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迦到达毘沙门天宅的时候发现整个宅邸都进入了戒严状态, 他进门的时候都被陌生的神器拦了一下,等到兆麻赶来接人才顺利进入。
兆麻在前方领着路,脸上带着歉意说道:“非常抱歉, 因为家中经历上次后人手不足,许多之前没有职务的成员都不得不接上各个岗位,守门的那孩子不太熟悉来往不密切的神明。”但好在反应很快,马上就让同伴去通知他了。
“嗯, 我知道情况, 不必担心。”
宇迦能理解他们家进入戒严状态,除了刚和讨伐队起过冲突这个原因外,严弥藏匿在此处也是一大问题, 此刻必须要谨防“天守”过来生事。
事实上如果不是前阵子毘沙门天神堕事件时,她家中的神器被面妖吞噬去了大半, 此刻也不至于只有零散的几人守在城墙和门口。
兆麻松了口气,“您不介意就好……夜斗他还在昏迷中,大国主神和学神已经赶到了。”
听到意外的人名, 宇迦疑惑地歪了下头,“嗯?菅原道真也来了?”
“是的,其实在营救惠比寿神的时候学神也在附近,他是和小福小姐一道来的。陆巴……现在应该说是斯喻了, 在斯喻攻击一岐小姐的时候, 学神出手给了斯喻名字将其困住。”
“原来如此,他倒是很会规避风险嘛。”在情势不对的时候隐藏在后方不露面其实是很聪明的选择, 菅原道真是人神,拥有着人类的思考方式, 再加上生前的经历的事件, 在审时度势方面要灵活得多。他判断出了他们敌不过讨伐队的势力, 所以选择了隐藏起来也能说上一句人之常情。
兆麻笑道:“没办法,即使他出面了也没有什么用。双方展开武斗时是听不进任何道理的。”
宇迦想起建御雷神那个笨蛋一遇到战斗就兴奋得完全不讲道理的表现,深表赞同,“确实如此,不过也要夸奖他一句。菅原道真一直坚守着独善其身的准则,从不参与任何派系,对家中的神器也非常严格,这次大概是看在夜斗的份上才破例收下了野良。”
要知道,菅原道真向来厌恶野良这种侍奉多个主人的肮脏存在,能收斯喻为神器大概是顾及到形象才没吐出来吧。如果不是他视夜斗如己出,也不会出手帮这个忙了。
“说起来学神对夜斗的态度确实很好,上次我去给雪音祓禊的时候也是和大黑、真喻一起合作的。”
听到意外的事件,宇迦神色一凛,“你刚才说给谁祓禊?”
“雪音啊……您怎么了,突然就……”兆麻一回头看到宇迦周身飙起了金色的怒气,激得他下意识连退数步。
宇迦带着颇为灿烂的笑容点点头,“这么说来,雪音刺伤神主到了要祓禊的程度啊,夜斗那家伙都没有告诉我诶。”
“是,是这样呢……”兆麻隐蔽地擦了擦额角的汗,在觅本同情的注视下勉强稳住了表情。
他们很快走到了会客的花园里,毘沙门天他们都已经聚在花棚下留出了一个座位等待着宇迦。
大国主抱着双手看着宇迦入座后才打了招呼,“终于来了,小舅子。”
“咳,你这样叫我太有违和感了。”宇迦抬手握拳抵着唇咳了一声缓解尴尬,随后伸手指向觅本说道,“觅本要留下来听。”
菅原道真皱眉道:“嗯?你确定要让神器听这些吗?”
“没关系,我的神器都很了解这些。”觅本为宇迦整理好衣摆后神情乖顺地立在神主身后。
大国主点点头赞同,“确实,目前你家和‘天’的关系最差劲对吧。所以家中的神器时刻处于备战状态。”
而且兆麻他也在场听着,这并非是神明之间才可知晓的事。稻荷神家的神器又是出了名的守口如瓶,在确定不会泄露的情况下,神器们多了
解一些事也是好的。
大国主说的没错,这几乎是整个高天原无人不知的事,在高天原上,和“天”关系最差的应该就是宇迦之御魂神了。
当面赶走讨伐队,对“天”麾下的军队射出曾经斩杀了天若日子的箭矢,切断东浮岛与高天原大岛的其中一条道路无异于是表示与“天”决裂。但奇怪的是,“天”在看到宇迦换代后并没有追究他的责任,而是下令让讨伐队撤回,这一决策出乎了所有神的预料。
即使是讨伐队的人也不能理解“天”为何突然让他们出征,又为何看到宇迦之御魂神换代后毫不追究他击毁道路的不敬。在讨伐队眼中那一次的出征就像是在耍他们一样,很搞心态。
“既然大家对宇迦的神器旁听都没有异议,我们就开始吧。把你所知道的与此次事件有关的消息告诉我们吧,严弥。”毘沙门天比较果断,没有人否决她便主动提示进入这次会谈的正题。
“是,诸位大人,我会将我所知可以告知的事都说出来。”严弥穿着和服,神情比之前宇迦见到他时更显老态,可见惠比寿死亡的事对他而言是多重大的打击。他按照要求,将目前情况下可以告知给他们的事情尽数道来,从惠比寿尝试驯服妖魔的原因,到他每次换代前的嘱咐,以及最后,他带着赴死的觉悟奔赴黄泉前的嘱托。
“……我会拼命将黄泉之语带出来,如果我死在黄泉中,就拜托你在下一代的‘我’提起这件事时,告诉他应该去做什么。辛苦你了,严弥。”严弥说到这里,沉默了半晌,他像是刚将自己从那段悲伤的记忆中抽出,“这便是少主对我说的最后一段话。”
在场的神明听完严弥的讲述后神情都有了些变化。
大国主更是怒气冲冲地举起了拳头,“我就说那个秃子不可能做出坏事,这根本就是给真正的术师当了替罪羊啊!”
