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二人回到公主府不久,李崇叙便说自己有事要去一趟。

    宋令怡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待李崇叙离开后便点了一盏小灯,坐在李崇叙那天坐的那张长桌前刻着那方小印。

    一刀一刀仔仔细细地刻着,最后呼了一口气,吹掉了小印上的细碎的浮屑。

    正在这时,冬云悄声走了进来。

    冬云不敢打扰宋令怡,直到她把这一刀刻完,抬起头来仰了仰有些僵硬的后颈时,才开口说到,“小姐。”

    冬云刚说出口,便顿了一下,便立刻改成了,“夫人,是新筠姑娘的信。”

    宋令怡听冬云这么喊自己有些诧异,抬起头来,面上识羞又碍口,把刻刀置在一旁,问冬云到,“你干嘛这样叫我呀?”

    冬云如实回答到,“是今天耿明给我说的,他说世子殿下让他以后喊你夫人,要我也这样跟着喊,不能再喊你小姐了。”

    宋令怡赶紧摇了摇玉指,否决到,“不,还是不要了。如果没有人,你还是像以前那样喊我吧。”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眉,“这样怪不习惯的。”虽然这样叫也没错,但是她还不适应呢。

    冬云向来是最听宋令怡的话,便笑了笑,应到,“好。”

    而后宋令怡这才又问到,“是新筠的信?”

    冬云把信笺递给了宋令怡,一边拆着信,宋令怡边感叹着说到,“这个月因着成亲的事情都没再去石绿堂。”

    信中短短几行,柳新筠也没有其他的事,是密友小聚。邀宋令怡到柳府一聚,太子妃柳新箬,也就是柳新筠的亲姐,也会来。

    宋令怡看完,笑容又浮上了脸颊,轻快地说到,“冬云,明日我要去找新箬和新筠。你帮我记着要把那两本杜郎画集带去。之前就要就说要和她们一起看,还没有看呢。嗯……还有再带一些点心,还有一些引子……”

    冬云笑着应下,“放心,我都记着呢!小姐和柳家二位小姐好不容易又聚在一起,得好好快乐一番!”

    宋令怡也满心欢喜地重重“嗯”了一声。

    冬云出去之后,宋令怡又拿起刻刀刻了一会儿,才把那方小印算是刻完了。

    宋令怡把小印收进垫着绒布的小木匣中,小心翼翼的放了起来。

    又让冬云添了水,到沐浴室去泡了一会儿澡,驱了驱疲乏。

    换了一套中衣,揉着微湿的发梢出来,正看到李崇叙坐在内室的木桌前,若有所思。

    偏偏李崇叙听到动静,扭头望向宋令怡,令她吓了一跳,想了想自己现在只穿着中衣,面颊带着氤氲的水汽微微泛红,低着头往床上那边走去,背过身背,也不看李崇叙,拢了拢中衣。

    李崇叙见宋令怡从沐浴室出来,起身阔步到衣架前,换下外袍。对宋令怡说到,“你先休息吧,我去快些沐浴后便过来。”

    宋令怡轻轻地“嗯”了一声便坐在床边擦着发梢。

    李崇叙的确沐浴得很迅速,他出来时,宋令怡并没有像他原想的那样端端正正地躺在床上,已经睡下。而是坐在铜镜前抹着润肤的香膏。

    李崇叙就那样站在床边看着。

    宋令怡从铜镜中模模糊糊似是看到了一个眼神,便扭头又看见李崇叙盯着她看。双颊和耳尖登时又不争气地热起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屋中的红烛仍然在燃烧,柔和缱绻的光晕宋令怡瞪着圆溜溜的眼眸,小声嗔怒地问到,“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呀?”

    李崇叙闻言,好似真的认识到了自己犯了错,颔首轻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她的话。

    心中却在叫嚣着那个答案,自然是因为夫人好看。

    再开口到,“时候已经不早了,今日累了这么久,赶紧歇息吧。”

    宋令怡也抹好了香膏,二人才一前一后躺到了床上。

    宋令怡躺在内侧,而李崇叙依旧躺在外侧,二人中间隔着不小的距离。

    李崇叙只是看了看二人间的距离,倒也没有说什么。

    也只在心中默念,现在这才两日而已,她仍旧没有缓过来那个认床的劲儿,晚上睡得也不好,不可过于急切。

    李崇叙也不知道该怎样做,只能是提前早早的让人染上安神的熏香。在宋府时看了宋令怡的闺房,又让耿明问了冬云,记下了宋令怡平日常用的香,才吩咐人去准备,希望能将二人的帐中也布置成相似的香气,好让她也能睡的好些。

    次日清晨,宋令怡和李崇叙都起得很早。

    宋令怡看着铺展床铺的李崇叙,这才想起昨晚上还没有告诉李崇叙今日要去柳府小聚的事情,便开口到,“子洵,我今日要去柳府。”

    说罢,看着李崇叙,她倒不是事事都要听李崇叙的,只不过是觉得应该告诉他一下,夫妻应该知道彼此的去向。

    李崇叙点了点头说到,“我今日还要去翊卫府有重要的事要办,我送你去柳府,到时候再去接你。”

    二人在更衣室整理外袍,李崇叙照旧先问了宋令怡要配哪块玉佩,便抬手去拿。

    只不过今日拿下来那块玉佩,李崇叙却没有立刻挂在自己的腰上,而是顿了一下,手在空中悬了瞬息,转头看向宋令怡。

    李崇叙对上宋令怡有些不解的眼神,开口到,“今日杳杳帮我带玉佩吧。”

    宋令怡眨了眨扑闪的眸子,“啊?我帮你带呀……”

    李崇叙认真地点了点头,“嗯,不可以吗?”

