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狱回来后, 稻荷神家恢复了平常的作息,五条悟他们的调查还没有结果,降谷零那里也暂时没有后续。
因为神器的数量增加,宇迦原本全年无休, 每天都比神器晚睡的情况也得到了改善, 如今可以和神器神使们一起上下班了!
可喜可贺!
再提一下之前带松本和景本一起去天守集团登记时,宇迦看到了夏本提出的那些建议中有部分得到了实施。比如他们真的给“天”画了一幅画像挂在大厅里, 就是他们不知是谁选的画师, 采用了浮世绘的技法, 导致人像的年代感有些重外, 还完全不写实地采用了神道教普遍认同的威严成熟的形象。
松本端详了画像很久,还跑来问宇迦,要不要给稻荷大社里也挂一幅这样风格的他的画像。
毫不意外地,他被陪着一起来的觅本吐槽了审美。
除了画像这种没用的建议, 天守的工作人员也挂上了得体的笑容,从面部肌肉的僵硬程度来看,他们确实是很努力在做了。
这一点建议夏本还是拿捏住了精髓,一役和二役一致认为,他们曾经高高在上的冷漠态度, 或许是近年来天守招到的人才越来越少的原因。夏本这张写得密密麻麻的建议表让他们有些意动, 说不定“微笑服务”真的能有用呢?
至于三役的奥司, 前两人都同意了她又能说什么呢?反正不用有数字排名的他们去做,下面的底层员工辛苦一点也无所谓。
从天守集团回来后, 松本和景本两人都对“天”有了不同看法, 不过都是偏向正面的。如果把高天原看做是人类世界, 那天守集团可以看做是官方集团;听从“天”指挥的讨伐队就是军队;为“天”办事的就是国企;而稻荷集团这种不为“天”服务, 但依旧在高天原生活的就是私企。
松本和景本生前都是警察, 他们回来后向其他人询问对“天”的看法,起初他们认为天守集团就像是内阁、是警视厅这样的存在。直到他们听兄长们说了天守集团的一系列所作所为后看法发生了转变。
这一日他们正在处理公务,不知不觉又讨论起了这件事。宇迦看了他们一眼,纵容地为他们张开只有在住宅里才能使用的一种遮蔽“天”的视听的结界。
松本在休息时间里咬了一口撒着海苔丝的仙贝,因为咀嚼食物导致发出声音有一点杂乱,“是腐败的政权啊。”
杏本立即抽出一张纸巾垫在他面前的文件上,“嚼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碎屑要掉到文件上了。”
因为家庭人口增加,他们办公的房间打通了隔壁的空房,原本的方型被炉顺应季节更换为了长矮桌,宇迦也自然地坐在了上首窄边处,没有人能挤到他。
觅本叹了口气,将自己处理完的一打文件交给宇迦批阅,“要不是之前发生的事太有针对性了,我们也不想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啊。”
松本将最后一口仙贝消灭后问道:“说起来,我们之中还有谁没被赋予‘黄泉之理’?”
听到这觅本仰头叠着手指数了数,“我、你、景本、二哥、还在田里忙春耕的夏本……只差大哥和织本了。”
被点到名字的两个人从文件里抬起了头,一赤一蓝两双眸子平静地看着觅本。
这个问题突然被提起,宇迦反而比被盯着看的觅本更尴尬,“咳,说到这里,织本。”
织本和缘本同时迅速回头看向他,前者应道:“是,宇迦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你想知道吗?自己的过去。”
没有记忆,就像是心底缺了一块,永远空在那里。知道死亡、面对死亡、接受死亡、迎向新生,这是神器获得‘黄泉之理’加护的四个步骤,第一项,大部分神器都是符合的,越往后便越严苛。
织本已经见证了数次神器成功的现场,面对此时神主提出的这个问题,他早已有了答案。
“如果我的觉醒能为您提供助力的话,请您告诉我吧。”
“不害怕吗?就算最后成功了你也要经历常人难以忍耐的痛苦。”
织本摇了摇头说道:“比起这个我更担心您,每一次您都承受着不亚于我们的痛苦吧?灼烧、刺痛、体力不断流失的无力感,我有不知从何而来的信心不会拖累您太久,但对您的伤害必然还是会发生。”
宇迦歪头思考了一下自己这几次唤醒时的感觉,“其实还好,我已经慢慢有些习惯了‘恙’带来的负面问题。”
织本对此提出异议:“这种事不要习惯啊!”
