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筱再次醒来时,外边雷声刚过,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珠,不停击打着枯枝落叶,天地间早已没有一丝界限。
顾筱花了许久,才稍微看清现如今所处环境。
不算很大的山洞中阴暗潮湿,仅靠洞口一处微弱光芒照射,映出不远处靠石而坐的黑影。
顾筱静静望着他,脑中顿时浮现出坠崖时陆景之护住自己的模样。
虽说一开始,两人不过是点头之交,除了自己整日提防,唯恐暴露女身外,但也没过多接触。
但后面,随着事情越发深入,遇到的意外也是接二连三,陆景之虽口头嫌弃,但也多次救自己于危难之间。
特别是这次……
顾筱再次望了望,陆景之依旧紧闭双眼,毫无动静,似乎是睡着了一般。
看样子,应该是坠崖后陆景之为了避雨,将她带到了这山洞中。
顾筱暗自想着,恰巧一阵冷风吹过,她止不住打了个寒颤,低头一瞧,湿了身后那只有女子才有的娇小身材尽显无疑。
她突然有些担心自己脸上的药粉会不会也随之褪去了。
正当顾筱打算探寻洞中有无可用道具时,陆景之忽而睁眼,转头望向了她。
“顾兄?”
陆景之咳了两声,听上去有些倦意。
而另一旁的顾筱吓了一跳,转头望去时,陆景之依旧坐在阴影处抬眸望着她,像极了暗中伺机而动的豺狼虎豹。
“陆兄你醒啦?”
像是怕对方发觉有些不对,顾筱顿了顿又退回了原位,将自己抱作一团,警惕的瞧着陆景之。
“嗯。”陆景之嗓音低沉,“雨势较大,先在此休养一番,待到天晴了,书院自会有人来救我们。”
陆景之说完后,两人一时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只是身上衣袍淋湿后终究变得异常笨重,顾筱难受折腾了一番后,发现对方自始至终竟依旧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看着,着实有些诡异啊。
顾筱暗自想着,眼角突然瞥见一条黑影缓缓往自己身旁游来,定眼一看,竟是一条遍体通黑的蛇。
“啊!蛇!”
顾筱弹跳起身,尖叫声与雷鸣声完美融合,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块石子呼啸而至,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了蛇头。
虽不致命,但足以让蛇受到惊吓,摇晃着身子,走了。
事发突然,顾筱依旧心神未定,不知这山洞还有多少自己未见到的蛇虫鸟兽。
踌躇一阵后,顾筱转而迈步走向陆景之,潮湿鞋底踏着沙石,发出沙沙声响。
从她走过来时,陆景之便一直瞧着她,等看到她小心翼翼靠坐在自己旁边时,他轻微的笑了一下。
在面对黑衣人时那般镇定自如,怎现如今区区一条小蛇罢竟叫她吓得不轻?
“陆兄,你受伤了?”
刚一靠近,顾筱便闻见了淡淡的血腥味,转头一瞧,陆景之身上的衣袍早已破败不堪,血水交融,臂上一条狰狞划痕触目惊心。
是因为自己吧?
是因为坠崖时为了护住自己所以才受的伤吧?
一时间,顾筱五味杂陈,看向陆景之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陆景之轻咳一声,神色依旧,“小伤罢了,无碍。”
瞧见对方这般,顾筱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静默一阵后,她摸了摸自己腰间,露出一抹欣喜。
“陆兄你等着啊。”
顾筱说着,将腰间袋子取下,本想在里头翻找着物件,却因视线太暗,索性将里头的东西尽数倒出。
陆景之定眼一瞧,除去一些银两外,还有三两药罐,想来应当是她每日涂抹清洗之物。
难怪自己寻不到,原来是对方一直将其藏于身。
陆景之垂眸,任由对方将其中那黑色药罐拿出,随后又整好其余物件,将其装好。
“所幸上次陆兄赠与的药膏还剩一些,稍微涂抹,想来会比现在好些。”
顾筱打开药罐,一股特有的清香瞬间飘出,陆景之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瞧着她,毫无任何举动。
“可能会稍微有点痛,陆兄你就忍忍罢。”
虽说男女有别,但顾筱先前训练时就经常与队友一起,脱下上衣涂药自然也是常有的事。
一语过后,顾筱小心翼翼将陆景之手臂残破衣物挑开。
后面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左右瞧了瞧后,将自己衣袍撕下一节,浅浅的清理着伤口旁的血渍。
似乎怕陆景之会痛一般,顾筱嘟着嘴对着伤口呼了呼气,那模样一下撞进了陆景之心中。
