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飘荡,草木晃动,看台两侧擂鼓声越来越响,好似都化作了沙场上激烈的号角。
气氛凝滞中,少帝开口道:“七叔方才说什么。”
谢灼道:“孤想要陛下的妻子。”
谢灼扔下这句话,扯住缰绳策马向前,踏踏的马蹄声,犹如从少帝心尖上践踏过。
少帝张了张口,喉中竟是一个字节都发不出来,只见日到正午,刺眼的阳光洒在谢灼身上,照得他一身玄黑的袍子折射灿灿的金光。
谢灼抬眸,对着一旁的沈校尉道了一声:“走吧。”
一直到谢灼走后,少帝才回过神来。
他望着那道背影,面颊肌肉隐隐抽动,显然是动了怒,用力甩了胯下马背一鞭子。
马儿长啸,朝天嘶鸣了一声。
安公公双手拉住马缰,仰起头看着愠怒的少帝,叹道:“陛下,老奴之前就对您说了,此计实在不妥,您怎么不听老奴劝呢。”
五年之前,春狩大典,少帝不是不在上林苑,也不是没见过燕王谢灼下场游猎的场面。
彼时少年发号施令,数匹烈马竞相追逐,王孙贵族伴驾,飞鸟走兽尽数猎于雕弓之下。
白马雕鞍,鲜衣怒马,帐设上林,燕饮达旦。
这便是少年燕王意气风发、为五陵儿郎们簇拥的景象。
谢灼是太宗皇帝的幺儿,极得太宗皇帝器重,骑射皆师从骠骑大将军,从小便骑在马背之上。
他轻易不会下场,但既然下场了,又怎么会轻易输?
安公公昨日就把道理讲给少帝听,说等叶婕妤怀上身孕,再处置皇后也不迟,可少帝仍不管不顾。今日竟引得摄政王下场。
想必少帝的计划从哪里走漏了风声,但摄政王与皇后毕竟青梅竹马一场,怎能容陛下随意折辱皇后?
少帝坐于马背之上,面庞被阳光照射得苍白,唇上也不见一丝血色。
良久,他慢慢笑了起来,胸腔震动,身子隐隐抽搐。
“他下场便下场,朕难道还怕他不成?”
安公公脊背一僵,满脸不解。
少帝想的是,猎场嘛,太容易出意外了。
谢启清楚地记得,他的某个皇叔,当年也是下场与人游猎,却不听阻拦,一直深入丛林深处,最后被找到时,尸首只剩一个头颅,遭野虎分食,下场惨烈。
如今让谢灼也尝尝身首异地的滋味,如何?
谢启道:“朕记得,侍卫们此前在丛林中捕住了一只野熊?”
安公公道:“是。”
谢启道:“既如此,不如给摄政王送点礼吧。”
他笑着调转马头,往相反的方向行去。
安公公抬头望一眼远方的森林,忽然意识到少帝为何突然提这话,脊背颤抖起来——
当年少帝的父亲为了夺权,便是放虎入林,对亲兄弟下手,如今他也要用这一招,对付摄政王……
真是肖父莫如子。
天际燃烧着一层火烧云,绚丽万分,至傍晚时分,光线渐渐暗淡。
一道影子策马穿行在丛林之中。狩猎快要结束,谢灼入了猎场后,仍在追赶着最后一只猎物。
那是一只高大的母鹿,身形不输公鹿,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质,实在是举世稀有。
当她出现在山岗之上,身后是大片刺眼的火烧云作背景,云层给她洒上一层艳丽的光亮时,谢灼心头掠起浓烈征服欲,便知晓自己一定要捕捉到她。
谢灼一直耐心地与她周旋,策马追逐,深入丛林驰骋数里,终于将这只矫健的母鹿追至精疲力尽、双腿都战战打颤。
谢灼搭起长弓,双指掐着羽箭的箭尾,对准前方的猎物。
他眯了眯眼,箭如流星离弦而出。
可他未曾料到那母鹿惊慌过度,竟然在他箭射出来的前一瞬,前肢踉跄,惊惧地摔入一侧的草木中。
那支长箭随即错开了她的咽喉,只堪堪没入她的皮毛。
谢灼翻身下马,走到母鹿身旁,方要再次搭弓,那只鹿睁大了一双湿润的眼睛,用祈求的目光望着她。
她的腰腹鼓鼓囊囊,一摊水从下腹部流了出来,湿润的水浸透了身下的草地。
她怀孕了。
这一幕令谢灼眉心深深蹙起。
母鹿再次发出一声哀鸣,宝石般的双眸中流出泪珠,前蹄去够自己的腰腹,就如世间门任何一个人类的母亲一样,祈求着谢灼的怜悯。
越来越多的血从她皮毛下流出,染红了她雪白的肌肤。
谢灼轻啧了一声。
良久,他蹲下身来,手按上母鹿的身子。她哀哀而鸣,目光柔和,可下一刻突然痛苦啼叫,谢灼一下拔出她身上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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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侧过脸,从她体内喷射出的鲜血错过他的面颊,落到树干之上。
谢灼用匕首割下袖摆衣角,替她浅浅包扎了一下。
做完这一切,他才站起身来。
都说鹿天性聪慧,他看着这只白鹿从地上支撑起身子,还用额头轻蹭了他的手腕一下,像是感激他手下留情,随后才虚弱地往丛林深处奔去。
谢灼从不心慈手软,却也并非爱杀生之人。
这只母鹿既已怀了身孕,他又有何理由杀她?
