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的格局很简单,一间卧室,一个洗手间和现在他们站立的屋子。

    这是一个比较大的房间,采光很好,通透明亮。房间当中立着个画架,左手边的木质方桌上堆满了画纸,同样有一个已经干了的水彩盘。窗边摆着一排画。

    看样子,这就是画家杨子文平时画画的地方。

    江落羲无视目瞪口呆的男人,直接奔着窗边的画走去,把一堆凌乱扔给了身后的萧队长。

    男人一听,恨不得眉毛胡子都飞了起来,比比划划地追在后面,“哎呦,小姑娘,话不好乱讲的呀!‘杀人放火’,要命的好伐?”

    萧辰羽一把抓住他朝江落羲乱摆的胳膊,“走吧,拿着你的证件、租房协议,到楼下,有话问你。”

    随即看了看言行举止与穿戴极不相符的江小姐,“你也赶紧下来。”

    江落羲却像老僧入定一般,已经沉浸在了那些画里。

    笔法、着色与画展的画都非常相似,甚至从色调和构图中隐隐透出的那种细微的隐忍和忧伤都如出一辙。

    现在江落羲才敢百分百确定自己的猜测,而她在画展感受到的那个深沉、内敛的灵魂,原来另有其人。

    她往旁边踱了几步,看到边上的柜子里还摆着两幅画。

    不同的是,那是两幅裱好画框的画。其中一幅是人物写生,但几乎只是一个背影,完全看不出人长什么样子;另外一幅尤其引起了江落羲注意,画的是海边风景,这幅画用色比较明快,明显不是杨子文惯用的色调。

    江落羲定睛看去,瞬间沉溺在了画意里。奇怪的是,看着美丽的风景,她心里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愉悦,反而不知不觉涌起一股浓浓的忧伤。

    当她再回过神,只觉一阵头痛,眼角竟渗出了泪水。

    她用手抵住额头,下意识就要闭上眼睛,结果手机一响,彻底把她拉了出来。

    她打开微信,萧队长那低沉清冷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下来。”

    江落羲又重复播放了一遍,不自觉地笑了。拍好照片,慢慢悠悠晃了下去。

    ———

    萧辰羽已经把房主的身份信息发给左小菲核实,正在门口与房主核对情况。

    他看了合同,房子确实是杨子文租的,没什么问题。

    他展开退还押金的收条,又翻开合同,忽然眉头一皱,眼前快速闪过尸体的伤口、裤子边缘的裂口和刚刚画室看到的水彩盘

    脸色蓦地变了。

    “老萧!”成洵一脚迈下车,“啪”地甩上车门,“可以呀!还真有这么一人?”

    萧辰羽还没回答,电话震了起来,他顺手把东西递给成洵,示意他们继续跟房东核实情况,边接起电话边往别墅里面走。

    一抬头看到江落羲已经走了出来,便转向了旁边。

    江落羲就靠在门口的柱子上翻看刚刚拍的照片,翻着翻着,眼睛倏地睁大了

    电话里传来法医老徐的感叹:“萧队,dna检测结果出来了,果然不出你所料呀”

    闻言,萧辰羽神色一凛,立刻回身扫向门口,谁知江落羲却没了踪影!

    江落羲进门迅速上了二楼,突然一股烧焦的味道从楼上传来,她脸色骤变,转过弯就往三楼跑。

    刚上到半层,突然一个黑衣人飞速冲了下来,把她撞得身子一歪,手机一下飞了出去。

    来人见状夺路就逃,江落羲反手一抓他衣领,男人往后一仰,被拖了回来。

    江落羲定睛一看,这人长相与萧辰羽发给自己的照片如出一辙,竟然是杨子文!

    她刚要喊,男人上来就堵住她的嘴,二人顿时扭打起来。

    可惜江小姐不知今日有此一战,这身淑女的装扮害她吃了大亏,两人打得胶着难分。

    看着大量的烟从楼上传来,江落羲心急如焚,一闪身就往楼上跑。

    杨子文一把朝她肩膀抓去。江落羲被抓得一个趔趄,心中悔恨过分相信萧辰羽,以为跟他出来不会有危险,没带任何防身工具。

    此时只好一回身,顺势朝对方眼睛直戳过去。杨子文一矮身,手指正戳上眼眶。

    趁他动作一滞,江落羲拉起裙摆,“刺啦”一声,撕开一个口子,提着裙子就往三楼跑,边跑边把撕开的两侧用力扯了下来,露出了修长的腿。

    总算上了三楼,一抬头,心里咯噔一下,她想生生把那句“杀人放火”咽回去。

    着火的不是别处,正是画室!难道说,杨子文想烧毁自己的画?

