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之前的事情形容成捉迷藏, 是吗?
还挺会说话呢。
椎名弦心里微笑。
而一般情况下,捉迷藏一类的游戏,输者都会有惩罚的。
很显然, 对方是在表示,接下来就是游戏的惩罚时间。
椎名弦不喜欢“输”、“惩罚”之类的词和自己联系在一起,但她并没有输哦?
故意输掉捉迷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反而是一种胜利……这又是椎名弦所喜欢的“双赢”局面。
接下来迎接的也不是惩罚, 是奖励。
而且……
“如果是捉迷藏的话, 使用监控设备应该是作弊行为吧?”
在男人出声后, 椎名弦不急不慢, 却又恰到好处地在对方直入主题前开口了。
她说话时的语气很礼貌, 就像是一个很懂游戏规则的老手在耐心提醒新手规则, 完全不似一个被枪抵在脑门上的被害人。
她略微转动眼珠,看向站在自己身侧极近距离处的高大黑衣银发男人, 遂又补上一个称呼。
“——这位不知名的、从业黑道多年的, 银发跟踪狂先生。”
跟踪狂这个词, 非常地不客气,尤其是在日本。
它能够让组织杀手逼格骤降, 瞬间沦为不入流的末等痴汉犯罪者, 还听上去像是那种没有正式工作, 没有感情生活的人生失败者。
至于为什么确定是监控?
因为银发先生……或者说,琴酒,来到北侧安全通道口捕捉她这件事, 显然和推理判断毫无关系。
是的, 大商场的布局是利用了消费者心理的, 珠宝名表高档化妆品往往在一楼, 再往上则是男女服装, 之后是购买目的性强的儿童用品、家居家电,靠近顶楼才会有各类餐厅,以及影院。
椎名弦自餐厅楼层往下走,三楼女装层是人最多,单独女性混入其中最不显眼的楼层。
被着重关注三楼是有可能的。
可精准地选择三楼的北侧安全通道口?还笃定地来个门后杀?
呵。
椎名弦可以确定自己的隐蔽过程中并未被任何人监视,能够锁定她的只能是电梯监控和其他区域监控的排除法。
至于从业多年?
很明显,对方的枪支虽然保养了,但使用痕迹是依旧存在的。
椎名弦浅笑着,保持原先的动作一直望过去。
空旷的楼道内,猎物清澈的金瞳和猎手冰冷的碧瞳无声地碰撞。
猎物与猎手的界定在这一刻仿佛已经模糊了。
并非是“谁先移开眼睛谁就输了”的幼稚对视游戏,只是没有退让的必要。
椎名弦甚至在心里饶有兴致地端详着那双眼白多过瞳仁的眼睛。
能够一上来就钓到大鱼,她觉得自己的运气非常不错。
不过组织的琴酒显然没有她那种对好运的感慨,也不会被简单的言辞所激怒。
只见银发男人扯出一个漫不经心却又凶狠的标准恶人笑:
“我从不遵守规则。”
“现在,把手抬起来。”
椎名弦稍微收起笑意,假装露出思考般的神色,复又笑道:“我只是个普通的占卜师,怎么可能会携带武器?又怎么可能在差距悬殊的情况下试图反抗?”
她轻轻地抬起手,并且举止自若地张开手掌示意自己并没有携带武器。
情况是一目了然的。
像椎名弦所穿的这种极力追求美感又适当勾勒线条的夏季轻盈裙装,没有口袋,也没有其他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唯一能够装东西的也只有身侧一个挎包。
椎名弦向对方展示完之后,便双手握拳,交叠着置于胸前,就是做出抱胸的动作。
“一直举着手对我来说就太累了。”
她柔和地解释说,“既然都可以达到相同的效果,我现在的动作也是可以的吧。”
并且这样的姿态除了省力,也会更得体一些……椎名弦倒不是追求好看,只是不想过于示弱。
而琴酒则与她相反,稳稳地维持着举枪的动作,像个丝毫不费力气的精密杀人机器,不置可否地道:
“这些多余的话,你还是留着力气待会再说吧。”
琴酒的言语里,似乎暗示着待会将要发生某些血腥的事情。
他说完,用手抵着枪,上前几步调换了双方的位置。
于是两人之间,变成了琴酒在后,椎名弦在前,身处后方的人可以很轻易地观察、掌控前面的人。
在取得了站位优势后,琴酒则很粗暴直接地将新出炉的俘虏小姐向前推在了墙上,形成类似面壁思过的样子,这样更方便他借力压制。
这其中,自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暧昧成分,更不可能借此机会来点不该有的接触。
但究其实质……
也能算作是壁咚吧。
就是这壁咚有点费人命。
如果有人因此心跳加速,也绝不可能是由于害羞或刺激,而是因为他妈的性命受到威胁而心脏乱跳。
椎名弦不会心跳加速,更不会胡思乱想,她只是心情平静地感知和承担着对方粗暴行为带来的疼痛,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
她为了追求逼真,身上没有携带任何危险物品……当然,精神层面上的后手还是有的,甚至花样百出。
所以不管琴酒是在什么位置,用什么武器,出几分力,若是产生了直接的暴力冲突,她都只有一个结果——
寄!
