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瞬即逝。
占卜综艺又到了开拍的时间。
这次的开拍通知比较突如其来, 导演特意进行了说明,说是临时找到了可拍的内容,与社会真人真事有关, 不在演播厅拍摄, 需要外出取景。
椎名弦知道这样的安排时, 稍微来了兴致。
社会事件啊,拍摄的成品上限高,下限低, 纯看占卜师与事件的契合度了。
应该会好玩一点吧。
椎名弦思考着,从原主的衣柜里随便摸了摸, 掏出一件有设计感的白色衬衣和卡其色中短款阔腿裤, 鞋包也选了相近色系的。
总体上是夏季清爽简约的风格, 再做好防晒,就可以出门了。
拍摄的具体地点是在东京的足立区。
这个地区乃是东京二十三区中房价最低, 最穷,治安也最差的地区, 有些刻薄的人认为它处于鄙视链的最底端。
话虽如此, 也不能一概而论。
即使是这样的地区, 里面亦会三六九等地分出高下, 相对高档的住宅区还是有的。
今天节目组来到的就是一处干净漂亮、占地面积也较大的一户建门口。
住在这里的是一对姓笠原的中年夫妇。
当笠原夫妇走出庭院, 靠近过来打招呼时, 椎名弦对他们进行了观察。
只见笠原先生大夏天的待在家里, 还穿了一身上班的西装,笠原太太也稍作打扮, 发丝水润、刚洗过头, 身上还喷洒了香水, 两个人都挺重视上镜形象的。
笠原夫妻将节目组和各位占卜师引入客厅就座。
对待普通人, 男主持人不再是那副刻意制造综艺感的一惊一乍模样,他正经起来,鞠了一躬:“笠原先生、笠原太太,这次拜访,实在是打扰了。”
“哪里哪里。”笠原先生道,他作势劝阻主持人鞠躬,“我们这边才是,正在为小女的事情烦恼呢,多亏了老同学帮忙,才能联系到你们节目。”
这是谎言。
椎名弦静想道,是节目组开通了投稿箱,接受广大观众的投稿求助建议,配合节目拍摄还有片酬。
男女主持附和着寒暄几句,随后女主持道:“那么,言归正传,接下来我们节目要进行素材的拍摄,可以请两位对着镜头讲述一遍你们的需求和事情的来龙去脉吗?”
显然,主持人在外出拍摄时,会更多地承担起沟通交流的任务,出镜的时机较少,占卜师们才是真正的主角。
笠原夫妇对视一眼,决定了分工,依旧是由笠原先生主导,笠原太太温婉地做着花瓶。
笠原先生清了清嗓子道:“是这样,我希望各位占卜师,能够帮助我找到离家出走的女儿,娜娜子。”
男人继续讲述:“五天前的晚上,我和我太太在家用餐时,收到了娜娜子发来的短信,短信上说,她决定离家出走了,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络过,电话也打不通。”
椎名弦手指微动,忍耐着笠原先生粗糙模糊的表述,假装专注地倾听着,没有打断他。
笠原先生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作无奈状:“娜娜子平时很乖巧懂事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离家出走了。”
笠原太太劝道:“孩子也大了,是青春期吧。”
“我看啊,都是被她那个同学带坏的。”
笠原先生又提出一种可能,并补充道,“我们去周边找过了,也让警察调查了,大家都说没有见过娜娜子,不知道去了哪里。”
椎名弦看着他们。
不管事情真相如何,这位笠原先生的甩锅水平倒是一流。
“我了解过占卜,如果各位老师有什么需要的话,请不要顾忌,直接告知我就好。”
对待起外人,笠原先生倒是客客气气地说着。
椎名弦微微扬起眉毛,看来,这位笠原先生所在乎的仅仅是他自己的面子,对女儿的面子就相当无所谓。
他对占卜师的尊重仅存在于表面,不是真的迷信,寻找节目组,不过是想利用节目播出后,媒体传播的渠道,找到娜娜子。
并且,笠原先生还有很重要的信息没说。是觉得不重要吗?
“那么,我希望看一看娜娜子小姐经常使用的物品。”外向大胆的水晶球女第一个抢先道,“这种物品往往携带着使用者的气息,会对占卜有所助益。”
“这个当然没有问题了。”笠原先生大包大揽地答应下来,“娜娜子的房间就在楼上,我这就带你上去。”
身为父亲,就这么轻易地答应带陌生人进入卧室,拿取物品,没有丝毫犹豫……那位娜娜子若是离家出走,也算事出有因吧。
不过,截至目前,仍然不能擅下结论。
“请等一下。”见笠原先生转身就要走,椎名弦不得不出声道,“笠原先生,你应该还有很多事情没说完吧。”
“请问,五天前的晚上,具体是什么时间?”
