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耿明不知所以,只能加紧赶着马车。冬云不敢耽误,立刻从随行的箱中翻出了几味药丸,又倒了些温水,赶紧给宋令怡艰难地服了下去。

    李崇叙拿着手帕擦了擦宋令怡嘴角的药渍和水珠,另一只手是一刻也不敢离开宋令怡的脸颊,总祈祷着下一刻就不会这么热了。可是一直到天水郡,宋令怡似乎只有中间体温稍稍低下来过一次而后便又高了上去。

    重新回到天水郡,天光还未完全放亮,街上更是家家闭户几乎无人。

    “去最近的医馆。”李崇叙对耿明高喊到。耿明也知道事情不妙,急促的马蹄声响彻了天水的长路小街。

    医馆中有一医者正在几案上打盹儿,有人急匆匆地跑进来,立刻把他也吓得也清醒了,随便抹两把脸便走上前来。

    李崇叙牢牢把宋令怡抱在怀中,一刻也不肯放下。那医者摸了脉象,对李崇叙拱了拱手说到,“这小娘子本体弱,不过这倒无碍,你们是远道而来吧,连着赶路身体是会有些吃不消。她又不大能受风,况且思虑过重啊!这才犯此疾。需得安定几日便会好转。”

    李崇叙听到医者这么说,才舒了一口气,“那就请您赶快煎药治病吧。”

    但那医者却后撤一步,看着李崇叙有些不知如何开口,犹豫之下才说到,“这位郎君,您要不先把您的夫人放到床榻上吧,身子平直我才好给她试针呀,你这样抱着她……”

    李崇叙这才反应过来,立刻起身将宋令怡轻轻地放在床榻上。此时宋令怡是双颊通红,离了温热的怀,一挨着床榻便眉头一紧。

    李崇叙下意识地便又要去抱她,而后想着要赶快给她施针治疗才又放开,可是大掌片刻也不离开她的脸颊,像是在安抚。

    那医者很快先给宋令怡施了几针。转身再去取药的时候,宋令怡脸上的不正常的红晕已经消退了不少,温度好像似乎是降了一点。那医者说而后还需要再服一些凝神静气的药物,再施几次针才可好。

    汤药煎好了,冬云一边吹着,一边端着走过来,跨过门槛儿,不曾注意脚下,差点儿绊了一跤,幸亏耿明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多谢。”冬云赶紧对耿明道了谢,快步向床榻边走去。

    李崇叙指了指旁边的小木几案,对冬云说到,“把药放在那儿吧,再稍凉一会儿我喂她服下。”

    冬云点了点头放轻步子退到了门外。

    一边扬着汤药,李崇叙一边时不时地去看宋令怡,看她什么时候醒来。

    忽然耳边传来了一声极轻极轻又沙哑的“子洵。”那声音就像是在九天飘渺之外一样,若有似无若即若离。

    李崇叙赶紧扭头去看向声音的来源,宋令怡已经艰难地睁开了双眼,扭着头要去找他。李崇叙赶紧放下药碗,迎上宋令怡透着难受的目光,把挣扎着要起身的宋令怡扶了起来,圈在怀中。

    似乎是寻到了温暖,宋令怡也努力支起身子,一直往他的怀中钻去汲取着热源,舒服的又将双眼闭上。

    正好汤药也晾了一会儿,不热不凉的。李崇叙原本以为,像她这样娇养的小娘子想必喝药还要哄一阵子,可是宋令怡却乖乖地一口一口把药全都喝了下去,而后才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头,“有点苦。”

    见她醒了过来,李崇叙心下也稍稍安稳一些,笑着说到,“良药苦口,杳杳忍一忍就会好的。”然后又哄着问她,“要不要拿些饴糖来,清清口间的苦意。”

    宋令怡点了点头,李崇叙便直起身吩咐耿明去从行李中拿了一盒饴糖过来。捻起一颗,挨着宋令怡温润的唇放了进去,甜滋滋的味道驱散走汤药的苦。

    但不知怎么的,一瞬间宋令怡却鼻头一酸,将要哭出来。努力压了压鼻音,昂头问李崇叙,“子洵,我睡了多久?”

    李崇叙抚了抚她有些凌乱的发髻,说到,“不太久,你看现在外面才刚刚天光放亮呢。”又继续安慰着哄她,“没事的很快就能好。”

    “嗯我知道的。”宋令怡点了点头,然后又担忧地问到,“没有耽误赶路吧,不如我们现在就继续出发?我知道自己没事的,带的也有药丸。”

    李崇叙却一脸严肃,“这怎么行?你不必担心这些,晚一两天的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在这里先把病看好,医生说要安定心神歇息才可。”而后又带着自责的说到,“还是着急赶路,我没有顾得上细心照料你是我失职。”

    饴糖在口中还未完全化完,李崇叙又问她,“杳杳要不要喝些水?”