据椎名弦观察,银发先生执行任务时看似随意,实则精神状态挺紧绷的,她还是配合一点比较好,控制住尺度,免得玩脱了。
在这样的姿态下,椎名弦丢失了大部分视野,但姑且保留着触觉、听觉和嗅觉。
她能够感知到压在脑袋上的坚硬枪口和顺势抵在背上的……根据形状判断,应该是手肘吧,那么银发先生的具体动作,她也能想象得出来了。
她能够听到衣物的摩擦声,手机按键的拨动声,应该是在联系谁吧?
椎名弦猜测是他的标配司机伏特加,或许还会有别的小弟。
还有气味,借着背朝对方的姿势,椎名弦可以随意调整呼吸,吸入辨认。
淡淡的烟味,圆润醇厚,焦油和尼古丁也比较明显,很好,应该是不久前在密闭空间里吸过烟,才会有这样的留存度,并且是哪个牌子的哪款烟,椎名弦也有所猜测了。
除此之外,倒没有她所设想的,血腥味之类的异味,气息还挺干净的,看样子如果杀人了,那也杀得挺利落的。
椎名弦静静思考了一会。
分析完了当前场景的信息,闲来无事,她又开始分析银发先生的心理。
这样冷酷却又似乎很忠诚于组织的性格是如何塑造而成的呢?
鉴于椎名弦本人从来没有认同过“天生犯罪人”理论,她更倾向于基因和环境的共同决定论。
嗯,正是因为原著里没有细说,留下了神秘感,才让椎名弦有一点探究的空间。
把握每个人的心理,对现在的她来说是有意义的。
……片刻后,皮鞋踏在瓷面上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椎名弦的心理学小猜想。
她侧过耳朵,暗自记下了脚步声的力度、节奏和声音。
“大哥,监控视频已经全部被我处理过了。”
一个嗓音略粗的人积极地朝琴酒表功道,他似乎不太能藏住心里的事情,就这么在椎名弦面前大喇喇地说了出来。
此人正是伏特加,他顿了片刻后,又开始拍马屁:“不愧是琴酒大哥,一出场立刻手到擒来。”
琴酒对这些习以为常的废话已经免疫,他直接道:“设备带来了吗?在离开之前,需要先进行检查。”
“那当然不会忘记了。”
伏特加拍拍他的手提箱,很快就从中取出一个仪器。
椎名弦光是听他们三言两语,便能预估接下来要使用的是什么东西,十有是信号检测设备吧。
真遗憾啊,她身上什么可疑的东西都没有。
椎名弦心中微笑,这两人所做的一切,又是和空气斗智斗勇,属于步了安室透的后尘了。
只见伏特加摆弄了仪器片刻,便过来打算拽下椎名弦的挎包。
椎名弦平静地抬了一下手,配合地将包滑下,就如同世家大小姐被下人服侍更衣一样熟练自然,丝毫没有被陌生人拿走私有物品的不甘。
很多时候,无非就是个心态问题。
“麻烦你轻拿轻放,有易碎物品,谢谢。”
椎名弦客气地说道,“除此之外,应该没有你们想象的东西。”
伏特加此时正将挎包放在一边,戴上手套,一样一样地将东西取出来仔细验证。
他听了这话,暗自意外于这次任务对象的目中无人。
虽然这个女人礼貌有加,语气柔和,但放在这种场合,这种气定神闲的冷静和人人应有的礼仪反而显得不合时宜,成了一种对犯罪分子的轻蔑。
只是大哥都没多说什么,伏特加这个做小弟的,也不应该表现出惊异,免得给大哥丢人。
伏特加将东西拿出检查。
挎包里有几样某某大品牌的化妆品——伏特加记得好几个知名偶像都在用这个牌子,还有纸巾和护手霜,都没什么问题。
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手机了。
可这个年代的手机,不像智能手机那样能储存很多让人社死的东西,有很多让人想重启人生的浏览记录,不过是个普通的老式手机罢了。
就算让人查看,也注定一无所获,更别提这还是原本那位椎名弦留下的物品,几乎没怎么动过。
伏特加查看完所有东西,又将手机关机,全部归位放好,再次抬起头来,打算向琴酒汇报时,看到面前的一男一女,心里突然萌生了一种怪异的感觉。
就是怪了。
明明琴酒大哥和任务对象的外貌风格完全不同,但是这种什么事都不干,好整以暇地等待他汇报结果的气场,又有一种共通的神似,让伏特加在一瞬间以为自己在给两个人打下手似的。
错觉,肯定是错觉。
伏特加定了定神,汇报道:“大哥,她身上什么都没有。”
别说发信器了,连一部分女性会携带的防身设备都没有。
琴酒是看着伏特加检查的,他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这可以理解为他们两个来得突然,打了个猝不及防,可反过来一想,波本原先给出的调查结果在此时也依旧是成立的。
琴酒是武力派,但他的脑子比很多自诩为聪明人的家伙还好用。
只略微一想,他就能罗列出很多怪异之处。
清白的背景出身,真实到波本都没有查出问题,宫野明美和她的遭遇也确实能够用巧合来解释,环环相扣。
巧合太多,真的会这么巧吗?