杏本那次其实并不是特别严重,只是宇迦从没染上过“恙”反应有点大而已;夏本那时虽然爆发地很猛烈,但因为有五条悟的牵制,理性恢复地很快,再加上宇迦有过一次经验了,也没有受到太大伤害;松本和觅本那次剧烈到吐血,一是因为两人是一起进行,二是因为觅本思绪错乱间在“狱”里撒了谎导致的,属于非正常情况;后来的景本是因为附近没有他的神社,“黄泉之理”引导起来很麻烦才会出现不轻的“恙”,事实上他那次染了“恙”精神也还挺好的。
这么算下来,宇迦觉得如果缘本和织本唤醒时是在自己的神社里,那他一定能很坚强地带着“恙”也能活蹦乱跳。
至于他们克服困难的速度和决心,他倒是没有多担心,织本是“缘”线指引来的,本性也很成熟向往着光明的生活,这种条件下的觉醒,宇迦甚至觉得和白送差不多。尤其织本的遗憾还是他种下的,要解开也非常方便,那几个孩子现在还住在他的神社里,最多是……气一下他骗人吧?
至于缘本,对方陪伴了自己那么久从来没有刺伤过神主,宇迦一直拖着不给他觉醒也只是担心那千万分之一的差池,如果,只是如果哦,缘本但凡有要妖魔化的迹象不管是家里谁画下的一线他随便就能撞破了吧……
说到底是他的错,神器之间的年龄差距太大了,导致长子实力远超弟弟们。
略一分析后宇迦站起身跑到织本身边,神情严肃地看着他,“织本。”
感觉宇迦要和他说很重要的事,织本也换上了严肃的表情,“您请说。”
宇迦伸出手来轻轻拍拍他的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不要太伤心了,原谅爸爸。”
“……”虽然心里已经承认了神主如父母,但是突然听到小小的神主神情严肃地说出这句“原谅爸爸”,织本还是难免地出戏了,“您先说是什么事吧。”
“唔,等到你唤醒的时候就知道了。”
有点心虚的宇迦说完又跑到缘本身边,安抚一下长子这次也落空的情绪,“慢慢来,总有一天会到你的。”
松本忍不住吐槽道:“宇迦大人说这句话的感觉就像是在通知上刑。”
织本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说道:“‘狱’是私刑,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们几个前警察和公安都是上过刑的了。”
在座三个前公职人员沉默了,“……”
“咳,”杏本假咳了一声,将话题带到另一个方向,“最近春耕快要忙完了,夏本也能休息一段时间,我们今年还没有用过春假,要不要趁着这时候大家一起去游玩一番放松?”
说道这里宇迦才想起来前两天五条悟给他发的消息,“离下次的祭典还有好几天,这段时间因为大家的努力,我们每日的工作已经轻松不少了,挤一挤能排出休假,去人界玩几天应该没问题。正好前两天五条悟给我发了邀请,想要我去看看他的新学生,说起来忧太他们也已经是二年级了啊。”
觅本感叹道:“上次见到的时候还是一年级的小鬼啊。”
“人类的小孩总是风一吹就长大了……”织本说到这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咒高是几年制来着?”
杏本答道:“以前是和普通高等专门学校一样的五年制,因为正常学校最后一年是上岗前的空闲期,考虑到对于咒术师来说不必要就改成了现在四年制。”
经过三个月的学习,对神秘侧已经有了粗浅了解的松本皱起眉头,“不是‘不必要’,而是‘没时间’吧?咒术界现在已经是连未成年学生都要压榨了,缩短教学时间实际上不就是想学生们尽快变成社畜吗?15岁入学,19岁就要开始给那些尸位素餐的家伙打工,啧。”
一直没有发言的景本到这时也忍不住发言:“而且他们内部似乎还有着术式歧视?老一辈的咒术师看不起新形势的术式,觉得是异端,是不入流的术式。”
觅本摇着头表达心中的不认可,“一边催促学生尽快投入,一边又看不起新式的术式,那些家伙是不是脑子不太清醒啊?我记得北海道的阿伊努族咒术连内部就很团结,不搞咒术协会这套。”
杏本继续解释道:“原本空出来的那一年是给学生们喘息的机会,在前四年奔走于各式任务中的生活体验后,能否继续接受咒术师刀尖跳舞的生活。现在去掉了那一年,就相当于删去了学生冷静的时间,在学生还没感受这个年纪该经历的普通人生之前逼迫他们做出选择。”
“所以五条悟有句话我还是很认同的,”宇迦面无表情地举起手机,上面是五条悟发来的短信,“咒术协会就是个……唔!”