不过这到底是他追逐一个傍晚的猎物,这样轻易地就放她走,谢灼心有不甘,完全没有尽兴。
他转身走向汗血宝马,也是这个时候,远处数丈之外,草木簌簌摇动。
一道庞然大物穿行在草木之中,身影停在柏树的阴翳之下。
微风吹来,头顶树叶轻轻飘落在谢灼周身。
几乎是一瞬,谢灼便嗅到了空气中不详的危险气息。
那是一只被血腥味勾来的魁梧的野熊,月色照亮他的皮毛,他皮肉耸动,张开庞然大口,鲜血与口津从齿缝间门滴滴答答垂落,洒在草木之上。
他直起身子,浑身毛发如铁一般坚硬,漆黑的双瞳盯着视野中的猎物。
风不动了,空气凝固,这一刻只余下猎人与猎物的对峙。
这原始又刺激的感觉,激得谢灼毛孔翕张,血管中的血都燥热了起来。
今夜要么是他被这只野熊撕碎,要么是这只畜生死于他箭下。
怕吗?
谢灼在北地时,曾经独自一人一马,追逐一只凶猛的成年公虎,穷尽三天三夜将其猎杀,并于归京宴上,令虎皮给少帝展示,惊得少帝满面冷汗。
现在这只棕熊,他又有何惧怕的?
这游走在死亡边缘的快感,令谢灼欲罢不能。
谢灼手搭上了白马,握紧了那柄宝剑,伴随着隐隐的鸣剑之声,虎口被宝剑震动,雪光一样明亮的长剑出鞘。
谢灼想,在子夜之前,他该是能结束这一场战斗。
丛林无垠,黑夜彻底吞噬了晚霞。
行宫之中,少帝凝望着面前一盏跳跃的灯烛。
摄政王与身边护卫走失,于丛林中下落不明,至子夜时分尚未归来……
思及此,少帝心胸中激动之情几欲喷薄而出,难以自抑地涌上一层欢愉。
他彻夜难安,指尖轻敲桌案,想只待天明,若谢灼没有出现,那他也可将摄政王丧身熊腹的消息散出去了。
更深露重,草虫的鸣叫声透过窗纸渗透进大殿。
谢启背往后靠,阖上了双目,正欲休憩之时,外头忽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此后推门声响起。
谢启倏忽睁开眼,见安公公一脸仓皇地走进来,连忙坐直身子问:“怎么样了?”
安公公立在殿门边,双膝如棉花一软,扑通一声砸在地砖上。
“摄政王回来了——”
“什么?”
少帝大惊,站起身来,长袖一扫,带动灯盏哗啦扫在案上,火苗一下沿着纸张腾腾蔓延开来。
安公公连忙上前来将火苗扑灭,少帝手撑着桌案,颤声问:“七叔真回来了?”
“千真万确。”
——
子夜刚过不久,月色清冷,谢灼从林间门走出,搜寻的侍卫高呼摄政王归来。
摄政王夜晚时分,搏杀了一只野熊的消息,顷刻传遍了帐中,摄政王出来时浑身浴血,便连胯下的白马都被染成了红色,士兵们得知后欢欣鼓舞,惊动了早就歇下的众人,纷纷走出帐篷出来迎接摄政王。
帐中更是奏起了破阵曲,这是英雄凯旋的凯歌。
谢灼出来后,问身边手下第一句:“皇后在哪。”
月色如水流下,雾气稀薄,浑身的血色成衬得谢灼神清骨秀,隽武不凡。
手下告知他:“陛下传召皇后去了行宫。”
“行宫吗。”谢灼复述了一句,并未说什么,将马缰递给侍卫,转身步入自己的营帐之中。
哪怕他在丛林中历经艰险,搏杀了那只棕熊,他对快感的渴求依旧没有满足,血液中的燥热仍旧没有平息,胸膛中好像燃烧着一团无法焚灭的烈火。
濒临死亡后,他迫切地想要见危吟眉一面。
此刻满脑海都只有她一人。
然而在去见她之前,谢灼进了帐子,先沐浴了一番,特地将身上的脏血都给洗净了,确保一丝血腥味都闻不到了,才往行宫走去。
行宫矗立在夜幕之中,廊下灯笼随着微风轻轻晃动,照得大殿明亮如同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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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带着春日夜晚的深邃寒意,谢灼拾级而上,尚未走进大殿前,便见一丽人坐于大殿之中。
她长发绾于耳后,一身明丽的月白色纱裙如云雾缭绕披在她身上,蓬松轻盈,双耳垂珠璀璨,面庞被烛火照得柔和轻灵。
门口的宦官正要扬声通报,谢灼示意他不要出声。
