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先不论羂索到底做到了什么地步, 眼下更急切的是解决这些受害者身上咒胎实验留下的后遗症。
宇迦重新扫视了一番车厢内的情况,疑惑地看向降谷零, “不是二十三人吗?这里只有二十人。”
降谷零摇头道:“还有三人下落不明, 还需要等待分队的审问结果。”
车门口传来一道声音,语调听起来有些小心翼翼,“其实……我知道一点, 她们是在一天夜里被带走了。”
降谷零立即看过去,发现是和受害者们一起被带出来的那名护士后眉梢微挑,“你已经做完笔录了?”
护士走进车厢, 对着众人说道,“嗯, 在那边需要我说的都已经说了。关于少了的三人, 其中一个是我原本负责的试药……受害者竹内琉璃, 六天前的夜里,护士长突然通知我将竹内琉璃带到大门口。我将她送到门口时发现还有两人也被送了过来,因为不是我负责的人所以我没有记住名字, 没等多久她们就被一辆小型巴士带走了。”
“谁带走的,你还记得那人的长相吗?她们被带去了哪里?”
护士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那是谁, 是之前送她们过来参与实验的那位,是一名个子很高、身材很健壮带着礼帽的男性。护士长告诫过我们不要多想,所以我也就没有多打听那人是谁,只是听实验室的医生们聊天的时候提到过,那三人的实验有了意外收获, 所以送去了老板那里,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了。”
降谷零皱起了眉头, 按了几下耳边的通讯仪, “风见,实验室的负责人以及各个部门的主任以及护士长、主持实验的医生都增加审问次数。结束后统合报告给黑田理事。”
【是。】
“人体本就是复杂的,咒胎实验对于母体的要求其实很苛刻,即使有合适的药剂也不能保证实验中不出现其他反应。那三人你还会继续追查吗?”
降谷零点头道:“事关人体实验,必须重视才行。”
若是放任其发展,很难说会不会变成灾难。更何况黑衣组织的人进行咒胎实验的真正目的还未查出,他们的目的应该不只是想要能自由操控的武器而已。
“嗯,需要帮助的话也可以找松本他们,能帮上你的忙他们会很高兴的。”
尤其是因为暴露身份而导致任务失败的景本。
宇迦抬起腿踩在了担架床上,他走到藤井美佳的腰腹旁,伸手隔着衣服点在她微微隆起的腹部。母体身体的养分被咒胎疯狂地吸取着,着床还不足半月却已经有了明显的体积,而其代价就是母体此时变得瘦骨如柴,如果再拖上两天说不定母体连起身的能力都没有了。
金色的神光笼罩着腰腹,咒胎被锁定住位置,在神明纯粹的正面能量下被压制地无力反抗。在六眼的视线中,那抹金色的神光在接触到藤井美佳的腹部时就绽放出了数根枝条,它们如新生的细藤般舒展着身躯,缠绕、捆缚住污黑的咒胎,切断了所有和母体相连的血管,将它从孕育生命的温床中慢慢剥离出来。接着,像是分割出了受肉的咒胎和母体的真实存在一般,神光凝结的细藤将咒胎抓取了出来,却没有对人体造成半点损伤,放进了宇迦踩过的空纸箱内。
身体内的毒瘤被切除,藤井美佳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床边的医疗仪器上各项数值也在慢慢回到安全阈值内。
五条悟惊讶地靠近担架床,他蹲在纸箱前,伸手碰了碰里面还被捆着的咒胎,确认了它仍然是实物状态后惊讶地问道:“怎么会……咒胎应该是已经受肉的实物,为什么能不造成任何伤口就将它取出人体?”
