来,便做好了死的打算。”

    那僧人收敛了笑意,长剑微微一抬,便抬起了危吟眉的下巴。

    臣子们迭声道:“不可!不可!”

    僧人朝着远处道:“皇帝,你之前答应过会重查我父亲一案,我叫你当着这么多臣子的面发誓,君无戏言,如若违背承诺,便死于非命,日后定断子绝孙!”

    坐在轿撵上的少帝面色一变,低低骂了句“竖子”。

    话音一落,他便对上谢灼投来的视线,那意思少帝看明白了,是叫他应下。

    谢启顶着摄政王的视线,好半天,坐直了,面容不虞道:“朕应下江四郎的要求,待回去后,定会令人重查此案。”

    僧人又转头看向谢灼:“五下,我数五下,摄政王你若不来,我便对皇后动手。”

    第一声落下,“一。”

    谢灼岿然不动,冬日雪后晴阳照在他身上,带动衣袂轻轻摇曳。

    第二声落下,“二。”

    横在皇后脖颈上的刀剑,往内一送。

    第三声落下,“三。”

    更多的血水流出,长剑淬在金灿的阳光下,折射粼粼光亮。

    僧人开口道:“摄政王竟狠心至此,看着娘娘死在面前,也不愿意出手相救?摄政王与皇后不是昔日的青梅竹马吗?”

    第四声落下,“四”。

    谢灼俊美的眉宇微皱,仿佛极其不耐。

    四下噤若寒蝉。

    第五声即将落下时,绯袍的男子迈开了步子。

    僧人愣了一刻,大声道:“先将身上的武器解下来。”

    摄政王低垂下眼,一下将袖中藏着的臂刀甩出来,哐当一声,扔到地上。

    他从十丈远外缓步走来,面容无波,快到二人面前时,张开双臂,向僧人展示身上并未带一点武器。

    危吟眉对上他漆黑的眸子,心口深处,涌出一丝酸涩的情绪,胸口涨得厉害,情绪溢得满满当当。

    谢灼只淡淡看了她一眼,便对僧人道:“武器已经全解下了,还要我做什么?”

    僧人点头,似称赞道:“好,摄政王亲自前来,是英雄救美,胆识过人,随我来。”

    他一边后退,一边带危吟眉进了院子,往佛殿走,谢灼被他要求不许靠近,保持三丈的距离,紧随着。

    三人先后步入了佛殿,谢灼将殿门关上,殿内寂静无声。

    没有了外人,那僧人长松一口气,身子靠到香案上,开口声音都柔和了许多,道:“摄政王,臣其实一直是敬仰您的。”

    这话倒是令谢灼挑了挑眉。

    “当年摄政王母族被指叛国,摄政王想必也觉得母族被牵连冤枉的,我与殿下一样,所求只为替父亲平反,还请您体谅我一片孝心。我非不得已,不得不做出此事。”

    阳光从窗外射入,照得谢灼面容光亮白皙,周身漂浮着尘埃光晕。

    僧人道:“我相信摄政王的为人,方才让您来救皇后,也是为了此刻,有话与您私下说。”

    谢灼淡漠的神色渐渐消去,换上了一阵温和神色:“你很信孤?”

    “是,陛下虽不认得臣,但臣却是十分敬仰您。”

    谢灼一步步靠近,道:“你将皇后给孤,孤就放你走。”

    他抬起头,看着窗外的柏树,道:“从山上走,那些官兵追不上你。”

    “但我无法完全相信陛下。”那僧人伸出掌心,递出来一物。

    一颗白色药丸,躺在他粗糙掌心之中。

    “这是软骨丸,人服下后,会全身无力,行动不便。”

    谢灼道:“你给皇后服下的就是这个?”

    僧人未曾料到摄政王见微知著的能力这般厉害,认下道:“是,我给皇后服下的就是这个,她无法开口说话。殿下既说放我一条生路,我希望殿下服下这药,等半个时辰,药效便可除去,而那时我也已经从后山顺利离开了。”

    “殿下若答应,那便过来吧,我知道皇后在您心中的分量不一般,保证不会伤害皇后一分。”

    危吟眉和僧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他身上。

    砰砰、砰砰、砰砰。

    危吟眉心跳急促,和谢灼漆黑的双瞳对视。

    他缓缓走了过来,到僧人面前时,就在要将白色药丸拿起来的时候。

    “嗖——嗖嗖——”,有乱箭射入殿中。

    一支支羽箭穿破窗户射进来,僧人大惊失色,听到外头侍卫的吵闹声:“摄政王与皇后待在佛殿内迟迟不出,恐有危险,陛下有令,即刻射杀贼寇,前去捉拿!”

    是少帝,他在外头下了令!

    谢灼忽然朝危吟眉伸手,僧人大骇,连忙提剑砍去。

    危吟眉从僧人怀里脱身,裙裾飘扬,僧人伸手来阻止,谢灼抬脚,朝他重重地踹去,正中对方膝盖,僧人面色痛苦,当即闷哼一声。

    他撑着身子,剑尖直朝谢灼而去。

    危吟眉见状不好,几乎想都没想,也不知哪来生出的力气,身子挡到谢灼面前。

    而下一刻,谢灼素手抄起一旁桌案上的经书竹简,生生挡住了那一剑。

    “噗嗤”声响起,竹简破开一个口子,向四处碎开。

    僧人抽回宝剑,后退一步,这次剑锋一转,直往危吟眉去!

    危吟眉一转过身来,剑尖便在眼前放大,这电光火石的一刻,她被人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宝剑堪堪擦过谢灼的手臂,划破了他的衣物,一道血口赫然出现,滴答鲜血淋漓落下。

    谢灼不再与他纠缠,直接抽出藏在衣袍里长刃。

    二人以剑相攻,到底是上过战场的男人,谢灼不过几下,便挑落了对方的剑,再次将对方踹翻在地。

    僧人匍匐往后退。

    谢灼握着剑,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对方睁大眼睛,捂着胸口,血沫不断从口中涌出。

    眼看摄政王的剑就要落下,僧人急急道:“勿要伤我,皇后身上中了毒!我给她的药丸里有毒,若我死,此毒无解!”

    谢灼的剑悬在了半空中,这次换上一只脚踩着他的手腕。

    “嘎吱”的骨头碎裂声回荡在大殿中。

    僧人面膛发红,转过眼,看到落在自己另一只手边的剑,忽伸出手去握住,将剑朝谢灼身边刺了出去。

    谢灼一把拽开危吟眉。

    “砰”的一声,佛殿门也被撞开了。

    等到殿外人进来,为首的几位将士朝内一看,目光都不知往那里放了,齐齐低下了头。

    少帝落后一步赶来,便见贼人抽搐倒在地上,而摄政王身影颀长立在一侧。

    至于他的皇后,脖颈上鲜血直流,眼眶绯红,娇弱无力,站都站不稳,竟然身躯发软,倒入了摄政王怀中。摄政王伸出一只手臂扶住她,她将头搁到了摄政王肩上。

    周围这么多人在,少帝面色挂都挂不住,立马道:“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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