圭调的情况还需进行核实, 宇迦从毘沙门家离开后立即回家联系了建御雷神,在一通长达两个小时的通话结束后,他挂断电话捶了捶肩膀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因为昨日的电话, 建御雷神早起晨练时吩咐了黄云做好接待准备, 并且不能将消息透露给别的神器,黄云虽然疑惑,但看着神主有点紧张的神色还是点头应下了。
宇迦带着缘本和觅本来到建御雷神家时,负责接待他们的是身为道司的黄云,他那高挺的鼻梁上还留着上次被毘沙门的纴巴击伤的那道横向疤痕,没有意外的话这条伤疤会一直陪着他了。
黄云在问候后领着他们一行来到了会客室, 他一边沏茶一边说道:“主人刚结束在弓道场的晨练,已经让神器去通知他了,劳烦您在此等候。”
宇迦捧起杯子嗅着茶香,“你沏茶的水平倒是比过去好了不少。”
黄云正色道:“我一直在学习,毕竟主人不会这些。”
“他到现在都没学会沏茶?”
“是的,而且梳头穿衣都是我们帮忙。”
怎么觉得黄云在影射什么?
宇迦抿了口茶,他至少会自己穿衣, 只是衣服比较复杂的时候才会让神器帮忙节约时间。至于梳头, 那完全是因为头发太长了, 神器和神使们又都不希望他剪短, 这么长的头发怎么可能自己打理。
给自己找好了理由,宇迦心态平和下来, 他们没有等多久建御雷神就出现在了会客室。
他披散着长发,身上还带着温热的水汽, 脸颊上泛着熏蒸带来的红晕, 显然来之前特地沐浴过了。
“你怎么会有空来我这?”
黄云听到这句话疑惑地看了眼建御雷神, 没有得到神主的回应, 他也就暂且按下了心中的疑惑。
“有些事要跟你商量,你想不想亲自讨伐术师?”
宇迦的话音落下,建御雷神正要端起茶杯的东西一顿,皱着眉看向他。
“前任惠比寿已死,术师已经被消灭了,你还在坚持他是无辜的?”
“你心里也清楚,就不要和我绕圈子了。面妖并没有断绝,你自己也有巡逻,难道看不到吗?”
“……”
宇迦摇了摇头道:“我今天来不是让你承认错误,你不过是作为宫神大人手里的刀征战。不论是你还是宫神大人,都被可恨的术师蒙蔽了。”
“宇迦之御魂,你要考虑好后果再说这话。”
天照仅凭一张未署名的报告就召开临时神议,又费心将众神以“防止支援惠比寿”的名义关起来,大张旗鼓地组起讨伐队,不听任何解释就下达死刑,将广受信仰的神明尊严踩在脚底。
做到这种程度的专治者……
“我考虑的很清楚,建御雷神,你会出阵只不过是因为这场战争是必胜的,只有胜利才能带来喜悦。若是如我那次一般,再次受挫你现在也不会有闲心坐下来和我谈话。”
“……”建御雷神的表情阴沉得可怕,“若不是我没用自身的雷电,你以为那次你能成功守住东浮岛吗?”
“是没用吗?是不能用吧。我本不想说道你的家事,但是建御雷神,连自己的本体的权能都不能使用,你干脆改名吧。”
“你今天来是故意激怒我的吗!”
“是,去年的大祓禊之后你完全没有想过我说的话对吧。‘神明不可低头’这句话可不是教你死不认错啊!你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是不是?”
两个神明吵起架来,黄云看得目瞪口呆,他犹豫了半晌,还是想起身劝解他们,却被觅本拉住手臂拽了回来。
“觅本你什么意思?万一他们两个打起来稻荷神可是打不过我主的。”
“不要太担心
了,不管是你的主人还是我的主人,都是有分寸的大神,不会做出在神器面前打架这等有失身份的事。”
缘本也点头劝解道:“不用担心,我还在这。”
如果真的要打,不能用自身雷电的建御雷神和宇迦大人,谁输谁赢犹未可知。
缘本的视线在黄云鼻梁上的疤痕停了一瞬,像是在思考如果他来划的话刀锋可能会落在哪。
黄云:怎么突然有点后背发凉……
不说宇迦不可能自讨苦吃去和武神比体术,光是建御雷神看到宇迦站起身来了却还稳稳当当地坐着就能看出,他并没有要将言语上的争执演变为肢体冲突的意思。
“那你想我怎么做!将老一辈的神器全都除名斩杀吗!”
“你如果还有点神明的尊严,就该将他们一并……”
“稻荷神大人!注意您的措辞!还有您!建御雷神大人!您这幅样子哪里还有点雷神的威严!”
宇迦和建御雷神同时扭头看向出现在会客室另一侧的神器,来者穿着一袭黑色的狩衣,面容严肃阴沉,像极了古时那些让统治者也要权衡再三才能打压的派系权臣。
他估计想说的是被堂堂武神却被文神逼迫成这样太丢人了吧。
建御雷神惊讶地站起身,差点踢翻茶桌,“关云你怎么在这?!”
“老夫只是路过,没想到听到您这么有失体面……”
宇迦开口打断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说教,“关云是吧,建御雷神的道司不是黄云吗?”
关云噎了一下,点头道:“道司确实是黄云,但……”
“道司都还没有说话劝阻,你凭什么对神主的行为指手画脚?你的年龄比黄云大不少吧?怎么不见你担任道司?是能力不足,还是不愿做事?”
关云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稻荷神大人,这是建御雷神大人家中的私事,您只是客人。”
这便是在提醒宇迦不要多管闲事了。
“巧了,我是素戋呜尊之子,和建御雷神的关系比你这个捡来的神器要近多了吧?”