毘沙门天的脸色也颇为阴沉,她靠在椅背上,周身已经出现了暗紫色的怒气,“‘天’弄出那么大的阵仗,结果是错怪好人,真正的术师此刻还在逍遥法外。”
菅原道真皱着眉,点出了两个武神都没有注意到的此次事件中的疑点,“你们有没有觉得,那封交到‘天守’手中的报告很可疑?”菅原道真嘴上说着你们,实际上他对武神的脑子并没有太多期待,而是直接看向了神情平静的宇迦。
以宇迦和惠比寿的关系,他此刻应该多少有些难过才是,但是他却非常平静,就好像严弥所说的东西他早已知道一样。
菅原道真紧盯着宇迦的表情,像是认定了他和自己一样意识到了那份可疑的报告,“这份报告提交的时间未免过于巧合了,‘天守’收到报告的时间正巧是惠比寿决定前往黄泉的当天,就像是有人知道惠比寿要去黄泉才去揭露他的行径一样。”
宇迦配合地点头,“对,严弥,惠比寿是在去往黄泉的前一天晚间还在尝试收服妖魔吗?”
严弥错愕地摇头,“没有,是前三天,因为那次的失败少主染了‘恙’,黄泉里都是妖魔凶险异常,所以我劝谏他休息几日再行动。”
菅原道真曲起指节敲了下桌面,“这就是了,如果是真正想要报告术师消息的神明,在目睹现场的当天就会马上提交报告了,而不是在可以匿名报告的情况下扣下消息几天谎称是昨夜发现。”
宇迦补充道:“其目的正是让‘天’将惠比寿认定为术师,但如果不知惠比寿家中的情况也不能做到让惠比寿百分百成为术师的替罪羊。邦弥和我说过,惠比寿是收到了不知名者传递的信息才知晓黄泉有能操控妖魔的黄泉之语,所以才会孤注一掷赶赴黄泉的。”
严弥听后点头应下,那封信是邦弥从他们家门口的信箱中取回,亲手交给惠比寿的,当时他也在场,所以非常清楚。
宇迦环视一番在场众人
的神情,闭上眼后下定了决心,平静投放下一枚足以将在场神明和神器一起炸晕的炮弹,“可是黄泉之语的存在,只有创造者伊邪那美命和守在里黄泉的荒魂才知道,告诉惠比寿消息的人必定去过黄泉。”
菅原道真连眨数下眼睛,小小的眼中大大的疑惑,就差在脑门子上顶一串问号了。宇迦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是组合在一起他怎么一句话都没听懂?
学神菅原道真都没听懂的事,放在毘沙门天这个渡来神的耳中就仿佛宇迦在说什么天文。还好,在座唯一没听懂但是比那两位要更清楚伊邪那美命相关事件的大国主很快反应了过来。
“宇迦你的意思是,术师见过伊邪那美命?!他能操控妖魔是通过那什么黄泉之语办到的?”他所担忧的是这件事扯上了众神之母伊邪那美,要是涉及到鬼神那边事情可就麻烦了。
“对,黄泉之语的隐秘性我求证过伊邪那美命,她从未告诉过别人,黄泉之语在制作出来后直接给了她的荒魂,从未留落到外。”
作为有幸和伊邪那美战斗过的毘沙门天更是吃惊,以对方的那种精神状态是完全不可能正常交流的,宇迦能够向她求证简直是奇迹。
“你是怎么求证的?伊邪那美命不是一直在黄泉中没有出来吗?”
“不是荒魂,是本尊。”宇迦从袖子里拿出手机,打开和伊邪那美的对话框后放在桌上做了个“请”的手势,在他们查看的空档又补充道:“高天原的神明们很少关注黄泉的事,你们不知道也情有可原,伊邪那美命在黄泉政权交替的时候将自己的荒魂分离了出去,她本尊住在地狱的大烧处宫殿静养。而在里黄泉府邸的则是她的荒魂。”
毘沙门天看完了聊天记录后有些唏嘘,“……仅仅是一个荒魂就那么强了啊。”
宇迦点头,“毕竟是创世的母神的荒魂,你又是在她的地盘上战斗,而且那恐怕还是荒魂的一部分不是全体,否则本尊一定会被惊动去查看情况的。”
“对,我在对战的时候有察觉这一点。她的存在太远了,完全触碰不到她的存在,即使抓住了她的脑袋也没有掌控的感觉,只能凭借直觉往墙壁和地上砸,要不是撞击的反馈感还在,我都要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在打架了。”
毘沙门天认真地形容着自己和荒魂战斗的感觉,听得在场的日本神明和神器不约而同地挂下一滴冷汗。
这就是渡来神的无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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