本来琴酒基于铁证如山的资料,一开始也最多是往fbi线人这个方向去考虑,所以仅仅是命令人盯梢,当做饭后的小活动。
但这样一个人,却有一定程度的反追踪技巧,遇事时态度镇定,性格也和波本描述的完全不同。
事情一下就扑朔迷离起来。
假如这位叫椎名弦的占卜师真的与fbi深度相关,目的是想要重新进入组织,那么她就不应该故技重施接近宫野明美。
即使是琴酒也不得不承认,在黑麦威士忌潜伏于组织的时间里,必然会接触到一些组织人员,高层或许没有,但和宫野明美类似的基层,容易接近的蠢货大有人在,用一个没有破绽的身份,有太多种安全的选择。
如果她不以接触组织为目的,单纯是受到老鼠指使的线人,想暗中协助宫野明美,那么发现被组织追踪后试图逃离,至少不应该愚蠢地选择进入人迹罕至的楼梯,那等同于自投罗网。
矛盾点很多,一般人做不出这么反常理的事。
琴酒思索片刻,竟是收起枪支,做出了一件数日前安室透曾经做过的事情。
他伸出了手,从后方触摸拉拽起椎名弦的脸。
当然,他的举动不是安室透那样怕惊醒梦中人的小心翼翼,而是毫无顾忌的粗暴,毕竟是对待俘虏嘛。
椎名弦顺着这股力气微微偏过头,自然转过眼睛,见缝插针地观察这两个人。
琴酒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毫无情感的样子,而站在更后方的伏特加,他的表情就耐人寻味得多了。
伏特加那张方脸上的额肌和上睑提肌不由自主地共同收缩了。
尽管在他的控制下,没有表现得太明显,但这毋庸置疑就是惊讶时会产生的面部肌肉变化……甚至有点惊恐的味道了。
椎名弦感到一丝丝纳闷。
不就是摸个脸?顶多是为了检查易容,触摸得比较仔细和深入。
银发先生平时有这么不近女色吗?以至于小弟伏特加看了之后如此惊讶。
再者,椎名弦一个“纯路人”都能秒速联想到试探易容,结果伏特加这个天天跟在人家身边的小弟竟跳跃地想到其他方面去?
……正应了那句鲁迅的经典名言,“人的想像惟在这一层能够如此跃进”。
假如站在前面的琴酒能够回头看看伏特加的表情,他大概也会产生和椎名弦类似的感受吧。
但琴酒并未注意伏特加的心理动向,只是抽回了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排除掉一个猜测。
他知道波本曾经汇报过这件事,可此一时彼一时,当初没有被易容顶替,不代表现在没有,所以刚刚重新确认了一遍。
至于会不会是不进行易容,就像诸星大那样,直接顶替或创造某个身份呢?
也没有这个可能。
因为那个讨厌赤井秀一的波本特意在他的任务报告里将两人进行了对比:
“诸星大”家乡偏远,交际关系简单,没有旧友,拿着一手来东京闯荡的人设,在城市中心化的趋势下,他这样的大有人在,所以组织当初并不奇怪。
椎名弦出生东京,而现代化大城市往往重视资料记录,户籍学籍俱全,认识她的人很多,甜品屋里不乏看着她长大的员工,调查之后,很容易就能搞清身份真伪。
这样让代号成员亲自出动的调查,甚至比很多人进入组织的审查都严苛细致得多。
按理说琴酒应该早早打消顾虑,但其中隐约的疑点让他很难不在意。
而刚被测验过易容的椎名弦,顺水推舟地没有转回面壁的姿势,假装忘了那回事。
她还是很会读空气的。
显然,在没有搜查出危险品后,面前两人对她的防备程度降低了。
这个道理就像人们会给猛兽置笼栓绳,却放任兔子随便走动一样。
既然有这样的好处在,她就不介意被当成兔子。
“这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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