缘本眼疾手快,他看到了手机上的短信内容,在宇迦说完这句脏话之前捂住了他的嘴。
“我失礼了,宇迦大人。但是为了那种东西不值得。”不要为那种垃圾说出脏话,太不值了。
“唔唔。”宇迦眨眨眼,伸手拍了拍缘本的手臂,示意他自己不会继续说了。
缘本也配合地松开了手,“如果要去人界的话也得是明天了,今天下午不是说好要去看望已经痊愈的惠比寿神吗?”
“对哦。”宇迦抬头看了眼时钟,下午两点四十,已经要到他和惠比寿约好的时间了。“缘本带我去换衣服,觅本也过来。其他人处理完今天这些文件就可以休息了,明天我们去人界。”
“是。”
缘本将宇迦抱起,杏本点点头接过了他那份文件,觅本也将他那份丢给了松本和景本,摆摆手就跟着宇迦他们上楼了。
突然多出文件的两人笑骂了一句,没有多说什么,觅本在他们眼里就像个刚出社会的年轻人一样,偏偏又是同期,很微妙地两人都把他当成弟弟一样看待。
会扎头发,又是超快交通工具的觅本哼着小调梳理着宇迦头发,脑子里闪过数种发型,“今天盘发好不好?”
宇迦抬着手让缘本给自己套上外衣,“嗯,随你开心都可以,去惠比寿家不会有什么运动量。”别说盘发,散着头发都没关系。
虽然拜访搭档不需要怎么讲究,但特地点了觅本过来,将头发交给他,还选择带着他出门。宇迦这显然是宠这孩子宠出习惯了,出门时都会下意识带着他。
“是去惠比寿神在高天原的住宅吗?”
“嗯,他病才刚好,早上羽椿和严弥通电话的时候确定了他还在高天原。”
惠比寿的住所在大岛上,是非常现代化的办公高楼和住宅结合的状态,有玻璃温室的植物园也有锻炼身体的操场,可以说是社畜们心中能排上前十的高级办公环境。
而在办公楼里忙碌的那些神器们,也是真的很社畜了。之前有说到过,惠比寿家虽然就业条件良好,但是业务也是最繁重的,从外勤的结界员到一天到晚盯着金融数据的操盘手,每一个都恨不得掰成两半用。
接待他们的是严弥,灰发的老人穿着一身笔挺的西服,虽面容苍老但精神很好,“欢迎您的到来,宇迦之御魂神。”
“好久不见了,严弥,惠比寿情况怎么样了?”宇迦被缘本抱下来后觅本也恢复了人型跟在他们身后。
“少主已经康复,力气还有些不足所以在休养中。”
“‘恙’已经消除的话证明你们已经找出了闯祸的神器了吧?”宇迦心里很清楚,如果只是神器的问题,早在数百年前惠比寿就有处理方法了,不该这么多年反反复复地出事。
金色的双眸紧盯着严弥,如果不是惠比寿亲口和宇迦解释过自己的换代频繁的原因和严弥无关,他恐怕早就怀疑是严弥这个道标出了问题。
严弥盯着宇迦的注视,这位神治时代就跟随着惠比寿的道标有一颗优秀的抗压力心脏,他滴水不漏的回答也让宇迦无从指摘,“是,已经祓禊教育过了。”
“还是继续努力劝惠比寿不要收养野良吧。”因为惠比寿隐瞒地很深,宇迦只能靠猜测来判断他频繁生病甚至换代的缘由,而野良导致染‘恙’的说法也是惠比寿和严弥希望他按照这个方向去理解的,那么在明面上宇迦就不会去捉这个答案的可疑之处。
毕竟他的猜想也并没有一个准确的方向,只是模糊的感觉到惠比寿在做一些禁忌的事。
“是,我会转告少主您的建议。”严弥点头应下,实际上这句话他已经对宇迦和其他七福神们说过很多次了。
严弥将他们带到惠比寿的病房,敲门得到神主的应许后才将宇迦他们领了进去。
“少主,宇迦之御魂神来了。”
躺在病床上的惠比寿转过头来,看着宇迦走到他的病床边,坐上了严弥给他拿来的高凳。
两位神明有话要说,神器们自然出了房间在门口守着。
待神器们都出去了,宇迦才开口问道:“你的情况怎么样了?”
惠比寿坐起身来靠在床头,“老样子,你怎么会突然想到来看我?”
宇迦皱着眉说道:“我想着,如果不来看看说不定下次见你又会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你还真是不饶人,”惠比寿将手从被子里伸出,五指张开,在宇迦面前晃了晃,“已经没有‘恙’了。”
宇迦没有因为他带这些示好意味的动作而放松,“是哪个神器做的?你家大部分都是野良,很容易传染吧?你都换代了多少次了,不要再用那些……”
惠比寿语气平和地打断了他的话,“宇迦,他们没有地方可去,而我很缺人手。这是公平的雇佣关系。”
宇迦没有被他的话给带走主题,“你给了他们公平的雇佣,却承担了比人类企业家更大的风险不是吗?”