“这就是神明的小秘密了,你可以简单地理解为我在取出咒胎时的否定了它存在于此岸的意义。”
被神所否定意义是很可怕的事,万事万物皆有存在的意义,但是对神明来说“存在”与否不是看人的意志。“天之理”、“黄泉之理”才是事物存在的意义。如果是在新年之前,宇迦给出的解决办法就会是手术取出咒胎后,再用神力治愈藤井美佳的伤口。虽然他不是医疗方面的保佑神,但是小小的治疗是难不住他的。
而现在,掌握“黄泉之理”后,宇迦获得了否定的权利。
即,否定咒胎“生”的意义,将其归为“死”,死者应当存在于彼岸,趁着咒胎还没有对外界的概念时,将其与世界隔断才能不伤分毫地解决问题。
在咒胎完整离开母体后,宇迦便没有再支撑咒胎的“死”,将它的意义重置回了原本的状态,所以在场的普通人也看到了咒胎的模样,不过他们看不到神力的细藤,只能通过咒胎表面的勒缚出的凹痕判断它是被绑住的,甚至还有活力,还像心脏一样跳动着。
目睹了这诡异一幕的其他受害者不免发出了尖叫或哀泣,有人想逃离这里却又没有力气起身,车厢内一时之间变得有些混乱。
五条悟被吵得有些耳朵痛,他站起身来朝着她们问道:“喊什么?没有隐瞒你们是因为你们对这件事拥有一定的知情权,让你们亲眼看看如果贪图一时的快钱将自己置于了危险之地是什么下场,如果不是有人报了警,你们也会和她们两个同样肚子里长出一个毒瘤。”
他多少还是顾及了一点普通人的感受,将咒胎置换成了毒瘤而不是胎儿,这两个词对人来说心理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清楚大概情况的护士也连忙顺着五条悟的话,唱起了红脸:“如果不是警察出现及时制止了事情,各位的身体里可能会更严重的肿瘤,甚至威胁到生命。”
她站出来的时间很及时,但是她的身份很敏感,就像藤井美佳曾经称呼过她一次“罪人小姐”,以及在喊她们逃跑时她们的反应一样,在这群受害人的眼里,护士是实验室的人,她也参与了这次实验,即使她没有进入过实验室中,没有向她们举起“屠刀”,但她却是那个擦拭“屠刀”的人。
她甚至不是负责她们的那个护士,但并不影响她们对她也产生了恨意,或者说上至实验室的负责人,下至门口身手很差的保安,都在她们的仇恨范围内。
“我们体内会长出肿瘤不都是因为你们实验室吗?”
“你还有脸说威胁到生命,现在的人真是脸皮厚啊。”
她们一个比一个情绪激动,身体内为咒胎着床而灌入的负面能量触动着她们的神经,哪怕是只有一点点怨恨都会被放大无数倍,如果不是她们此时只剩下了动动嘴皮的力气,恐怕已经扑上去撕打护士了。
她们的音量不打大,但是胜在数量多,一人两三句就将原本就心中有愧的护士数落得抬不起头来。
女人吵架的时候,男人往往是不顶用的,降谷零张了张嘴,或许是面对的是受害人,并且数量有点超标,他有些难以用人际交往积累的经验去安抚她们。
五条悟烦躁地揉乱了头发,此时他的发型已经接近了部分鸟类的理想家园。
松本则是听到这单方面输出的阵势有点怵,缩着脖子躲到了神主身边,用那双黑色的眸子略带可怜意味地看着神主求助。
宇迦看了眼跑过来避难求助的神器,迈步移动到担架床边缘,以俯视的角度看着她们。
“如果谁再多说一句,我就跳过她的治疗。你们刚才也看到了,医护人员拿你们的情况毫无办法,只有我能解决。”
能救自己命的人所说的话,比任何言语都要管用。宇迦没有特意提高声音,仅仅是普通的音量就能让受害者们全部安静下来。
先前车上的医护人员对着晕厥的藤井美佳和长谷川尤娜一致紧锁眉头,显然是对她们的情况毫无办法,医疗仪器上的数值也一致地在向不好的方向变动,她们得救的喜悦也渐渐被打碎,一个个面色灰败地窝在一起。
直到那个孩子走进车厢,他像是带着某种气场,原本让她们感到寒冷的车厢里都温暖了起来。
这个穿着传统华丽和服,身材娇小的孩子刚才和白发男人的对话她们一句都没听懂,但是这不妨碍她们看到了他是如何救助藤井美佳的。那个丑陋的肉块就是他从藤井美佳的肚子里取出来的,没有半点伤口的奇迹让她们都愣住了,他只是简单的一个动作就拯救了藤井美佳的性命,这是超常的,是神迹。
在惊讶后她们的注意力被莫名的力量牵引到了咒胎上,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应该要害怕。