“唔!”关云怎么也没想到宇迦会搬出亲属这种众神都已不谈的关系,即使是惯于控制建御雷神的他也无法说出亲属关系是无稽之谈的话。
宇迦说他是捡来的也是事实,所有神器都是神主捡来的孩子,不仅是他,家中十二名老一辈的神器都是被前任建御雷神捡回来的。有的是从战场上随手带走的,有的是路过某个小村庄被缠上只好带回的,有的是雷雨天看不过死灵在雨中游荡时提回家的。
而关云,也是建御雷神从某个废弃的院落外捡回来的,无家可归的死灵。
即便如此,即便如此也无法掩盖前任建御雷神的暴行。因为没有与之匹敌的敌人,前任建御雷神又本就是暴烈的脾气,他发泄怒火的对象就变为了家中的神器,只是一点小罪便大发雷霆,他不知见过多少神器因为过重的惩罚而丢了性命。丢入风穴中被妖魔吞噬、被逐出家门面对妖怪仍然活跃的时代,同胞的哭嚎至今犹在耳边回响,这份愤怒促使他失了分寸。
“您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宇迦见他毫无掩饰之意,也不禁动了几分怒意:“我应该知道什么?你对神主的态度是下属?是仆从?还是儿子?不论你们将自己摆在什么身份上都不该这样对待神主吧?”
“您的贬低是在太过分了,少主是我们这老一辈的神器将少主抚养长大的,难道没有资格约束他的言行吗!”
宇迦轻飘飘地说出他早已确认的事实:“按你的说法,建御雷神换过代了。”
“!”
“约束?不要用这种符合规则的词,你们的所作所为难道不是控制?又是谁给你的资格控制神明?前代建御雷神将你们这
些无家可归的死灵收养,因为某些原因换代后你们按照自己的意愿将还是幼童的建御雷神抚养长大,先不说你们隐瞒他换代这件事,只说你们的引导方式也不对吧?禁止建御雷神使用自身的雷电,摆一个雷龙器型的神器当道司当作掩饰吗?高天原上可是已经传出了建御雷神过度依赖神器,荒废了自身权能的说法,你们从没听说过?”
听到这建御雷神不干了,他睁大了眼询问式地看着宇迦,仿佛在说“我怎么不知道?”。
宇迦:……收收你的眼神。
“那是因为前任建御雷神是个暴君!他枉顾神器性命,将我们当做消耗品,当做发泄愤怒的工具!仅仅是一点小罪就要将神器抛入风穴,剥夺他们的名字赶出门去面对凶恶的妖怪,这样的神……这样的神只会给人界带来灾厄!如今在我们严格的教养下,新生的建御雷神还会在于文神的对峙中落于下风,”关云转头看着至今未发一言的建御雷神,眼中的恼怒更盛,“真是……如此丑态怎么配得上猛雷之称的建御雷神!”
不对,明明是古老众的你们一面要求着我主要像前任建御雷神一样不被人看出端倪,一面又要求我主不可学习前任建御雷神。
根本就是将神主视若私物,他的言行必须严格按照你们的标准,就连放出自身的雷电都不被允许。这样的事,这样无理且无礼的行为,根本不是神器应做的。
黄云一咬牙,猛地站起身来挡在建御雷神身前,“关云阁下!如果您要斥责,那也应该是斥责身为道司的我。”
他也长期在古老众的控制下一味的听从着指示,此时站出来也顾及到了关云的颜面说不出什么重话,但他给对方台阶下的好意并没有被接收到。
关云一转炮火指向这个如今实力远超他们,但却一直听从着他们吩咐的神器,“你自然也应该斥责!身为道司未监督神主本就是失职……”
宇迦在他骂出更难听的话之前开口打断,“你的名字是谁给的。”
关云:“……”
宇迦又看向站在黄云身后正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自家道司的建御雷神,问道:“建御雷神,你是养了个神器还是养了个父神?”
建御雷神:“……”这他哪敢应啊。
“衣食住行都靠神主的养活的家伙,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给神主了吗?前代神主对你们严苛,你们大可向其请辞,若其不同意也可向‘天守’申请脱离,为什么不做?是因为害怕一墙之隔外的妖魔吗?还是放不下身为建御雷神的神器,背景上高人一等的地位?连性命都依赖着神主,却又否定了神主的一切。按理来说,前任建御雷神换代后你们再大的怨气也该随着他的死亡一笔勾销了,可你们做了什么?”
若是责怪前任建御雷神的暴烈,那也应该连命令他征战的宫神一同怨恨。若是痛斥前任建御雷神的残暴无度,那为何又心安理得地使用他的信徒所供奉的财产?
“我……”关云脸色苍白地退了几步,扶住了墙边的立柜。
宇迦并没有因为他展现出来的虚弱就罢休,“你们将人类的劣根性带上了高天原,你们认为幼主不知世所以就可以向他灌输前任建御雷神倾向了荒御魂的概念,按着他的头让他为死去的神器献花,禁止他使用雷电,让幼小的神主只能在深夜偷偷藏起来唤出一条金丝般的小龙来。将神主贬低为恶,却又依靠着神主庇护,你们这群卑劣的家伙,藏在墙后的,都出来!”
现场安静了片刻,从墙后陆陆续续走出了和关云同样服饰的神器,加上关云共十一人,这大概就是建御雷神同他所说的,除开黄云的古老众十一人。
宇迦瞥了眼建御雷神的状态,他垂在身侧的双拳紧握着,眼睛虽然一直注视着古老众的神器,但却下意识地进入了听教的状态。
他已
经很熟悉被这群神器说教了,就像是不服老师说教,又迫于对方是老师不得不听的学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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