“先前我也受过不少伤,但用的药总没有这药膏好,时好时坏的,让人烦心得很。”
“但上次,被刺客刀剑划过的伤痕,不过涂抹几日,便好全了,本想着后面寻个机会还给陆兄的,但也一直没找到。”
顾筱说的认真,一时也没注意到对方瞧着自己许久。
“区区药罐罢了,顾兄若是觉得好用,等我们被救出去后,我再赠与你几罐便是。”
陆景之缓缓张口,外面倾盆大雨依旧,将两人困于这山洞之中,与世隔绝,被人救出还不知是猴年马月呢。
“陆兄倒是豪气。”顾筱笑了一下,“只是有句话叫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药罐虽好,用这么一次足以。”
顾筱深知陆景之身份的特殊,也知晓这药罐之昂贵。
自己现如今不过是区区无名小卒罢了,除去上次意外遭遇刺客之事外,应该也不会经历什么伤痛了。
陆景之听闻后眉毛一挑,倒也不在坚持。
转眼间,手臂伤痕处理差不多了,顾筱盖上药罐,拿着满是血迹的布块来到洞口清洗。
再回来时,陆景之褪去了上衣,后背新旧伤痕交错,有不少还在往外渗着血。
“陆兄…”
顾筱顿时怔在原地,想不到这陆景之竟为自己挡下了这么多划痕撞伤,一时也心怀愧疚。
“伤口若是不及时处理很容易发炎,眼下只有你我二人,所以只能麻烦顾兄了。”
陆景之一脸淡然,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透着一股云淡风轻,似乎是习以为常。
瞧着他身上那深浅不一的伤痕,确实也是如此。
顾筱终于知晓他为何喜欢黑色衣物了。
两人倒腾了许久,一直到夜幕降临之时,顾筱终于将陆景之身上所有伤势处理干净。
两人饥肠辘辘,但外面的雨势依旧很大,足以让人望而却步。
万般无奈下,顾筱竟靠着陆景之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天经历了许多,使得她早已是身心疲惫,她想,若是再来一次,她必定要远离山边断崖处。
等到第二日清晨,顾筱一睁开眼便看到自己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被陆景之揽在怀中。
而对方似是并未察觉,依旧揽着她的肩头,头靠着她,双眼紧闭,似是睡得香甜。
而在他们面前,俨然站着唐毅和林銮两人。
两人面露疲倦,眼底尽是一片乌青,身上衣物凌乱,鞋底衣摆还沾上不少泥渍。
摆明了就是找了他们一夜。
洞穴外,那大雨不知何时停了,稀碎的阳光散落进洞穴中,依稀还能听见外面一些虫鸣鸟叫声。
“好你个顾晓,我们在外头冒着雨寻了你一夜,你倒好,在这和陆景之睡得如此香甜。”
唐毅虽气急了,但也不至于表露太多,只能隐忍着,拂袖过后转头面壁,接连深吸了几口气。
他知道此次并非顾筱过错。
但他就是气。
不知是气顾筱人小心大没留意到危机呢,还是气自己没能及时找到顾筱,以至于让她和陆景之独自呆了一夜。
“顾小兄弟你别介意,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昨日知晓你们二人坠崖后,不顾沈先生的阻拦,毅然决然带着自家小厮来到这崖底搜寻,唯恐你被那山洪给吹走了呢。”
林銮身上倒是没有想唐毅这般狼狈,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顾筱瞧洞口望了望,隐约间还能瞧见不少人影,想来应该就是唐毅带来的人。
“陆兄,雨停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顾筱对着林銮报以一笑,摇了摇陆景之肩头后,对方依旧不为所动,皱了皱眉后,露出难受闷哼。
也就是在这时,顾筱终于意识到不对,连忙将手搭到对方额上。
陆景之发烧了!
“怎么了?”
林銮看出了不对,蹲下身查看了一番后,面露凝色。
“先回去。”
林銮搭了把手将陆景之一把扶起,一堆人浩浩荡荡回到京城,途中遇到陆景然时,他还被这一阵仗吓了一跳。
此次事件较为严重,顾筱甚至听说沈严被因此宣进宫,惨遭陆勇安在圣上面前参了他一本。
陆勇安爱子心切,觉得陆景之之所以坠崖,乃沈严的忽视所致,誓要求的一个说法。
这般一看,这老将军也并非偏爱陆景然嘛,顾筱暗自想着。
此次虽说成功获救,但登山第一的位置肯定是被人夺了去,若是想要进入藏书阁,只能是另走途径。
顾筱独自坐在圆桌前想得入神,自陆景之被带回将军府后,整间屋子也就只有她一人。
一两天过去,竟让顾筱感到一丝不习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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