殿门在身后阖上,门轴转动发出“吱呀”一声,打破了大殿中的静谧。
殿内只有危吟眉一人,她闻声抬头,见到谢灼,美目微微睁大,很快从案几后站起,走到他面前。
她染了丹朱的红唇,微张了几下,谢灼不用猜便知晓她要问什么,不待她开口,便拉她入怀。
危吟眉吓了一跳,要从他怀中挣脱,谢灼手臂牢牢钳制住她的身体,强行将她压在怀中,由着柔香扑满怀。
她的身躯柔软,好似能抚平他身上全部的燥热。
谢灼将重量全都压在她身上,鼻尖盈满她身上的香气,轻声道:“让我靠一下。”
危吟眉不知他怎么,见他搭下眼帘似乎倦了,便象征性小幅度挣扎了一二,仰头道:“少帝就在内寝殿,还没有歇下,别叫他发现。”
谢灼目光看向一侧的书房,示意危吟眉与他一起进去。
一入内,谢灼便走到书案之后坐下。
危吟眉将门阖上,朝外望了一眼,转过头来道:“我听说你午后去猎场中打猎,到方才子时都没有回来,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谢灼背往椅上靠了靠,“要坐上来吗?”
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危吟眉轻轻摇头。
谢灼动了动身子,手肘搭在桌案边缘,似乎要站起身,危吟眉知晓便是自己不去,他也有办法叫她过去,慢腾腾走到他身边。
她坐到他腿上,抬起头看他,问道:“要紧吗?”
谢灼温柔抚摸她的面颊,低头在她耳边低语,将今晚发生的事说给她听。
“今日从猎场出来后,最想见到的便是你。”
危吟眉看他满目柔情,心灵某处柔软的地方被触碰了一下,不知他所说是真是假。
谢灼抵她在桌案边,俯
月白色衣襟口敞开,露出她圆润的肩头,肌肤皓如凝脂,被烛光照得更显玲珑有致。里面则着了一件浅粉色的小衣,上绣玉兰花纹,缭绕蓬蓬玉山。
危吟眉捞过衣襟,盖住一侧肩头,“陛下在内寝。”
谢灼唇落在她另一边脖颈:“若叫他发现,便说是我强迫你的。”
危吟眉再次摇头,被他高挺的鼻梁迫着昂起下巴,感受他灼热的呼吸淌过颈间门。
他漫不经心道;“若他真进来,我教你这样唤,你手抵着我的身子,口中呜咽说不要,少帝来时,只会当我用力下作手段,逼迫了你。”
危吟眉轻咬下唇,谢灼双手狠狠掐住她腰间门衣料,鼻梁贴上她的玉肩,迫使危吟眉发出一声:“不要,七叔。”
“哐”的一声,危吟眉手臂一扫,手肘边的墨台尽数砸碎在地,发出清脆之声。
她纤长白皙的脖颈,随即紧紧绷直。
烛光将二人的身影投到门上,烛光一摇一摇。
与此同时,内寝殿中,有人推开了殿门。
“陛下,摄政王来了,吩咐奴婢请您过去一趟。”
谢启从椅上站起:“他怎么来了?”
宦官摇头表示不知:“殿下在书房等您。”
谢启推门而出,心虚使然,脚步顿住,几番踌躇,才拔步往书房走去。
经过大殿时,他发现危吟眉并不在内殿。
谢启心里掠过不祥之感,今夜他召危吟眉前来,想敲打她一二,若她态度柔顺,二人便顺势在这里歇下。
然而此刻她却不见踪迹。
谢启眉心紧皱,当他手触上书房殿门时,这一份不安的预感更加强烈。
殿门推开一条缝,光亮从内泻出,洒落在谢启面颊上。
他一抬眼,里面发生的场景便跃入了眼帘。
他看着危吟眉坐在谢灼腿上,被抵在桌案边亲吻,袅柔的背影颤颤抖抖,月白色裙裾有些凌乱,露出了她雪白的肩头,而他的七叔,正将脸颊埋在她脖颈间门。
“七叔,别这样。”危吟眉娇声如莺,声音仿佛带了哭腔,言语之中俱是抗拒,“求你了七叔,会被陛下发现的,你不要对我做这种事。”
这一幕带来的冲击力巨大,无异于一道惊雷在少帝眼前炸开。
他死死盯着殿内那对男女。
满眼不敢置信,满眼都是阴戾。
女郎娇声婉转间门,谢灼从她颈间门抬起脸,朝少帝投去了一眼,眼尾轻勾,风流蕴藉。
很快他又俯
少帝额间门青筋凸起,握着殿门的手,关节用力到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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