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何不也没想过陆兄竟会这般光明正大,毫不遮掩的处理着自己的伤势。”
顾筱定了定神,转过身时早已是眼含笑意,“毕竟像我这般小地方长大的孩子,寻常除了遇到劫匪下山打劫之外,确实也就没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一时间被吓愣住了倒也是正常的不是吗?”
顾筱的回答滴水不漏,面上除了一开始时候的震惊外,倒也没再出现什么别的异样。
见状,陆景之便不再多加言语,只是默默的收拾好自己的药罐。
夜半三更,顾筱准时睁眼,一转头,另一头的陆景之早已传出轻缓均匀的呼吸声,隐约间还能看到床上侧躺着一个人影。
回想前一次被对方意外抓包的事,顾筱此时尤为谨慎,在换好装备后,她甚至还有些不放心,轻手轻脚的来到了陆景之床前,看着对方双目紧闭,以手臂为枕的模样,顾筱微微松了口气。
虽说自己也不是出去做什么大事吧,但每次都被陆景之发现也不好。
顾筱甚至觉得上次的事件,陆景之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若是自己再来一次,怕是再也不说不清了。
确认完毕后,顾筱紧了紧脸上的面巾,推开门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原先本该入睡的陆景之猛然睁眼,坐起身望着顾筱离去的方向,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要是对方真实因为仰慕先生而女扮男装,也没必要夜夜都身穿黑色夜行衣出去吧。
入夜,正是悬月当空的时候,顾筱在夜间穿梭,满院静寂无声,只听见她踏上石阶后的沙沙响声。
穿过游廊,踏上小径,七拐八绕后,顾筱终于看到藏于竹林一角的藏书阁,屹立于亭湖边,背挂悬月,有种大隐于市的沧桑感,墙上尽是斑驳岁月的痕迹。
果然是学府的藏书阁,藏得够深的啊。
顾筱本想走近,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却发现藏书阁的二楼窗户有灯光透出,隐隐还能看到里面人影晃动,略显浮躁。
顾筱心想,这劲阁书院果真是卧虎藏龙,大晚上一个两个的都不睡觉,到处晃悠。
趁着没人,顾筱隐蔽着身影在屋檐下快速走过,一举一动间轻巧的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无声的来到了竹林中。
刚想起身抬眸时,顾筱似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直接愣在原地。
不远处的假山旁,藏着一个人,一个和她装扮一模一样的人,身姿清瘦挺拔,露出一双鹰眼,紧紧的盯着她。
一时间,顾筱甚至能够感受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呼之欲出,令人窒息。
不知为何,她突然有种感觉,对方也是和自己一样,冲着劲阁书院中的神秘物件而来。
看来自己是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一阵微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散落下不少落叶在两人周围。明明相隔十几米,但顾筱还是能够轻易的感受到对方身上发出的阵阵冷寒之意。
僵持片刻,对方依旧不为所动,只是保持着自己先前的姿势在那望着顾筱,似是在忌惮着些什么。
顾筱心生疑惑,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去,发现藏书阁二楼的人影越发急躁,而且还有随时可能出来的趋势,她心中一下明白了。
对方在怕,怕两人弄出响声来惊扰了里面的人。
此时月以高升,竹林中传来阵阵蝉鸣声扰人心烦意乱,对方仍旧巍然不动,让顾筱不由得怀疑眼前的人是否和自己一样乃书院里的人。
只是两人之间的对峙没能持续太久,转眼间,藏书阁里的人终于出了门,身穿一身藏青色长袍,脸上还留有一小撮山羊胡子,双眼四处观望,谨慎而又疲倦,脸色微微透着一股倦意。
顾筱认得,那是教授诗词的先生姚季。
只是这夜已深,姚季这种时候还在藏书阁,若是说因为才学方面的事,那未免也太过于刻苦了吧。
顾筱望着那姚季方向想入了神,刚看到对方准备掏出钥匙锁门时,她心中警铃大作,猛然转头,果不其然正看到不远处的黑衣人也在苦苦等候着。
似有某种感应一般,黑衣人眼神轻瞟,瞧了顾筱一眼后,似乎轻哼了一下,此次无声胜有声。
顾筱回了回神,心知自己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一转头,姚季已经锁好门拴打算往回走了,脸上愁苦重重,对周围事端毫不在意,不知在苦恼着什么事。
见状,顾筱咬咬牙后,抬起手,放在口边,突然打了个呼哨。
尖利的鸣声在这寂静的夜空显得尤为突兀,引得不远处的姚季猛然转头,脸上是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狠戾。
另一头的黑衣人也惊讶于顾筱的做法,在看到那小妮子朝自己笑了笑后,立即掉头屈身快速离去的模样,他更是直接浮起了一抹冷笑。
纷乱的脚步声由远到近,顾筱的身影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在竹林间,黑衣人沉思一下后,最终足尖轻点,疾掠而去。
他今晚本就只是想要摸清书院的布局罢了,并未想过能够收获到什么。
但让他感到诧异的是,顾筱身上并无练武之人的气息,怎能够做出如此冒险之事,后面竟也能全身而退,犹如一只灵活敏捷的野兔。
疾步离去的顾筱自然不知道自己在旁人眼中竟是这般模样,等到她再次回到房间时,另一端的陆景之依旧如自己离去时候那般平躺着。
仔细一看,依旧能够看出衣摆处微微有些凌乱。
顾筱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再看向陆景之的眉眼时,越发觉得与自己方才对峙的黑衣人有些相似。
难道真是陆景之?