“那天是工作日,娜娜子小姐还是学生,学校放学的时间不会那么晚……她是留在学校了?去上私塾了?还是和同学在一起?”
椎名弦条理清晰、语速均匀、声量中等地问道,脸上的担心与疑惑也恰到好处。
她虽然连续提了好几个问题,但并未给旁人带来被逼迫追问的不适感。
椎名弦这是耐下心来,抽丝剥茧,进行推理的思路。
而水晶球女实在是过于急迫了,囫囵吞枣听完笠原先生的前情概要,就急功近利地想去开新地图了……殊不知旧地图旧人物的线索还没拿完呢。
“我看看。”笠原先生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打开短信界面,并翻转手机,让所有人都能看清楚,“是晚上七点四十三分。”
只见屏幕上写着句简短的话:“我要离家出走了”。
“至于娜娜子,她每天放学后都要去藤木私塾补习数学,和她的同学渡边一起。”笠原先生依次回答道,“有时候她们也会结伴走路回来,谁能想到这两个孩子都离家出走了呢。”
“咳!”
密切关注着两人对话的西装塔罗男闻言,不禁咳嗽一声。
搞什么啊?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早说?
椎名弦不慌不忙,问道:“也就是说,娜娜子小姐和渡边小姐是同时离家出走的?”
笠原先生点点头,又摇摇头:“她们两个确实是同时约好要离家出走的,但渡边小姐是去找网友玩了。”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带着一丝不赞同。
笠原先生继续道:“她和娜娜子不同路,而且她前几天已经被警察找到了,所以我刚才就没有提。”
椎名弦若有所思,中止了询问。
她没什么要问的了。
水晶球女趁着这个时机,再次提出了去娜娜子房间的要求。
椎名弦并未阻止。
她固然认为这会侵犯到青少年隐私,如果娜娜子知道了,绝对不会愉快,但该拿的线索她还是要拿到。
笠原娜娜子的卧室很普通,占卜师们轮流进去转悠了一遍。
水晶球女拿着一个玩偶出来了;中年女深深地皱起眉头,摆弄着铜钱;墨镜秃顶男如鱼得水地和笠原先生聊起天来,两人气味相投、相谈甚欢……有寻找物体作为媒介的,也有打探娜娜子个人信息的,各有各的做法。
唯有西装男的做法很清奇,只见西井把玩着一摞塔罗牌,看似在苦思冥想,实则暗中偷瞄着椎名弦,就像考试时做不出题目,东张西望的学渣一样,试图从她的脸上瞧出正确答案。
椎名弦没有功夫管别人。
她心里已经有了部分猜测。
娜娜子小姐的房间,整齐干净、中规中矩,一只□□的玩偶熊歪斜在床上。
衣柜里,没有任何出格的衣服,基本上都是乖乖淑女的风格,不过还有着部分能装饰外衣的心机小配饰。
椎名弦拿起娜娜子闲置在书桌上的一本书,是川端康成的《雪国》。
这本书装订精致,里外崭新,没有太多翻阅的痕迹。
椎名弦观察侧面,随手翻开明显被压过、撑大的那几页,发现了一只被铅笔绘制的卡通熊,正是那玩偶的模样。
娜娜子小姐对她的生活状况现状并无不满,藏于抽屉夹缝中的私房钱也并未取走。
若说离家出走是早有预谋,可能性较小,非要说的话,更可能是临时起意。
这件事与那位渡边同学脱不了关系,可她们离家出走时却没有同行。
再从笠原先生并不激烈的态度看,渡边同学被找回后,应该是将自己撇了出去。
以普遍理性而论,任何失踪者,他们在失踪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往往是嫌疑最大的。
即使渡边和娜娜子是朋友,即使渡边也同样离家出走了……事情的本质都是无法改变的,不能排除她的嫌疑。
椎名弦施然离开了娜娜子的房间,找到了笠原先生。
此时,和笠原先生攀谈着的,只有西装男一个人,其他占卜师都四散到房屋各处去寻找线索了。
西装男见椎名弦走过来,立刻识趣地挪开了位置,竖起耳朵偷听。
“笠原先生。”椎名弦开门见山,“我想和渡边小姐,以及她的家人聊一聊,你有他们的联系方式或者住址吗?”
“……”笠原先生粗黑的眉毛扬起,犹疑片刻,“椎名老师,这也和占卜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
秉承自己朴素的直觉流占卜师人设,椎名弦直言不讳道,“娜娜子小姐已经遭遇了不幸,我需要激发我的灵感,找出她的下落。”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理所当然与自信。
西装男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笠原先生难看的脸色,只觉得自己手里的塔罗牌又要握不住了:椎名老师!您给的这份答案,我不敢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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