    宋令怡又乖乖地轻轻点头。

    李崇叙长臂一身,把小几案上的瓷杯端了过来,放到了宋令怡的唇边。

    一口一口地饮着,宋令怡心中却再次犯上了一股酸涩,她舍不得这么好的李崇叙。

    这一路她和李崇叙都走的小心翼翼,担心会生出不测。即便是她依旧很想回到吴兴去隐居,过不需要这样勾心斗角的生活,可是现在她也真的很舍不得这样对她好的李崇叙。

    宋令怡抬头,悄悄看了看面前人已经有了青茬的下巴。她知道李崇叙这一路也是风尘仆仆极为辛苦。眼下却还要不辞辛劳地照顾她,更是不知怎么的泪珠一下子夺眶而出。

    感觉到了怀中人的颤抖,李崇叙慌忙地低下头来,宋令怡的睫毛上都沾上了泪,扑棱扑棱的。

    这明亮亮的泪水也令李崇叙一下子慌了神,连忙轻拍着宋令怡的背,着急的问她,“杳杳怎么了?还是有哪里不舒服?你快告诉我。”

    可是看着面前人如此全心全意扑在她身上,宋令怡好像再也忍不住了,她到底要怎么选择呢?这真的太难了。她一向是最厌烦选择的,可是现在她却必须要从中选出一个,而且没人能帮她,对自己又气又急。

    李崇叙只当她是身上还在疼,或者还有哪里不舒服,立刻要招手去叫医者过来,却被宋令怡紧紧地拉住了袖子。

    摇了摇头,宋令怡开口声音哑哑的说到,“我没事,一会儿再睡一觉就好了。让你担心了。”

    李崇叙深深地望着宋令怡,“关心夫人本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情。不必如此介怀。”而后又把宋令怡圈得更紧了一些,宋令怡也往他的胸膛中挨了挨,热源隔着衣衫源源不断地传了过来。

    这一段时间宋令怡有心事,李崇叙又何尝没有心事,他多害怕抓不住面前的人。

    刚刚服了安定心神的药汤,这会儿冬云又端来了几小一碗用于快速退热的药。

    李崇叙担心宋令怡觉得药苦不想喝,便温声对她说到,“若是刚刚喝过了现在不想喝,我们就待会儿再喝。”

    宋令怡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接过瓷碗,“不必,我快些喝药,快些好,我们就快些出发,不能在这儿耽误。”

    “那我喂你。”李崇叙看着宋令怡如此认真,心疼中也有慰藉,他们都在为彼此考虑,这应该就是之前他的公主娘对他说过的夫妻的样子吧。

    他和他的杳杳也越来越像夫妻了。

    喝完了药,按了按唇边的药渍,宋令怡想再躺一会儿。

    李崇叙把小瓷碗稳稳放到了小几案上,转过身来却低下头去,挪开宋令怡放在唇边的手腕,吻在了她面颊上的泪痕。

    突然一吻,宋令怡本能一缩。而后反应过来便也不再紧张了。回握了李崇叙一直紧握着她的手。

    再接着便是吻上了那双湿漉漉的迷心摄魂的双眸,最后是温热的唇瓣。

    唇瓣的温度比脸颊还要高,甚至有些烫烫的。口中还余留一些刚才混合的苦药和饴糖的味道,苦涩但又甜蜜。

    宋令怡也学着抬起手臂搂住了李崇叙的后颈,二人愈发无法分离,一举一动都是对对方的不舍。

    不知过了多久,才放开了彼此,李崇叙环着在宋令怡的腰际,宋令怡的手臂则搭在李崇叙的肩上。二人都低着头,谁也没有去看对方,默默无言了一会儿,李崇叙才又凑了过去。

    轻轻吻了吻宋令怡的额角,喑哑着声音对她说到“杳杳去再歇一会儿吧。”而后起身复又将宋令怡轻柔地放在了床榻上。

    “嗯”宋令怡从喉中低低哼出了一声。偏过头去不敢直视李崇叙那含情的双眼。

    她真的好像越陷越深,走不出来了。

    又过了几日,再施了几次针,服了几副药后,宋令怡已经好了不少,说话还有一些鼻音,会有时咳嗽,但是已并无大碍,元气也恢复了不少,那医者也说可以离开了。

    二人谢过医者,宋令怡便催促着李崇叙快些赶路,她不想再在这耽搁了。

    未到凉州之前都不算安全,宋令怡担心赵闰宁会在路上对他们做出疯狂而不利的事情,她怕会害了李崇叙。

    再次出了天水郡,孤云落日,烧红了半边天,落日余晖洒在前途大道上,一片尽是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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