“……好吧,我说不过你。”惠比寿无奈地笑了一声,直接伸手握住了宇迦放在膝头的手,“你明知道野良并不是我频繁生病的原因,不是吗?”
“那你会告诉我真正的原因吗?”宇迦注视着他们两交握的手,并没有被这次讨好意味的握手给打动。
惠比寿捏了捏宇迦柔软的手掌,感觉有点新奇这样幼童特有的肉感,距离他上次和宇迦握手还是在他没有换代的时候。那时他搭档的手还是成人尺寸,十指秀窄修长,丰润白皙,骨节处泛着淡淡的粉色,指甲带着珠玉般的润泽感。
那是惠比寿见过最漂亮的手,而今握住的却是一双同样漂亮,但却给人完全不同感受的手。如果说宇迦成人体型的手是让人想要托着,小心翼翼地抚摸珍藏的手,那宇迦幼童体型的手就是让人想包在手心里搓揉着玩的手。
好在惠比寿没有被这只好玩的手迷惑,“前几代都没有告诉过你,我也不想说,而且这也不是你一个刚换了代的神该关心的事。”
“我说过了吧,虽然换了代,但是前代留给了我详细的资料,你的事我清清楚楚。”宇迦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谎,因为和惠比寿是搭档,他也了解对方不是个会到处说这种事的神,宇迦在“换代”后第一时间就给了他消息称自己有前代保留的资料,请惠比寿不要担心他们之间的合作问题。
而今天,是在他“换代”后第一次和惠比寿见面。
“你可真是什么东西都记啊。”惠比寿叹了口气,“那件事不能说,前几代一起隐瞒的事我也不想在自己这透了底。但我能告诉你的是如果我还找不到更好的解决方法,或许又要‘换代’了。”
宇迦沉默了一会,问道:“……即使‘换代’你也不想跟我说清原因吗?如果我能帮你呢?”
惠比寿摇了摇头,“不行,这件事即使是你帮我也无法达成。”
他和前代们努力实验了那么久都没成功的事,可见难度之大,把宇迦拖进来参与是不可能的,先不谈信任问题,这件事的风险超过了神明的承受范围,就连他自己都清楚,收养面妖的事如果被“天”知晓,他毫无疑问会被问责。宇迦更是一直被“天”注视着,如果他去收养面妖,必定会被发现端倪。
宇迦见他还是那副死不松口的样,叹了口气,把手抽了回来不给他玩了,“你就是整个高天原上最笨的家伙了,不求助七福神也不愿意向我求助,遇到困难时寻求帮助难道是什么丢脸的事吗?我会因此嘲笑你吗?”
“你当然不会嘲笑我了,只是这件事……”
“不,我会狠狠地嘲笑你。 ”宇迦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昨天我去了一趟黄泉,见了伊邪那美。”
惠比寿震惊地看着他,“你怎么会去那里!”
宇迦奇怪地看着他,“孙子去看望奶奶有问题吗?”
“……”孙子看望奶奶没问题,但是那是伊邪那美啊,黄泉女王,最危险的神明啊。
惠比寿看宇迦的眼神已经从看搭档变成看勇士了。
“高天原和黄泉早就通车了,你不知道吗?”
“知道,但是我还从来没去过那里。天神去黄泉不是还要办理手续吗?”
惠比寿说的是正常情况下,天神去黄泉游玩要办理手续才可进入,第一次去的还会配给一个鬼神导游,以防一些弱小的天神勿入刑场被误伤或者伤害到他们幼小的心灵。
素戋呜尊自由来往一是因为他的身份足够尊贵,而且不住高天原也不服“天”的管束;二是因为,他来的太频繁了属于是老顾客了,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胡闹还会被老妈揪住耳朵教训都不用鬼神们出手,而且他每次来都会大量购买商场新品,是很受欢迎的游客——鬼灯语。
宇迦就更好说了,他还在迎接课挂着职,员工回公司是什么奇怪的事吗?
“啊,我好像没有和你说过,”宇迦眨了眨眼,假装自己是单纯地没想起来,“我以前在地狱的迎接课兼职管理,现在虽然不做了但是职位还挂在那里,去地狱不用办手续。”
“宇迦。”
“怎么了?”
惠比寿假笑道:“下次这种事,还是早点说给我听吧。”
次数多了心脏会受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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