    但见画室火苗乱窜,滚滚浓烟扑面而来,江落羲被呛得猛咳两声,快速堵住口鼻。

    可眼见要找的东西就要葬身火海,她想都没想抬步就往里冲。

    不想突然胳膊却被人用力一拉,杨子文已经来到了身后,二人再次扭打起来。

    浓烟来势汹汹,弥漫在整个三楼,很快二人都被呛得不断咳嗽,体力消耗严重。

    杨子文双手撑膝,弯腰不停喘息,只有目光凶狠地盯着江落羲;江落羲却已经呼吸困难,勉强站直身体,眼角余光不停瞟向画室。

    ———

    楼下,由于三楼画室的窗户背向而开,在正面楼下的大家都没发现任何异常。

    老徐在发表了一通对萧辰羽的肯定之词后,看样子还想再着重强调一下自己的专业素养问题。

    萧辰羽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目光不自觉地扫向楼上,“徐主任,我这边有事,回头说。”

    挂断电话的瞬间,突然瞥见三楼洗手间的小窗隐约有烟飘出,心里顿时一空,丢下一句“着火了”,大步飞奔上楼。

    大家一片骇然,成洵安排两句,赶紧跟了上去。

    ———

    杨子文与江落羲僵持不下,这会儿看到火势已起,好像不再担心,跌跌撞撞就要下楼。

    江落羲拖着沉重的脚步追赶不及,向前用力一扑,走到楼梯边的杨子文为了躲避,赶紧拉住楼梯扶手用力往下荡,正看到上来的萧辰羽,手下不稳,扶手滑脱,直接摔到了二楼。

    萧辰羽快速上前查看情况,看清男人的脸,眉头一皱,对后面喊:“送医院,看好他!”

    一上三楼,萧辰羽就看到满身狼藉的江落羲正步路蹒跚地挪向一片火海的画室,没等萧辰羽靠近,便一头栽到了地上。

    萧辰羽一个跨步来到她身边,单膝跪地抱起人,“江落羲!”

    江落羲微微睁开眼睛,看到了萧辰羽,断断续续地说:“萧队画”

    萧辰羽皱着眉头看向火势漫天的画室,低声说:“我们先下去,会有人处理。”手一用力,就要抱起她。

    江落羲的小手却突然紧紧抓住他。

    萧辰羽一愣,看着怀里的人。

    江落羲呼吸已经极度困难,半睁着眼,仰脸看他,萧辰羽附耳在她唇边,听她艰难地说:“柜子里海边画,我要…那幅画……求你。”

    成洵跑上来,正好撞上这一幕,“老萧,你们磨蹭什么呢?还不快走!”

    这时,他看到萧辰羽望了一眼火舌喷溅、火光冲天的房间,随即摘下眼镜,摊开江落羲的手放在里面,紧紧握住。

    熊熊火光的掩映下,萧辰羽幽深的眼底暗光点点,他低头看着江落羲,“现在肯相信我了?”

    江落羲只是紧紧抓着他,闭口不语。

    片刻,他放开怀里的人,慢慢起身,“给我活着,等我回来。”

    江落羲眼睛一闭,泪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成洵一听就炸了毛儿,“老萧,你他妈要干嘛?”

    萧辰羽沉声道:“带她走。”

    成洵大步上前一把扳住萧辰羽肩膀,“你丫的,不要命了?什么他妈的东西,比命还重要?”

    萧辰羽看了一眼蜷缩在地上的瘦弱女人,心想:“我也不知道。”又大声对成洵重复了一遍:“带她走!她快不行了!”言毕,往里走去。

    “等等!”成洵咬牙切齿地扯下外面披着的衬衫,丢给萧辰羽,“老萧,你他妈最好给老子活着回来,不然我弄死这娘们儿!”然后抱起地上的江落羲扭头就走。

    随着成洵的离开火势很快蔓延到二楼。

    萧辰羽迅速走到洗手台,打湿了成洵的衣服,从架子上拽下毛巾一并打湿。随即把衣服往头上一罩,用毛巾捂住口鼻,跨步冲进画室。

    浓烟和火光充斥了整个房间,萧辰羽凭借印象判断易燃物品的位置,贴着墙边前行。此时,棚上的吊顶被烧得滋滋作响,禁不住火势的攻击突然掉了下来。

    萧辰羽一闪身,由于视线不好,躲闪不及,烧着的板子猛地扫到肩上,肩膀立刻被烧得皮开肉绽!但他只是动作稍微一顿,便迅速弯下腰向里面走去。

    他绕过着火的画架、沙发座椅等物品,快速靠向窗边。

    走到近前,发现摆在窗边的画已被烧得面目全非,转头继续向旁边移动,终于看到了被烧着的柜子,透过玻璃门隐约看到里面的两幅画。

    柜门变形,无法打开。他快速把毛巾缠在手上,一拳打碎玻璃,从柜子里抽出了那幅风景画。

    浓烟熏得他眼泪直流,视线一片模糊,凭借记忆,他迅速摸索到窗口,把画举到窗外,猛咳起来。

    窗帘已经被烧没了,只剩顶上的窗帘盒在火舌中摇摇欲坠,向下滴着火苗。

    萧辰羽忍着被灼烧的疼痛,硬是没有抽回紧握画框的手。

    此时,突然听到楼下有人大喊:“老萧,消防员到了,你先跳下来!老萧!”

    萧辰羽眼睛看不清楚,一听是成洵,就要纵身越过窗台,谁知旁边的吊顶突然脱落,砸在晃晃悠悠的书柜上,书柜不受力,卷着焦胡的味道像一面喷火的巨墙向萧辰羽压了下来

    成洵看到窗口的画,眼前一亮,在下面狂喊,“老萧,你他妈的赶紧跳!”

    谁知,拿着画的手竟突然一松,那幅画自己掉了下来。

    成洵心头一震,顿时大惊失色,“老萧!我操!”撒丫子跑向前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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