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见裕也很快给他发来了调查结果, 其中基础资料来源于户籍科的档案,二十三人均为普通公民,她们的家庭背景都简单。
十人来源于乡村, 十三人来源于城市,共同点是都在一线城市生活。
其中有九人是家中没有任何问题的普通工作人士,有一人是在读研究生, 有十三人的家庭社会征信有点问题,没有到犯罪程度, 但是均有拖欠银行或借贷公司利息的情况。
这之中,有五人已婚, 十六人未婚, 一人离异, 一人丧偶。
降谷零仔细查看了一番,没有更换过标签的小沢美奈、竹内琉璃、杉本绘里濑均为城市户籍,并且都是未婚状态, 其中小沢美奈是在读研究生。
他立即点出三人名字回复给风见裕也,让他去调查这三人的行踪确认她们是否离开了实验室回到原本的生活区。接着又让他去调查她们家的账户最近是否有大额交易记录,或者家庭情况是否突然好了起来。
他的手里没有实验室的犯罪证据,也就没有理由仅凭一张没有署名的日记立案, 所以汇款方的信息无法从银行手里拿到,但这是一条很重要的证据, 要在惊动实验室之前掌握大致情况才行。
风见裕也抬了抬眼睛,伸手关闭电脑,“我这就去, 不过, 降谷先生, 我能问一下调查她们的原因吗?”
“……事情涉及违法实验, 这些可能都是受害者。”
“……我明白了,我会尽快给您消息的。”
挂断电话后,风见裕也沉默了地收拾起需要携带的物品,打开办公室的门后立即叫上了几人分头进行调查。
因为不是这时候立案,降谷零说的比较隐晦,有几分照顾受害者的情绪在里面,但风见裕也已经领悟了“违法实验受害者”一词的意思。
二十三人,都是刚出大学不久的年龄,却被卷入违法实验中,极有可能会留下终身损伤。
此事与黑衣组织的不明目的有关,降谷零不得不更加慎重。
试药员是一种正规职业,不管是什么新药都要经过三期的临床试验,获得检验批准后才能投入市场。第一期的试药员实验时长一般是一周,试药对象通常是健康人群,因为病患身上即使出现了不良反应,他们也无法确定是否是药剂导致。第二期和第三期市场可能增加,并且会更换试药员为对应病症的患者,从轻症到重症依次递进。
藤井美佳的日记中显示,她在短短一周内完成了第一期和第二期的实验,然后接受了第三期实验,人体的适应速度不可能跟上,实验室不应该采用这么快的进度,并且健康人群不适用于二期实验,更不要说是病情针对性加强的三期。
最后一段日记中,藤井美佳提到自己变成的怪物。大约是药物实验在人体表面产生了明显的异常反应,也有可能是药物影响了精神,不管是怎样,实验室违规操作的概率占了百分之……
降谷零正要推导出概率的时候,思维停顿了一下,蓝色的眸子紧盯着日记中的一行。
“我的生理期没有来,是因为试药吗?”
他的思维一下跳跃到了新年的时候,琴酒交给他的那只u盘中的文件。
具有资质的适龄女子、与咒灵的结合诞生下来的咒胎……一月获知的文件,到四月才开始施行,实在不像黑衣组织的行事风格,以至于他没有第一时间朝这个方向想。
上一次看到文件内容他受到了不小的影响,最后是在宇迦的帮助下才恢复了理智。这次降谷零谨慎地在房间里点上了放松心神的熏香和舒缓悠扬的古典纯音乐,犹豫了一下,又去把客厅的椅子拿进房间,把床上叠好的被子放在上面,挪到方便捶打的位置,最后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冰水。
这即使他没控制住也能有发泄和浇灭怒火的办法。
手边能用的道具已经准备好了,降谷零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咒胎九相图的文件。
仅凭图像就能传递恶念和负面,咒胎九相图无疑是特级咒物。即使降谷零做好了心里准备和物理准备,并在看到图像的下一秒立即闭上眼睛,优秀的视觉还是让他受到了不小的伤害,他只能竭力避开那些图像只看文字。
大约一小时后,降谷零的后背被渗出的冷汗浸透,他垂着头,大口喘着粗气,过了许久才将身体往后一靠,心有余悸。
宇迦当时没让他看完所有文件,这次他凭着自己的意志力将文件全部阅读完毕。他曾经面对不少可以称之为恐怖的案件,但这一次,图片中的场景并没有刻意营造恐怖氛围,比起凶残的命案,它甚至可以说是安全情况。
但详细阅读完了文件的降谷却无法将它与静谧的死亡联系在一起。
死亡的女性身边围着一圈从她腹中取出的咒胎,从一月,到九月,从小到大的,旁边还有一名失去上半截头骨的人类,大脑也不翼而飞,显然是非正常死亡的。
作为母亲的普通人类、作为父亲的咒灵,以及调和二者的咒术师。生与死,普通与特殊,无辜者与施暴者。
恶心,肮脏,多看一眼都会想要呕吐。
黑衣组织的实验,恐怕不是什么激进的药物实验,而是充满破坏性,违背伦常的邪恶谋划。
通过高额的报酬诱惑,让家中有困难或者临时需要钱救急的女性签下试药员的合同,先给她们服用药剂,让她们放松警惕,觉得自己是来到了正规的医药机构,接下来的任务只是许多从事这一行的人都经历过的正常流程。
即,实验室在招聘广告上告诉她们的,面试通过后只要试药一周,期间给予医生药物有无造成不良影响的反馈,在护士们的细心照顾下美滋滋地躺上一周就能拿到大笔报酬。
她们只听说了好处,不知试药对身体也是一种破坏,又或许知道,但比起她们所面对的困境来说,试药可能造成的负面影响不值一提。
实验室将这批女性骗入后,或许对她们每个人都以“这几天的金额已经转到账户上,你的家人(朋友等)很感激你。”这种讯息告诉她们,你第一期的实验效果很好,我们邀请你留下继续参加第二期,之后获得的报酬也会更高。从而诱导她们继续第二期实验,实际上不采用诱导方式也可以,她们如果不想参加只要拿出签署了一周时间的合同即可。
人都已经在实验室了,还能怕你跑掉吗?