五条悟训斥她们的时候用的说法是肿瘤,但是伤害造成在自己身上,她们也都不是什么不知世的小孩子。她们非常清楚,那不是肿瘤,而是寄生在生命温床上的怪物,但是直面伤痛需要太多的勇气,既然有人告诉她们那是肿瘤,那就是了。
而这个孩子,或者说是神明?他连藤井美佳那样棘手的情况都能解决,她们的症状更轻岂不是他随手一挥就能解决了?既然这是最后的救命稻草,她们不可能去忤逆他的话。
不论是出于对神的敬畏,还是对性命的珍惜。
有了一次案例后,接下来的处理速度就更快了。宇迦将从长谷川尤娜体内取出的咒胎要稍小一点,但是挣扎的幅度倒是比前一只要大许多。
宇迦将它丢进刚才的纸箱里和那只凑在一起,两个肉团一见面同时愣住,没过几秒就争斗了起来,小的想要有个地盘,大的觉得自己的领地被冒犯了毅然捍卫。
五条悟表示他不能理解一个纸箱子有什么好争的,它们现在能做的也不过是互相撞击彼此,有神力凝结的细藤在完全用不出咒力。
宇迦从担架床上跳下来,随手一挥,白袖从纸箱上拂过,捆缚着咒胎的神力化作绞杀的锋刃将两只咒胎消灭。
还有十八人。
“松本,去,”宇迦刚想说让松本去找水来,就看到车厢中的饮水机上贴有富士山泉水广告标的饮水桶,“去把那个饮水桶卸下来。”
山泉水同样是净水,即使经过了人工处理依旧保留着洁净效果,和神社中手水舍的水其实差不了多少。
“是。”
松本将取下的饮水桶送到宇迦面前时袖口湿了一小块,显然是因为取下饮水桶的时候没注意使力的技巧而被溅到了水。现在临近夏天,袖口湿一点倒也没什么,宇迦就没在外人面前说这事。
回去让缘本注意兄弟们在应对不同情况时使力技巧的练习好了。
宇迦伸出手,掌心朝上,五指内扣握成拳头,再摊开手指,一小团神力凝结成的金黄稻粒出现在他的手心里。他将稻粒尽数放入饮水桶中,过了片刻原本清澈无色的水变成了像是啤酒一样的浅金色,宇迦放入其中的稻粒也消失不见。
“把饮水桶放回去吧。”
“是。”松本提起水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桶水似乎比刚拿下来的时候重了不少,水位却没有下降。
等到饮水桶重新放好,宇迦转头对那十八人说道,“接下来你们要持续喝这桶水,喝到五条悟看不到你们身上属于咒灵的咒力为止。”
受害者们看了眼饮水桶,它大约是15升的容量,几乎是满装,她们有18人,常人每天大约需要喝1~15升的水。如果是定量会不足,如果不定量那么什么时候咒力才会消除呢?
有一个女生不安地提出了这个大家都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不用担心,以你们的状况大概第二或者第三杯就能出结果了。”宇迦只是来解决问题的,但并不会包售后服务,不会留在这里一直观察。
降谷零此时站到了饮水机旁边,率先从一次性的纸杯塔上取下一支,装了一杯金色的水后朝她们递出。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写着受害者名字的纸递向一直待在车上的护士,“我和护士来帮你们打水,为了使每个人都有获救的机会,请大家准守秩序,被念到名字再过来取水。”
护士愣了一下,在降谷零和受害者们的注视下一咬牙鼓起了勇气,她走到饮水机旁接过了降谷零手中的名单,“第一位,小岛由乃。”
被点到名字的小岛由乃深吸了一口气,从座位上站起来,心情颇为复杂地接过降谷零手中的纸杯,干燥起皮的唇瓣接触到杯沿时顿了一下,她心一横,闭上眼猛灌了下去。
等她喝完一杯,五条悟点了点头说道:“嗯,肉眼可见得咒力被清除了不少,再来一杯应该就没问题了。”
“!谢谢!”小岛由乃激动地向五条悟和宇迦行礼,将手里空了的纸杯递给了降谷零等他再倒一杯。
有了第一个,接下来就顺利多了,宇迦见他们已经能顺利进行也就带着松本下了车。
抽出半小时来解决问题,可是算上了返回时间的,剩下的就交给人类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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