    说着却不容拒绝地把手中的玉佩递到了宋令怡面前,宋令怡有些木然地接过带着李崇叙手中余温的玉佩,“好,好啊,当然可以呀……”

    佩戴玉佩并不复杂,只要穿过腰带悬上便可。

    挂好了玉佩,宋令怡轻呼了一口气,后撤了一小步,说到,“挂好了。”

    便要转身去取外裙,李崇叙却说到,“杳杳帮我选了玉佩,我帮杳杳佩戴香囊吧。”

    小香囊是佩在里面较为贴身的位置用以祛味。

    宋令怡有些惊讶,飞快地抬手要护在身前,又顿觉不妥,讪讪地放下手来,垂在身侧,说到,“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李崇叙却长臂一伸,越过宋令怡,取下一枚香囊。

    李崇叙并未多言,便开始认真地低头佩戴小香囊。

    二人熏衣用的都是小四合香,只不过宋令怡会在香中再多加一些花露,更加清甜。两种气息轻轻地撞在一起,互相交织着。

    宋令怡感觉到李崇叙温热的气息呼在她的薄肩,虽然隔着衣物却也是令她苏麻麻的。

    明明只是一小会儿的时间却仿佛过了一个时辰那样久。

    终于李崇叙支起身子来,笑着在宋令怡的耳畔说到,“好了。”

    宋令怡这才回过神,急急忙忙要去拿外衫外裙。

    -

    二人先到前厅同章平长公主和武明侯夫妇问安,说了一会儿话。章平长公主有些不乐意,李崇叙这才成婚,不出三四日便要去当值,但李崇叙坚持说是有要事急事,她也无可奈何。又听说宋令怡要去找小姐妹,让她开开心心地去玩儿。

    二人从公主府出来。

    李崇叙今日不打算跟宋令怡坐马车,将她抱扶着上了马车。耿明已经给李崇叙牵过了他平日里骑的马,李崇叙翻翻身上马。

    车夫驾着马车往柳府去,李崇叙便不紧不慢地跟在马车边。

    到了柳府门外,门口的老仆一看见是宋令怡立刻笑着迎二人进去。

    李崇叙拉了拉宋令怡的衣袖,和她道别,“杳杳,等我来接你。”

    宋令怡轻轻地“嗯”了一声应下了,又立刻想出了关怀的话,“那你今日也不要太累。”恩爱夫妻这样演应该没错吧?

    李崇叙听了也柔声应下。

    一旁的老仆看了,喜笑颜开,赶紧说到,“世子和世子妃的感情真好。”

    宋令怡听了有些羞涩,一笑,赶紧说到,“你快去吧,我要去找新筠了。”

    李崇叙看着宋令怡飘然地背影消失在连廊转角这才离开。

    -

    到了京城翊卫府,太子赵闰澄已经在等他了。手中正在转着他桌面笔架上的毛笔。

    看见李崇叙,赵闰澄明知他干什么去了,还硬要打趣打趣他,“子洵一向是最为准时的,今日怎么来了迟了一些?”

    李崇叙不去理会他笑意里的狡黠,一本正经地回到,“小臣送夫人去与友人小聚了。”

    只这一句立刻惹得赵闰澄笑了起来,忍不住的笑意,说到,“唉,正巧你表嫂也去聚会了。”

    李崇叙一愣神,忽想起来,他的表嫂也就是太子妃,便是兵部柳尚书的长女柳新箬。于是回到,“那便是去你岳丈家了。”

    太子也恍然明白过来,说到,“那正好啊,等到商议完此事,我们二人一道去接她们,再各自回家。”

    李崇叙沉沉地应了一声,“自然是这样。”

    二人说完,这才渐渐敛起了脸上的笑意,肃颜正色。

    相视一会,还是赵闰澄先开口问到,“那眼下要如何?”

    宋涒从登州发来的那封信函,李崇叙已经拿给赵闰澄看过了。

    李崇叙面上已经没有了刚刚的柔和,逐渐冷了下来,坐到了赵闰澄旁边的木椅上沉思了一会儿。

    开口声重,说到,“还是让宋涒先从登州回来吧,此去登州已经被暗杀两次未成,又有登州州尹死在狱中。”

    他,无疑是要让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死。

    听闻此言,赵闰澄的面上有了一丝裂痕,痛苦之色从中漏了出来。再开口时语气中有了一丝颤抖和艰涩,声音也轻了很多,“真的是闰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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