这表面功夫不过是因为实验室注册在案,明面上也研发过许多正常药物盈利,流程需要尽可能合乎法律法规。
到了因为加速而充满疼痛的第二期结束,实验室又告诉她们,你的家庭已经好起来了,但是它还能更好,来吧,第三期的金额是翻倍的,有了这份报酬,你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用努力了。
从为债务奔波,到不用努力,藤井美佳就是这样一步步落入这个披着正规医疗机构皮的致命陷阱吧。
……现在已经是五月初,他发现的时间其实已经算很晚了,但是没关系,还有机会。
降谷零伸手移动鼠标,关闭了文件,屏幕回到桌面的那一刻,他有了一种微妙的劫后余生感,他起身前往浴室冲洗了一番,在温水的抚慰下才渐渐恢复。
刚才的冰水已经不需要了,他打开冰箱给自己倒了杯牛奶,又取出昨晚备好的食材,搅好蛋液后,打开燃气灶放上平底锅,将厚切的培根铺在锅中煎出香味后取出待用。
转成小火,化开小块黄油后往锅中打入鸡蛋液,稍微调整锅身倾斜度让蛋液铺满锅底,然后将切好的吐司放入锅中,两面都沾上鸡蛋液的同时让底部的蛋液维持均匀,此时铲动较窄两侧的边缘,让还未凝固的鸡蛋与吐司侧边贴合维持较为方正的形状。
稍待片刻,锅中的温度上升,鸡蛋液凝固后和吐司合为一体时翻转它们,把超出吐司范围的鸡蛋掀起叠放在它上面,接着在一侧铺上少量蔬菜,放上一片芝士和培根,
根据自己此时的心情状况,降谷零又撒了一点黑胡椒和欧芹碎,最后将没有铺其他食材的吐司叠上去,翻面几次给中间的芝士融化的机会,待吐司的表面稍微煎出一层焦黄酥脆的外壳后取出装盘。
花些时间做一份早餐是值得的,在料理的过程中降谷零心口的那点被文件郁结随着食物散发出的香气渐渐散开。
他从餐具架上取下刀叉,在看到叉子的末端刻着狐狸纹样的时有点恍惚。
如果组织实验室里研究的真的是咒胎,他是否该向宇迦求援?还是说应该通过上级让咒术协会来直接干预?
因为涉及组织,他只能规划而不能直接参与行动,且对实验的具体情况了解还太少。
组织为什么收到文件后这么久才开始实施?即使有图文指导,这对于普通研究人员来说已经和跨行业没有区别了,那么应该有至少对咒术熟知的指导者才对,是因为和指导者商定报酬才拖延了三个多月吗?为什么不找当初交易给他们u盘和咒物的人?
最初对待这次实验他们应该没有太过用心,或者说是没想过能马上进入正轨,否则也不会使用暴露实验对象个人信息的手写标签。
2026的数字又是什么?
某种频率?异常反应的数值?还是说……实验次数?
最后的猜测是从脑内蹦出来的最糟糕的猜测,想到这里,降谷零咀嚼食物的力度都忍不住加大了。
咒术协会这条路不能走,将文件和咒物交给黑衣组织的应该就是咒术师才敢操作。找咒术协会说不定在转交案件处理权限时,就是在将那些女性送给黑暗。
降谷零看了一眼叉子上的狐狸纹样。
那么只有这样了。
待到人事已尽后,就该听天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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