顾筱轻手轻脚回到自己床榻处坐下,望着陆景之的方向不禁出了神。
下一秒,陆景之似是梦到了什么一般,不满呢喃着翻了个身,身上衣摆越发凌乱。
受到惊吓后的顾筱直接合衣躺下,一眨不眨的盯着床帘,不敢有一丝一举一动。
待到第二日清晨,陆景之醒来时便看到顾筱早已收拾妥当坐在自己床榻上,似乎在忙活捯饬着什么。
看来对方为了不让自己女子身份暴露,隐藏的够深的啊。
陆景之回想起昨夜顾筱回房后的时辰,又看了看她早已将被褥叠的一丝不苟,试图营造出自己刚刚起床收拾的顾筱,不由得笑了笑。
先不说对方进入书院究竟是所为何事,就单是看着她那涂抹在脸上用以伪装的粉墨,陆景之就心生好奇。
毕竟他也从未见过这般用处的物品。
“陆兄你醒啦?昨夜睡得可好?”
顾筱声音轻柔,似是不甚在意的说了这么一句,陆景之深知,对方不过是在为昨晚的事试探一下罢了。
昨晚顾筱前脚刚离去,陆景之后脚便换了一身黑衣,出了门。
半柱香后,陆景之出现在了书院后小巷处。
只见他足尖轻点,翻过一道道高墙,游走于幽径屋脊间,转眼就来到了一处酒楼。
此时酒楼灯火通明,宅歌宅舞间欢呼声不断,楼前还有不少穿着妖艳的女子,逢人便问何不进来玩耍。
陆景之看着,淡然转移视线,直径走到楼里后,转身上了二楼。
兜兜转转下,他寻到了一扇精巧门前,推开门,里面早已坐着一名男子,穿着白袍,文文弱弱,正端着茶杯,不慌不忙的抿了一口。
“你倒是乐得清闲。”
陆景之冷哼一声,关上门后直接来到男子面前坐下,男子见状,双眼含笑给对方重新倒了一盏茶。
“我又不像陆公子一般,白日上学夜晚还要浪迹于这世间,若是你能放下执念,悠闲之日不就搓手可得?”
两人似是相似相识许久,揶揄之话张嘴就来,陆景之莞尔一笑,抿了一口茶后便放下了茶杯,脸上隐隐有些嫌弃。
“废话不多说,今日我过来是有要紧之事的。”
陆景之正了正神色,语气平淡接着说道,“你可知当年尚书大人叛国之事另有蹊跷?”
男子同他自幼相识,凭着独特的手段在近几年间创立了属于自己的联络网,江湖上大大小小的事都难逃他的法眼,眼前的酒楼,不过就是他用来伪装身份的把戏罢了。
只是现如今陆景之提起的竟是朝廷旧事,男子听罢后,也微微敛了一些神色,沉默不言。
许久后,对方终于回话,“为何要突然询问此事?”
当年当朝尚书大人通敌叛国之事早已是闹得人尽皆知,从他府中查出的信件以及贴身侍卫的口供更是把这件事近乎坐实。
听闻此事后,圣上大怒,直接当场下令诛九族,并派了禁卫军将尚书府围了个水泄不通,连那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都未曾幸免。
那时的陆景之不过十二岁,虽年纪尚小,但也早早周旋于各大宴会中,也基本能认清一些官员家的嫡系子女。
尚书府一族被处决时,他也趁着陆景然不注意的劲偷跑出去凑了一下热闹。
人群拥挤间,他睁着眼望着那被官兵压着巡游街头的人,每个人身上都穿着囚服,双目无神发丝凌乱,让人瞧着着实有些狼狈。
只是一车人都路过后,陆景之直愣在原地呆呆的望着队尾,心中涌现出一股不明的情绪。
他好像没看到那个经常绑着牛角包发型的小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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